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技的传承与发展
2020-12-03汪青玉
汪青玉
杂技的传承与发展
中国杂技家协会理事、理论研究委员会副主任
四川省文联委员、研究馆员
四川省杂技家协会副主席(原秘书长)
2020年8月7日14时,由四川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指导,《现代艺术》杂志社主办的“文艺百家”工程·文艺讲坛2020年第9期(总第3 3期)杂技专场在成都艺术剧院举行,此次讲坛采用线上线下同时进行的方式。本期我们特别邀请到中国杂技家协会理事、理论研究委员会副主任,四川省文联委员、研究馆员,四川省杂技家协会副主席(原秘书长)为我们带来主题为“杂技的传承与发展”的讲坛!
此次讲坛,汪老师从“杂技的释名”讲到“杂技的发展”最后说到“杂技艺术”。汪老师从“杂技”两字切入,将杂技的演变娓娓道来。杂技一词,最早出现于《汉书·武帝纪》中角抵戏的解释:“名此乐为角抵者,两两相当,角力、角技艺、射御,故名角抵,盖杂技乐也。”杂技一词是对先秦到汉流行于世的“角抵戏”的解释而不是通行的“杂技”概念名词;相反,汉代通行的说法是“百戏”,偶尔也说“杂伎”,其内容还包含乐舞说唱(相当于曲艺)等表演形式。
“艺术起源于劳动,丰富于生活。”梳理完杂技的定义,汪老师接着为大家介绍杂技的发展。杂技是古老而丰富的,尤其是在当下的舞台上大有作为,注重了音乐和舞美,借鉴表演来表现,呈现情景主题,追求剧情完整。“但,我们要不忘杂技核心,牢记本体技巧,太过离谱,缺少技巧就不能称其为杂技,这样慢慢会让杂技消逝在其他艺术之中”汪老师说道。
作为一门艺术,杂技的美是多方面的。过去,杂技之“杂”包括了众多民间表演技艺(除音乐、舞蹈、戏剧外,含部分曲艺)。随着人们欣赏需求的不断提高,杂技越来越多地吸收了其他艺术门类的元素而更具综艺性和时尚性。
讲坛最后,汪老师与观众一同探讨了有关杂技的技巧性的一些问题,并为观众推荐了《文学概论》《美学概论》以及李泽厚的《美的历程》、宗白华的《美学散步》、朱光潜《的西方美学史》还有《杂技概论》,希望观众能够不仅在实际操作中达到高水准,也能丰富其自身的理论水平,从而使自己的杂技艺术再上新台阶。讲坛在汪老师与观众热烈探讨中圆满结束。
想了很久,还是从基本的开始讲。在座的都是一线的杂技工作者,受过专业的技巧训练。今天的讲坛内容更多地是想跟大家分享我对杂技基础知识点的一些研究,既然是基础,那就像修房挖地基,虽然枯燥但却十分重要,希望对大家以后的杂技艺术之路的发展有所启发。
杂技释名
先看杂。篆书作,左边是“衣”的演变,右边是短尾鸟( zhui)。东汉许慎编著的我国第一部字典《说文解字》说:“雜,五彩相会。从衣,集声。”清代文字学家段玉裁解释说:“所谓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也。”通俗点说就是不同颜色的服装搭配不同色彩的纹样进行装饰。除此而外,“杂”还有驳杂不纯、混合掺杂、掺合搭配、紊乱、烦琐、聚集、众多、兼、都等10多个意思。再看“技”,篆书作。《说文解字》:“技,巧也。从手支声。”有才艺,工匠的意思。
杂技一词,一说最早出现于《汉书·武帝纪》中角抵戏的解释:“名此乐为角抵者,两两相当,角力、角技艺、射御,故名角抵,盖杂技乐也。”一说《南齐书》:“角抵形象、杂技,历代相承有也。”值得注意的是当时的杂技一词是对先秦到汉流行于世的“角抵戏”的解释而不是通行的“杂技”概念的名词;相反,汉代通行的说法是“百戏”,偶尔也说“杂伎”,其内容还包含乐舞说唱(相当于曲艺)等表演形式。
我查阅了胡刻本《文选》中华书局1971年繁体竖排本,张衡《西京赋》:“临回望之广场,程角抵之妙戏。”李善注:“程,课其功源、展示技能也。《汉书》日:武帝作角抵戏。文颖日,秦名此乐为角抵,两两相当角力,角技艺射御,故名,角抵也,”不见杂技二字。紧接着《西京赋》描写到:“乌获扛鼎,都卢寻橦。”李善转引史记说,先秦时大力士乌获能力举千钧,与孟说横开对举。相当于体育的举重比赛。下句是说巴渝的都卢人,体轻善缘植。要注意这两句都是节目名,不是汉武帝或张衡看见乌获扛鼎、都卢人寻橦。橦,古书上称木棉树,但在上文中读chuang,《说文解字》:“檀,帐柱也。”就是顶帐篷的柱子或竿子。《后汉书·马融传》李贤注:“檀者,旗帜之竿也”。寻,同缘;寻,古代长度,八尺为一寻。橦,百尺也;檀还有一个意思,就是穿在渡河缆绳上用以渡人的木筒。明代四川状元杨慎《升庵外集》卷三:“《西域传》有度索寻橦之国,按:今蜀松茂之地皆有此桥,其河水险恶,既不可舟楫乃施植两柱于两岸,以绳絙其中,绳上有一木筒,所谓楂也。”当地叫溜筒、或溜壳子。这与汉代的寻(缘)檀有相似性。总之,寻橦就是顺着竿爬,进行表演。
《都卢寻檀图》简称“都卢”,汉代画像石图。山东肥城孝堂山石刻、山东沂南石刻均有发现。“楂”即是竿木,“寻橦”形容竿木很高,“都盧寻橦”则指这个杂技是从都卢那个地方传来的。山东肥城孝堂山发现的石刻里的竿技是:地上树起长竿,由一个大力士用手扶稳,竿上有横木呈丁字形,木上和竿顶共有3个小演员做着倒立、倒挂、浮水等动作。沂南石刻中的上竿技术有两种:一种是车竿,即在3匹马拉的车上树起两根高竿,竿顶各有一个小平台,小演员能在小平台上双手倒立起顶;另一种是由大力士赤膊顶着十字形长竿,头部支撑着300斤以上的重量,竿上有3个演员,两边横竿上的两人正做着倒挂动作,竿头的一人,正在表演腹旋,用腹部支撑着全身盘旋(类似于硬气功),十分惊险。
从以上的简单梳理,我们不难看出,杂技的表演形式从先秦的“角抵戏”沿袭到汉唐的“百戏”,一直到宋以后,也没有统一固定的名字。
清末民初民间有跑江湖、耍把戏之说,有轻看艺人的意思,不足为训。1950年根据周恩来的意见,正式定名为“杂技”,从此,杂技才名正言顺地走进艺术殿堂。就算是汉代出现过“杂技”二字,也是注家对已流行的角抵戏的解释,并非是杂技的概括名词,有的称谓只是其中的节目名称,不是泛指杂技。汉以前多称“百戏”,包括乐舞说唱、体育绝技等内容。
说到这里,我们今天要为杂技下个定义。杂技是以人体技巧进行表演的艺术,或者说杂技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以人体技能技巧为主要特征的表演艺术。注意,我们说人体技巧(头、躯干、四肢)而不说人体语汇,就是有别于舞蹈的人体语汇。技巧是可数的小几十种类型,而语汇具有无限的丰富性。作为艺术门类的杂技,包括狭义的杂技一一技巧类、马戏一一驯兽称鸟、滑稽、魔术。而西方更多的是称为马戏,虽同指一事,侧重却略有不同,分别以杂技和马术指代(一种修辞手法)这门艺术。按我国的说法,技巧类的杂技分量足以代表其他几类。杂技的分类有三分法(我曾在一篇文章中持此说,值得商榷),四分法,五分法,就看大家怎样理解。
杂技发展
艺术起源于劳动,丰富于生活。杂技更是如此,很多内容直接就是劳动生活技能技巧的提炼编排。比如说,我们的祖先在狩猎时最原始的工具就是随地可拾的石头,但是不规则的石头用力甩出时,一是比较硌手,二是因风阻而准度差,要加工成大小合适的圆形难度大,后来人们用泥搓捏烧制成陶丸,既顺手又提高了准度。假如闲暇时在手中把玩抛接,“跳丸”的杂技表演就产生了,今天花样翻新的“球技”让人目不暇接。又比如,由“寻檀”发展而来的单爬竿、双爬杆、多人组合爬杆等。还有扛杆、吊子类节目。中国杂技团的三杆同轴、多维度表演的《九级浪》,成为该类节目的经典,内容取材于俄罗斯的油画,表现和歌颂了船员与大海、与狂风巨浪搏斗的英雄主义气概,技巧也相当了得。正如《文选》中木华的《海赋》所描写的那样,“决帆摧檀,戕风起恶。”意思是说暴风恶浪,要撕裂船帆,折断桅杆。那场面,爬杆与攀缘桅杆的高度契合,加上匠心的编排,演员高难的动作技巧,演绎得淋漓尽致,令人叹服。
从这两个简单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到,杂技是古老而丰富的,尤其是在当下的舞台上是大有作为的,注重音乐舞美,借鉴表演表现,呈现情景主题,追求剧情完整等。但要特别提醒:不忘杂技核心,牢记本体技巧,太过离谱,缺少基本技巧就不能称其为杂技,慢慢会消逝在其他艺术之中。
杂技艺术
我们说杂技源远流长,在历史的舞台上有过繁荣和精彩的呈现,但真正成为具有学科意义的艺术还是1950年以后的事。这并不否认历史上杂技含有的艺术性,只是还没有形成独立的艺术门类(有的是体育竞技,如扛鼎举重,有的是江湖绝技,如飞刀等)。这就好比金矿与金条的关系。
作为一门艺术,杂技之美是多方面的,今天只说说其中的核心一一技艺美。一般来讲,技艺有三个层次:一是基本掌握一一学会,二是熟练运用——娴熟,三是出神人化一一艺术。可以说杂技是高难而又要求技艺精湛的艺术,非经百炼而无以升华为艺。从审美的角度讲,人们之所以欣赏杂技,就是表演者精湛的技巧和扣人心弦的动作,使常人不可思议的悬念随着表演的进程而得以演绎和释放。过去,杂技之“杂”包括了众多的民间表演技艺(除音乐、舞蹈、戏剧外,含部分曲艺)。如今,杂技早已从撂地、扯场子的民间文艺登上了大雅之堂,跻身为舞台表演艺术。它包括杂技(狭义的杂耍、技巧)、马戏(起源于马术,进而扩大到各种驯兽表演)、魔术、滑稽几大方面,滑稽表演又可以融人到前面三种表演类型之中。随着人们欣赏需求的不断提高,杂技越来越多地吸收了其他艺术门类的元素而更具综艺性和时尚化,这已得到广大观众和专家的一致肯定。但我们必须记住杂技以技动人,以艺审美,技之不存,艺之焉附,二者必须在辩证统一之中完美融合。科克伦、阿迪里三峡高空走钢丝,不仅当地万人空巷,就是在电视节目里也是举世瞩目。虽然当事人胸有成竹,观众却是提心吊胆,这就是技的感官刺激,它已完全具备了杂技的审美基础,但更多地表现为极限挑战,这还不能称为真正意义上的杂技艺术。在另外一些场合的高空走钢丝中,表演者从音乐、服饰、动作等进行包装,在走的过程中或翻筋斗、或金鸡独立、或凌空劈叉,无不于惊險中融入了艺术表演,比单纯的惊险刺激给人以更多的美感。由此可以看出,只有扎实的技巧之茎,才能开出绚烂的艺术之花。“杂”是涉及的面和形式,“技”是基础和内容,在内容和形式和谐统一的前提下,高质量地完成技术动作才能产生美感,换句话说,就是高难中体现技艺美。当今西方有种“新杂技”开始流行,并吹到国内,作为艺术,探索是可贵的,提倡好耍、好玩、好看。但是过于流行易于过时。“新杂技”一定不能丢了“技”,否则杂技全然失去了鲜明的特征,所以要把握好度。
杂技作为一门融合多种艺术形式的艺术类别,除去给人们带来愉悦与惊奇的同时,也需要杂技的编排者更多地将美感融入其中。在这里我想给大家推荐一些书目:《文学概论》《艺术概论》《美学概论》《美的历程》(李泽厚)、《美学散步》(宗白华)、《西方美学史》(朱光潜)、《杂技概论》,帮助大家提高艺术修养和审美能力,从而使自己的杂技之路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