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派二胡的守望者——从金伟与我合作的音乐会谈起
2020-12-02邓建栋
●邓建栋
秦派二胡的守望者——从金伟与我合作的音乐会谈起
●邓建栋
(空政文工团,北京,100039)
从和金伟合作的音乐会谈起,通过四个部分的阐述,分别从地利、逢时、人和以及对秦派的传承与推广方面,揭示了金伟扎根于民间戏曲,深刻钻研秦派二胡音乐,努力成为创、演、教三位一体音乐家的艺术成就。金伟是秦派二胡艺术的重要传承人,其在秦派二胡的历史中起着承前启后的关键性作用,推动了秦派二胡的发展。他对秦派二胡的贡献给了我们很好的借鉴。
秦派二胡;金伟;戏曲;演奏
金伟,著名二胡演奏家、教育家,秦派二胡的重要传承人。他是我的好朋友,结识已近三十年,彼此都非常的熟悉和欣赏。2015年我们在西安音乐厅举办了题为“南北二胡风云会——金伟与邓建栋二胡交响音乐会”,“南”指我,“北”指他,“风云”二字自带一种比武论剑的切磋之意。正是这次愉快的合作,使我对这位老朋友的艺术造诣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也提供了一次互相学习的良好机会,音乐会加演的二重奏《南腔北调》就是佐证,作品风格迥异,配合默契,效果惊艳。
我,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他,虽出生上海,又随父母在多地生活,但自小学三年级移居西安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成为了彻彻底底的西北人。我站在江南二胡学派,他站在西北秦派,从我的视角看这位“秦派二胡”的传承人,我们有很多相同又相异的地方,甚至有着很大的反差,这正是那场音乐会的初衷,也是二胡演奏风格“南北争艳”的一次极致展示。这个过程中于我有些许感触,在此逐一阐述。
金伟17岁考入陕西省广播文工团(陕西省广播电视民族乐团前身),22岁考入西安音乐学院,而后一直留校任教至今。他和我在进大学之前都曾有过一段艺术工作的经历,于此我想他的求学一定是有目的、有想法的成熟思考。他的学习毫无疑问是属于内控型的主动学习,是有目标并且具有持之以恒的态度,以其今天的艺术成就推究,当年他的学习生活应该是此。那么通过今天他的艺术特色来看,他所坚持的应该是深扎于民族民间、戏曲音乐,并且时刻寻找自己艺术特征与个性的演奏家。
金伟身处有着灿烂文明的三秦大地,民间、戏曲音乐品类繁多,风格各异,“秦派二胡”的诞生具有丰富的土壤,属于“地利”;秦派二胡已有第一代奠基人鲁日融先生创立而成,这属于“逢时”;金伟立足“秦派二胡”的继承为己任,踏踏实实做学问,努力使自己成为创、演、教三位一体的音乐家,这属于“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使其最终成为“秦派二胡”第二代(姑且按鲁先生的直系弟子来算)在教学、传承方面出色的“掌旗手”,他全面而卓著的成绩具有不可替代性;他始终以推广和传播秦派二胡艺术为“方向”,使其发扬光大。鲁日融先生作为秦派二胡的创始人,其演奏风格鲜明,作品经典,能否将老一辈创下的事业得到很好的传承呢?俗话说的好:“创业不易,守业更难。”显见,传帮带则尤为重要,而金伟在此传承链中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同时他不仅继承了秦派二胡的艺术精髓,还在共性特征中又赋予了自己的个性,更难能可贵。
一、地利:根植戏曲
二胡虽是一件外来乐器,比起其它如吹、打、弹等民族乐器,形成也较晚。但在长期的发展中,已与我国民族民间音乐融在了一起,从隋唐、宋朝的“奚琴”“嵇琴”逐渐发展,特别到了明初,已经比较接近现代的胡琴。当时主要生存于民间的音乐活动中,尤其在各地方戏曲当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除了如昆曲等不多的剧种是非胡琴作为主要伴奏乐器,大多数的戏曲剧种均用胡琴类的拉弦乐器担当主奏。直到20世纪初,刘天华先生对二胡进行了深入、全面的改革,才有了中国现代二胡的开端。但无论改革也好,创新也罢,二胡与生俱来的戏曲基因是改变不了的,所以,刘天华、阿炳的创作以及刘文金、关乃忠、王建民等作曲家的作品,无一不是融合我国民族民间音乐和戏曲音乐的元素创作而成,使作品均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和地方风格。
秦派二胡,自它诞生之时就已深深烙下戏曲的印记,从开山之作《渭河畔》,到《迷胡调》《秦腔主题随想曲》,以及《蓝花花叙事曲》《曲江吟》《秦风》《黄土情》《神土》《心香》《山梁梁上的歌》等一大批作品,无一不是借鉴秦地众多地方戏曲、民间音乐素材完成创作的,因而形成了具有浓郁秦地风格的二胡艺术流派。听金伟的演奏,作为同行,最欣赏的是他在演奏中融入的戏曲韵味,完全是地道纯正的“秦味”,香醇浓厚,高亢里蕴含着柔美,细腻中蕴藏着力量;其左手借鉴秦腔板胡的演奏技法,运用自然到位,朴实无华,特别是他多变的揉弦、独特的风格性换把和搂弦让人赏心悦目;右手的运弓看似平缓,实则外柔内刚,有着非常强大的内力。我一直以为他跟我一样曾在戏曲学校或团体学习工作过,当他告诉我完全没有此经历时,我非常得吃惊。因为我有着十年戏曲的学习和工作经历,非常清楚地知道这是需要长期“浸泡”其中,才能达到“自然”,看似不经意的流露,实则多少年的功夫才能练就。
金伟进入陕西省广播电视民族乐团工作期间,他专门随戏曲研究院的老师学碗碗腔、秦腔等地方剧种主奏乐器的演奏,而且那时就已经在乐团的演出中演奏这些乐器。1977年恢复高考的第一年,他考入了西安音乐学院,师从鲁日融先生学习,深得其亲传。学校的四年,在接受系统技术训练的同时,广泛接触秦腔、迷胡、碗碗腔、二人台及其它民歌、民间音乐,从中吸取养分、受其浸染,并学习板胡、京胡、高胡等拉弦乐器,再加上西安音乐学院传统音乐、戏曲音乐的浓重氛围,在这样的土壤环境里他得到了熏陶,耳闻目睹中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他已完全融入到西北音乐时而豪放粗犷、时而委婉细腻的语境中。从金伟的演奏,可以清楚地看到戏曲对他的影响,其演奏已在不经意中流露出他对西北戏曲、民间音乐手法的熟知,他那沁人心扉的演奏无不让人动容。
二、逢时:承前启后
著名的民族音乐家朴东生先生曾经对“秦派二胡”有这样的论述:“二胡艺术流派的形成与发展是有一定历史过程的积淀,是有相对条件的,不是随意命名和自封的。它的条件应该有:1.有代表作品;2.有较为系统的基础教材;3.有代表人物;4.以传承关系链接起来的群体;5.在一个相当的历史演进过程中,能获得较为广泛的认同(界内的认同和大众的认同)……”[1]这段话精辟地概括了一个艺术流派建立所需要的一系列条件,而其中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人,无论是创作、演奏,还是教学,都缺一不可,而金伟正是具备这三个方面并卓有成效的人才,所以他是秦派传承人的重要代表
他的演奏带有派别共性的群体性艺术特色,在传承的过程中又不完全照搬照抄,而是在共性中寻求个性的发挥,个性与共性又不违和,这是一种非凡的智慧。我们说立派时相对范围宽泛,寻找到派别的特色,加以定位,就形成了特有的派别特征。但守业(传承)则不同,要求更苛责,需要在秉承派别特色的基础之上,既继承且还要创新。也就是说,对已具备的派别特征充分领会,融会贯通,又要发现、定位自己的艺术特色,我称之为是创新性的继承。金伟做到了,并做好了!他创新性地使用了搂弦、跨音搂弦、一指的扩伸等新技法,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秦派二胡演奏的艺术个性。
人们常说人生如同艺术,其意义在于创造,而艺术家个人风格的形成往往也体现他的性格、气质、素养和审美意识。金伟的艺术追求与他的个人气质已完全融为一体,他的演奏情感朴实、味道纯正、气韵传神、流畅自如,不追求花哨的外在表演,既有西北人的性格,又有学者的文雅,还有艺术家的品味。鲁日融先生对金伟的培养,充分证明了其慧眼识英才的能力。同样,金伟对机遇的把握也是促成今日艺术成就的重要原因,他是秦派二胡传承链中承前启后的重要一环。同时,他也给后辈二胡演奏者们以很大的启示作用,那就是深入生活,扎根民间,不脱离丰富的民间、戏曲之源泉,结合当地的人文气质,又引领大众的审美趋势,走出自己独特的个性艺术之路。
三、人和:创、演、教为一体的音乐家
金伟是创作、演奏、教学三位一体的复合型音乐家。从创作上看,从1976年创作的第一首作品《丰收歌》(后改名《秦巴行》)开始,至2016年的《秋梦》,正好四十年,共十四首。其中20世纪80年代是他创作最旺盛、数量最多的时期,他出版的《金伟二胡作品集》中有:《家乡小唱》、《湘江欢歌》、《长安忆事》(又名《曲江随想》)、《秦风》、《快乐的纺织姑娘》、《黄土情》、《思乡》、《陕北民歌联奏》(二胡齐奏)、《眉户小调》,十年间创作有九首。他的作品可以看得出,大部分的创作灵感都来自于西北地区的戏曲、民歌,很好地继承了具有文化象征意义的秦地音乐风格,多部作品已获得较高奖项,有的已在业界广泛流传,如《秦风》已成为“秦派二胡”的代表作品之一,不断在舞台上被大家演奏,颇受观众喜爱。
从演奏上看,近十几年来,各地、各院校举办专业性的学术活动越来越多,我常常被邀参加,较多时都能遇见金伟,并同台演出。可以说他是出现在全国各地音乐舞台上演奏“秦派二胡”作品最多、最频繁的演奏家之一,无论是首都的舞台,还是各地方的舞台,以及各类民族音乐节、弓弦艺术节等,都有他的身影,通过他的演奏,传递和弘扬着独特的“秦派”二胡艺术。
从教学上看,作为音乐学院的教授,他一直把主要精力放在教学上,金伟自1982年大学毕业便留在西安音乐学院民乐系任教,在近四十年的教学生涯里,他所教的学生已近300人,现在分别在全国各地不同的岗位上工作,其中现西安音乐学院民乐系弦乐教研室主任牛苗苗,陕西省京剧院青年二胡演奏家王旭,西安音乐学院青年二胡教师郭琴星,广东民族乐团二胡首席张璐璐,陕西师范大学音乐学院二胡教师席晨、钟珊,陕西省广播电视民族乐团乐团首席李严君、二胡首席姚今朝,还有年轻的硕士研究生杜欢、赵国强等在校时都曾师从于他。同时金伟在学术理论上,特别是对于秦派二胡作品的演奏研究,多年来也都有很重要的成果,多篇论文发表、获奖,他的独到见解都已作为秦派二胡作品演奏的权威范本被广泛采用。
金伟在创、演、教三方面的成就,可以看得出他始终以推广和传播秦派二胡艺术为其终身奋斗的方向。
四、立足秦派二胡的传承与推广
著名民族音乐理论家乔建中先生说过:“任何艺术流派的形成,绝不是靠一两个人或一两首作品,它需要有一个几代艺术家组成的‘传承带’。”[2]金伟作为“秦派二胡”第二代的杰出代表,努力做好接力,传承秦派二胡艺术,有担当,有责任心,有使命感。他先后在国内的许多院校举行秦派二胡的讲座,还远赴法国、日本、香港、台湾、马来西亚等国家和地区访问演出、讲学,积极传播“秦派二胡”,把经典的作品介绍出去,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地默默奉献!
我曾经多次聆听过他的专题讲座,他把数十年坚持一线教学、演出的积累与沉淀归类立项,使其具有扎实的理论依据与实践经验,真正的把演出实践融入到一线教学中去,又把教学中的心得体会上升到理论研究,培养了大批秦派的接班人,使得秦派二胡形成了有较好发展的循环链。
结 语
从秦派二胡艺术的第二代传承人金伟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个二胡派别成功立足并繁衍生息的良好态势。从作品到演奏、从演奏到教学、从教学到理论,再从理论又回到演奏,演奏又催生作品,一个完整的生态循环链。同样,秦派二胡的成功给我们其他派别以深刻的启示。纵观其他二胡派别,往往有代表人物及代表作品,而缺少后续代表传承人,其发展繁衍较为艰难。正是缺少了像金伟这样强大的第二代重要的传承人物,影响了其派别可持续的发展,所以传承链中的传承人具有至关重要的地位。当然,秦派二胡的成功也是因为这一派别的重要人物都是以西安音乐学院为教学载体,以三秦大地的灿烂文化为摇篮,再加之自身的不断努力而形成了有较大规模的群体。由此也给了我们一个很好地可借鉴的成功范例。
在写这篇文章的过程中,我脑子里始终有两个字在闪现,那就是“守望”!
守,指守护,可以理解是守护过去或现在珍贵的事或物;望,可以认为是指未来。那么,守望就是守护着今天,期望着明天会更好。为什么会把守望与金伟联系起来,我想是金伟给我的印象使然,这就是:繁华世事中他为人低调、质朴、平实,在岁月的流逝中默默地做着传承传统音乐的一种形象。
金伟就是这样一位坚守在秦派二胡厚土上无怨无悔的守望者!
[1]朴东生.“秦派二胡”与鲁日融——贺《鲁日融二胡艺术》在美国出版[J].人民音乐,1998(6).
[2]乔建中.秦风·秦韵·秦派——二胡《秦腔主题随想曲》散议[J].人民音乐,1995(9).
J632.21
A
1003-1499-(2020)02-0126-04
邓建栋(1962~),男,原空政文工团国家一级演奏员。
2020-04-21
责任编辑 春 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