论情感传播的特点和原则
2020-12-04李建军马瑞雪周普元
李建军,马瑞雪,周普元,3
(1.新疆师范大学 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中亚汉语国际教育研究中心,新疆 乌鲁木齐 830054;2.新疆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17;3.新疆师范大学 学报编辑部,新疆 乌鲁木齐 830017)
“文明交流互鉴是推动人类文明进步和世界和平发展的重要动力。一种文化通过交流可以吸收其他文化的优秀成分,让原来的文化得到启发,继而产生新内容。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世界各国的文化要实现共赢互通,就需要各国在充分把握自己文化特点的基础上,对文化进行创造性诠释,增强对其他文化的理解和包容,开展对话沟通,最终形成全球文化共同繁荣的局面。”[1]国之交在于民相亲,民相亲在于心相通。情感传播是一个全新的命题,情感传播是直指人心的传播活动,是一种理想的传播方式,是“国之交”与“民相亲”的主要传播方式和深层互动平台。
一、情感传播的范畴
在西方的哲学思想史和文化哲学史中,情感和理智都被赋予了对立或相反的两种力量,情感和非理性是一端,认知和理性是另一端。即使有些社会学家并不总是把情感和非理性看作这一连接带上的一个端点,但他们也通常把情感和理性分离开来。马克斯 ·韦伯把行动定义为理性的和感性的,韦伯的追随者塔尔科特·帕森斯把行动看作“工具性的”和“表达性的”[2]。李泽厚认为,理性是人类历史实践对世界形成的抽象性认识,如行为规范(伦理)、事物规则(知识)以及社会制度(国家)等;认识的内化过程进一步形成认识(逻辑、数学和辩证观念)、道德(自由意志)和审美等内在观念[3]。但人是动物性和社会性的综合体,在生理机能中蕴含的本能、需要、欲望、情绪等非理性存在物,与内在观念——理性成为一对矛盾体,是理性和非理性的复杂组合物。情和欲也有差别,人和动物皆有欲,而情为人类独有。正如钱穆所说:“其主要关键,在一情字上。人类群体日大,则欲日退而情日进。盖欲只在己,常要把外物来满足我。情则及物,常把自己的来推及人。”“人之有情乃为人类一大特点,而天地竟可无情。”[4]中国人有情有义,注重天人合一,在中国文化哲学中,人只是自然的一部分。在中国山水画里,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存在,比高山流水小得多,这说明中国人不想统治大自然,也从来不想称霸全世界。
传统传播学通常是以传播的“在场”和“不在场”来界定传播方法的。这种方法虽然很好地界定了是“自我的还是非我的”,是“个体的还是组织的”,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但是却不能说出这种传播方法是“理性的还是情感的”,是“刚性的还是柔性的”,是“韧性的还是间歇的”。而以传播的思维方式和心理取向为架构就可搭建新的传播分类方法:即理性传播和情感传播,这是对传统的以传播主体和媒介形态为划分标准的颠覆和新的创造。自我传播、人际传播、组织传播、大众传播是传统的为人熟知的传播形态,而理性传播和情感传播则是新的传播形态和方法,是一组对立传播形态的辩证统一。理性传播是指传播活动主体思维采用理性思维,以理性思维逻辑为取向和结构的传播活动,传播活动和过程以理性认知和模式来建构。与理性传播恰恰相反,情感传播活动主体思维则采用情感逻辑架构和指向方式,通过情感主体活动和过程影响传播受体,并形成互动与共享,以情感为前提和桥梁,以情感为心路历程和传播图式来力求达到传播目标和效果[5]43-46。
情感传播既可以是国内一对一的传播方式,也可是国内一对多的传播方式;既可以是国外一对一的传播方式,也可是国外一对多的传播方式;既可以是国家间一对一的传播方式,也可是国家间一对多的传播方式;既可以是国内民族一对一的传播方式,也可是国外民族一对多的传播方式;既可以是国内和国外民族一对一的传播方式,也可是国内国外民族一对多的传播方式。
二、情感传播的特征
从柏拉图到霍布斯,从康德到黑格尔,包括乔纳森·特纳和多米尼克·莫伊西等,哲学家和社会学家每每对情感的边界和价值都会做出判断和定位。“这个世界情感的边界变得与地理边界一样重要。而且两者不能够进行机械对比。随着时间的流逝,情感地图将变得合理合法而且必要,就像地理上的地图一样。”[6]受情感传播自身传播结构和机理的框定,在传播过程中要克服工具理性的束缚,高扬价值理性和价值取向,主动而不冲动,积极而不消极,进取而不倦怠,以柔克刚、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久久为功,以情感取胜,以情感制胜,开拓和挖掘情感传播的孔道。《弟子规》曰:“凡是人,皆须爱,天同覆,地同载。”这种爱不是针对一个人的,而是面向每一个人的。这是一种大爱,也是一种博爱。
(一)内容的主观性
与以理性为内容的传播方式相比,情感传播是理性传播的另一端,这种情感逻辑的结构和思维定向决定了其内容具有一定主观性和情感色彩,是传播主体的主观意志和心理的产物与反映。情感传播最主要是人际传播,是一种面对面的场景传播方式,强调传播主体和受众的“双在场”。“以面对面的信息沟通和情感互动来消弭人与欣赏对象间的距离感,寻找对话的共同点和贴近性,消解跨文化传播中传播主体与不同受众交往的盲点。情感传播内容的主观性能够依据传播活动现场重新调整自己的语境及传播内容,使诗性(形象)语言的传播更为直接,也更为随心、随性、率真,更具审美情怀。”[5]43-46为了拉近与受众的情感,可在传播时阐发和发挥自己的主观意识,但这是有限度的。在艺术作品中,内容更具主观能动性。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就是景中有情,情中有景,物我合一,别具洞天,“情如云飘逸,情如柳柔细”。徐志摩曾经说过:“我的眼是康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对康桥的情,“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再别康桥》具有“音乐的美”“绘画的美”“建筑的美”,这种美是属于徐志摩的,是属于中国的,也是属于世界的。
李泽厚更是提出“情本体”概念,“情本体”之无本体,就是以现象为体,就是以我们感受到的喜怒哀乐爱恶惧为体。情感无本体,看不见、摸不着,说来即来、说去就去;但情感有主题,有感悟,有体验。情感是有层次的,低层次的情感是指情绪,情感的“高大上”是指情操。情感也是有向度的,要克服负性的情感,弘扬正性的情感。
(二)情感的移情性
移情是一种设身处地感受和理解对方心情的情感状态。一般包括两种含义:一是能“站在对方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即换位思考;二是“把自己内心的情感移入到对方和对方一起感受”。在人际沟通中,移情有利于自我同他人共享情感,容易引起亲社会行为(助人行为)的产生和友爱、亲善的人际关系的形成。要让目的国的人民感受到我们的亲和、真诚和可爱,感受到我们的理性、友善和平和,感受到我们要交好朋友、好伙伴、好兄弟(姐妹)的心情。移情不是滥情,移情是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有奉献、有担当、有情义。移情不是为了别恋,移情是为了专恋,是为了设身处地更好地为对方着想。
移情就是要真情实意。细微之处见真情,一枝一叶总关情。白居易在《与元九书》一文中说:“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声,莫深乎义。”大意是:能够感化人心的事物,没有比情先的,没有比言早的,没有比声近的,没有比义深的。
成功的情感传播都是以相互信任为前提的,在当今这个信誉社会,失去信誉必定损失惨重,有可能就寸步难行。诚信是做人的基本要求和原则,人无信不立;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本杰明·富兰克林说:“一个人种下什么,就会收获什么。”我们如果真诚地对待别人,别人也会真诚地对待我们。试想一下,一个诚信度都达不到标准的人,还要去进行情感传播,其结果可想而知。
(三)目的的价值性
情感传播更注重价值的传播,这是与理性传播的目的工具性和可计算性相比较而言的。情感传播的理想和价值诉求是排斥“功利性”和物质性,而追求精神层面的通达与和谐,是要凸显传播主体的文化品格和人文关怀,是要在“钢筋混凝土”的世界中诉诸传播情感,影响启迪心灵,从而增强传播主体的情感取向和受众的参与度与可塑性。“情感传播赋予直觉性语言的情感特征,传播主体在人与语言、世界的关系中不断赋予新的价值阐释,与人交往中更加增强义务感和责任感,在美好的言谈、举止、思想、风格中产生愉悦和享受的体验,将人与传播内容共同带入审美之境和精神之乡,使情感传播更富有道德感和美感。”[5]43-46在情感传播中学会微笑,让对方感受你真诚的价值;与人握手多握一会儿,让对方体会到你尊重的价值。
情感传播是讲原则、见真情的。如果不顾底线,另有所图,人格沦丧,不知羞恶廉耻,对当事方阿谀奉承,虚情假意,满嘴放炮,别有用心,只能让人反感厌恶甚至痛恨。你为对方着想,对方才会为你着想,将心才能比心。
(四)角色的转换性
人际传播与传统的大众传播方式不同,其传播渠道和路线从来都不仅仅是单向度、单声道、单主体的。人的在场决定了传播是互动与共享的,是主体间性的,另一个主角的缺席就无法完成传播事宜。同理,没有纯粹单向的情感传播和理性传播,即便是情感传播,也或多或少渗入有理性的成分;即便是理性传播,也或多或少有情感因素的存在。100%的感性或100%的理性只能停留在理想的层面上。
情感传播中需要传播具体的文化内容,传播语言要表意确切、固定。理智感是情感的一种范型,是人根据某种认识和追求真理需要对一定的客观事物所产生的情感。我们对科学和真理的热爱,对谬误和偏见的蔑视就属于理智感,就犹如我们爱孩子,但我们不能溺爱孩子一样,情感传播也需有一个理性的尺度。
虽然在情感的背后需要挺直理性的脊梁,但情感江水,汩汩滔滔,波浪翻滚,使情感短时间停顿下来,心里瞬间冷静下来都是很难做到的。李清照的《声声慢》就为我们佐证了情感控制的不易,会加速、加深悲伤、凄苦氛围的传播和形成,爱恨情仇交织在一起,使“愁”字更是放大,更为浓烈,更加了得。借酒抒情是抒发情绪的一种方式,创作也是李清照情感的释放和排遣渠道,在“今宵酒醒何处”之后还是可以找到自己的家的;在文学作品挥就之后,一切又复归于平静,走极端是心智不成熟的表现,即便是多愁善感的李清照依然在感性和理性的氛围中左右摇摆,仍然在新的一天会勇敢地去面对生活。情感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润滑剂和推进剂,有感情、有爱意的话语常常会打动人心,引起强烈的共鸣。
情感传播是“晓之以理”在前,“动之以情”在后。如果你是一个环保主义者,在传播环境保护方面的知识时,可能会列举出种种“经济有增长、无发展”的现象和危害,去“晓之以理”,然后使受众感同身受,去“动之以情”,接着大声呼吁:我们人类盲目地追求经济增长是在毁灭整个地球,其实也在毁灭我们自己。层层递进,启发和引导受众更多地对我们人类自身发展模式进行思考。
三、情感传播的原则
情感传播作为一种传播手段和传播现象同样是有规律可循的。它不可能过分地感情用事,它也有自己的传播定律和基本原则。情感传播要固守主体间性原则、本土化原则、均衡原则、得体原则、和谐原则。
(一)主体间性原则
主体间性原则即“双主体”的原则。传播是双方主体通过一定媒介和语境交往的结果,它主要在人际传播、群体传播、跨文化传播中进行,基本是一种面对面的交流和倾述,追求的是一种在场效应,包括语言的传播和非语言的传播。情感传播不是指单一主体的自我传播,这种传播虽然也表征社会情境中社会认知、社会情感、社会意志和社会经验的传导机制,但它并不直接处理个体与社会环境之间的互动。情感传播不是一方主体把另一方当作客体对待,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胁迫、压制和臣服;而是平等相待,是互动共享,是互利双赢,是一棵树和另一棵树并排地站在一起。不因为我比你高,我就是老大,你就是小弟;不因为我比你壮,你就要对我言听计从;不因为我比你年轮多,我就是中心,你就是边缘。如果负荷文化中心主义的傲慢,就无法公平公正地传播。情感是需要传导、述说和感应的,双方都是主角,互相是传播的对象,相互都要进行倾述,但更要学会聆听,并且是认真去聆听,以现象学换位思考方式去聆听。我们需要文化多样性的领悟,需要有文化自觉的心态,因为我们都是地球的主人,共同交往交流着,和谐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一个相濡以沫的村寨中。
广义的跨文化是表示在同一图式下两个主体之间存在着某种协调和共识[7]。心理学中有个重要的学术术语称之为同理心,所表述的是咨询师做心理咨询的时候,不是心不在焉,不是信口开河,不是麻木不仁,不是以自己为主;而是学会倾听、学会感受,懂得适应,懂得理解,对交际对象的所思所想能够感同身受,从而以最短时间获得对方的信任和首肯。所谓同理心,是在人际交往过程中,能够体会他人的情绪和想法、理解他人的立场和感受,并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和处理问题的能力。
情感传播的“双主体”原则体现在双方的跨文化能力方面。基莱是从事此项研究的代表人物。基莱认为,对跨文化人格特质的研究是必要的,但不宜在人格的普遍特征中着墨过多,还应在求异方面下功夫。在评价人格的相关变量中,除了人格力量外,能否考虑诸如社会参与、本土语言能力和对习俗的包容度等变量。基莱将跨文化者的特征划分为三个主要成分:1.个人与家庭在非本土文化中的适应及满足感;2.个体的专业技能;3.与目的国成员的友好关系的程度。通过以性格特征为基础对这三种成分的研究表明,“海外型”的双文化人或多文化人是存在的,这类人表现出诸如“性格开放、对他人感兴趣、积极乐观、自信灵活、工作能力强”等相似特征。基莱最终认为,跨文化交际者获取成功必须具备三个要件:一是适应能力,包括灵活度和压力缓解能力,但同时也要求物质基础稳定;二是跨文化能力,包括现实主义和对文化的参与;三是合作能力,包括对他人的坦诚和主动[8]。
(二)本土化原则
情感传播不可能仅仅是内部传播,同样有外部传播,对外传播就包括国际传播和跨文化传播。即便是内部传播也面临着“三里不同风、五里不同俗”的现象,在多民族国家更是如此。在对外传播中,我们的传播对象是目的国,是目的国的人民,他们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制度形态、生活和行为习惯、语言文字等等和我们不尽相同,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采取入乡随俗的方式,以对本土诉求和优先考虑作为跨文化适应的基本原则,形象地讲就是 “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否则即便是情感传播这种柔性传播的方式,依然难打动目的国人民,要成为好朋友、好伙伴、好邻居也是一厢情愿。心里没有装着目的国和目的国人民,就不会有有效的情感传播,表面的手拉手,并不代表真正的心连心。
情感传播不仅需要传播主体具有亲和力、韧性和百折不挠的品质,而且还要“入乡随俗”,应加点适度的柔性和灵活性。被誉为“欧洲汉学之父”的意大利籍耶稣会士利玛窦1582年来华后,为了传教,他不仅身穿儒服,苦练汉语,与士大夫们相交好,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能够认同中国人对祖宗和孔子的祭祀与崇拜。西方基督教作为一神教,是禁止偶像崇拜的,中国人对祖先和孔子的崇拜在西方基督教徒看来是违背教义的。可利玛窦不肯苟同,他感到儒教中的很多东西(包括仁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与西方教义是相通或相似的,而且尤为重要的一点是,只有顺乎中国人的生活习惯,合乎中国人的风俗礼仪,才能更好地传播教义,是借儒传教。利玛窦将中国的《四书》译成了拉丁文,这对孔子和儒学在西方的传播做出了重要的贡献。由于传教士们的努力和儒学的入世智慧,他们将孔子与耶稣、释迦牟尼和穆罕默德相提并论[9]。在现当代,西方国家也纷纷采取本土化的原则以不断开拓国外市场。宝洁公司的洗发水产品,在美国称之为“Pert-Plus”,在亚洲地区为 “Rejoice”,而中文名字则为“飘柔”,一头乌黑飘逸的亮发,充满动感和想象力,“飘柔”的命名可谓用心良苦。法国的人头马白兰地广告也不甘人后,在欧美采用了“干邑艺术,似火浓情”,在“情”字上下功夫,融商业推销与审美情怀为一体,切合欧美文化开放、浪漫的风格。而对于东方市场,特别是中国市场,则打出了“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的广告语,应和儒家文化圈期许祥和的愿景,与中国人的“喜庆”文化心理相契合,不啻为是广告策划的成功之作[10]。
(三)均衡原则
均衡原则,一是指在一对一情感传播过程中的享有和尽责方面不能是单方一味获取,也不是单方一味奉献,造成情感传播主体在情感互动中的不对等,在传播内容和形式上要兼顾对方,使双方在权利和义务方面大体上要达到基本平衡。例如在2010年的中俄汉语年活动中,中国国际广播电台推出多媒体产品《你好,中国》,历时半年。节目以两国传统文化作为有效对接。一方面重视中国的优秀传统文化,选取了100个代表中华文化精髓的中文词语,如中国、烤鸭、京剧、太极拳、书法、风筝、熊猫、春节、矛盾等等,对每一个词作出有意义的诠释,并赋予情感色彩;另一方面与俄罗斯文化对接,“如形式包装上,邀请俄方媒体人士参与电视片的脚本撰写,请‘俄罗斯之声’知名播音员来华参与广播节目的录制等等;内容构成上,在介绍中国茶文化的同时,通过俄罗斯人对茶的喜爱、俄罗斯人对本国茶文化的理解等文化背景上的共同点,来增进俄观众对中国茶文化的了解;而在介绍菊花这种世界各地都很常见的花卉时,又抓住了中俄两国文化中一个非常有趣的文化现象:菊花在中国用来祭奠逝者,而俄罗斯却是恋人们表达爱情的信物,通过小小的菊花,展现出中俄文化的差异性,无形中拉近了与对象国受众的距离”[11]。二是指在一对多的人际传播、组织传播、跨文化传播过程中,情感传播不能只指向重点,而不及其余,要统筹兼顾。譬如,在有多国留学生参加的才艺课中,教师不能只让英国留学生来表演英国歌曲,还要让南非的留学生、老挝的留学生等也表演自己本国的歌曲,这样才能达到跨文化和国际传播尺度的平衡,即便是一节课不能让所有国家的留学生全部表演完毕,也要在下节课中给予安排,以体现公平公正原则。倘若只让英国留学生来渲染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情感,而置其他国家的留学生于不顾,恐怕会产生不愉快、冲突甚至是外交事件。当然也不能因为和哪个国家关系紧张,就有意或无意地不让这个国家的留学生表演节目。在情感传播面前,各个国家的人民是一律平等的。三是指传播的主体必须是情、理、法平衡的人,是一个具有国际交流和跨文化交际能力、懂得国际规则和行为准则的人。诉诸真情实感是必要的,这是人际交往和国际交流的基础。但表达情感不是丧失原则立场的一味认同、姑息放纵,不是人格低下的摧眉折腰、趋炎附势;而是不卑不亢,有理有力有节有情。情感传播也要合情合理。
(四)得体原则
马克思说:“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乔姆斯基认为:“语言是心智的镜子。”语言的表达体现了传播主体的思维方式、情感诉求和行为尺度。情感传播的得体原则既体现在言语传播方面,也体现在非言语传播方面。
培根说过:“交谈时的含蓄得体,比口若悬河更可贵。”在言语传播方面,言语表达要亲切、准确、适切,合乎格赖斯(H.P.Grice)的合作原则与利奇(J.Leech)的礼貌原则。格赖斯在谈到合作原则中数量准则时提出:编码输送的信息必须适量,要言简意赅,删繁去冗。质量准则强调说话人提供的信息必须真实可靠,不说假话和毫无根据的话。利奇的礼貌原则中也有得体准则,他认为尽量少让别人吃亏,多使别人得益,这是一种在会话中的利他原则。包括称呼得体,就是最好能够记住对方的姓名,称呼要符合对方的年龄身份地位,有礼有节有序有情。碰到陌生人需要打招呼时,遇到年龄不太大的女性,不要称呼“小姐”“大姐”“大妈”,最好还是喊一声“美女”,交际效果更好,年龄大的女同胞都希望自己看起来显得比实际年龄更为年轻。在非言语传播方面,有研究表明,人类的肢体语言传递了55%的交际信息,而声音只占38%。既然会话是一个系统整体的过程,既有语境、语体、陈设等非言语外部环境,也包括表情、手势、姿态、触觉、副语言、沉默等内部的要素,因此言语表达要适合题旨、情境、人物、语体等条件,表情、手势、姿态等非言语要素也要同时配合会话策略,做到语言材料和语言环境的和谐统一,达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奇效。你可能不知道一个笑脸和一个面部表情的确切含义,但你可以在后面的外表形象、身体动作、辅助语言等非语言传播中去判断,也可以通过言语配合去进一步感受(解码),但这一番言语或行为要符合人际交往规则和语言规则,起码应得体和适切。譬如,在中国握手是一种普遍的礼节和交际方式,不针对熟人或者陌生人,在美国则是问候工作中熟人的交流方式。如果你去美国见谁都一律握手,恐怕就不那么适合。又如,你去接待国外友人,口头上表达“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表情上却面露苦色,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使对方感到你心口不一,缺乏应有的礼貌,从而使交际效果大打折扣。言语表达要得体,行为方式也要适切,做到言行一致,心口如一,真诚待人。
罗伯特·克罗斯的研究也表明,手势比语言传播更能增强交流效果和调节作用。他在另一项研究中发现,人们在定义一个有空间含义的词语(下面、旁边、附近)以及定义抽象词语(邪恶的、神秘的)时,更愿意用手势[12]。罗伯特·克罗斯因为对祖父讲的一则关于手势与交流之间关联的故事特别留心、在意,并从中受到启发,为此决心尽毕生之力从事非言语传播事业,并且乐此不疲,这可谓是一个传奇,也充分证明非言语传播自身的魅力。
卡迪克在他所著的 《应酬之道》 中说: “和陌生人首次见面,最好用介绍人做初次见面的话题。”与有的人见面,物理时间是两个小时,心理时间只有30分钟;与另一些人见面,物理时间只有30分钟,而心理时间是两个小时。见面不在于时间的长短,而在于是否有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是否有默契、是否有心灵感应,是否能够一见如故,是否见了还想再见。
(五)和谐原则
情感传播的最高准则即为和谐原则,它不仅是指非语言方面的得体,更主要的是在语言和谐方面。语言是社会的一面镜子,社会的一切都会在语言中有所反映;语言又依赖于社会,它随着社会的产生而产生,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社会的基本形态对语言有一定的制约作用。社会和谐与语言和谐是总分关系、表里关系、大小关系、种属关系、纲目关系。语言和谐不和谐,是衡量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试金石。社会文明的一个重要方面是语言文明,语言文明的具体体现是语言和谐问题。
西方的毕达哥拉斯学派、赫拉克利特、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康德、歌德等都对“美是和谐”或“和谐是美”做了深入的阐述,其中黑格尔在《美学》一书中,提出了“协调一致就是和谐”的观点[13]。语言和谐原则是人类语言的最高原则。语言如果长期处于不和谐状态,不可能有长足的发展。合作原则、礼貌原则、得体原则、适应原则等最终必须通过语言和谐原则对其进行衡量和检验,只能作为语言和谐原则的主要构成要素之一。黑格尔认为,比单纯的符合规律更高一级的是和谐。和谐需要人与人交往时发自内心的真诚。真诚是一种品质,是人与人和谐相处的前提和基础,要真心对待每一个人。情感传播的主体进行有效的传播,必须做到心真、口真、眼真和耳真即“四真”。口真、眼真和耳真是心真的外部表现方式,是表征;心真是口真、眼真和耳真的内部反应,是实质和根本,只有做到表里如一、内外一致,才能成为谦谦君子。真诚从来都是对等的,人心从来都是相互的。你对人真诚,人对你才可能真诚,真心才能换真情。泰戈尔说:“我与他人、他物和谐,就产生出爱、美、崇高。”
人类住在同一个地球村,在“熟人社会”向“陌生人社会”再向“虚拟的熟人社会”转变的过程中,交往交流交融始终是人类社会和谐相处应有的主题和旋律。情感传播作为传播学、社会学与心理学等相交叉的新兴研究领域,是一个极具生命力的研究方向和命题,值得各界开拓深耕。当然,研究情感传播也不能无视理性传播,理性与情感本就是一对合作伙伴,情感传播和理性传播是以思维取向界定传播这枚“硬币”的两面,在对内对外交往中都具有良好和广泛的应用前景,情感传播是原动力,而理性传播是执行力。情感传播作为一种理想和美好的传播方式,更为构建人类情感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提供润滑剂和助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