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林五对基本概念在当代艺术中的体现
——以保科丰巳当代艺术教学为例
2020-12-02梁思萌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上海200072
梁思萌(上海大学 上海美术学院,上海 200072)
个人风格因人而异,时代风格和民族风格同样因道德的要素和精神的肌理不同而异彩纷呈此消彼长。风格的改变意味着一种新的生活理想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个人与世界的关系改变了,一种新的感觉领域打开了。沃尔夫林把对风格的解释和描述视为艺术史的首要任务,因此一开始他就将精力集中于形式分析和风格描述上,他认为艺术史研究应该回归画面本身,即通过画面分析解释绘画背后所隐藏的价值意义的问题。他试图把文化史、心理史、形式要素统一于艺术形式自律发展的历史中来,力求通过对艺术内部的研究勾勒出一部“无名的美术史”。
一、沃尔夫林风格学理论
根据“无名的艺术史”的思路,沃尔夫林以文艺复兴和巴洛克艺术为研究对象,试图找到尽可能简明而全面的公式,以描述这段历史中艺术品的风格变化。用形式分析方法,检验了这一时期的大量作品,把丰富的历史发展归纳为五对基本概念和相应的典型图式,系统地阐述为两种普遍的观察方式。①这五对基本概念是:线描和涂绘;平面和纵深;封闭的形式和开放的形式;多样性和同一性;清晰性和模糊性。
每对概念的前一个描述文艺复兴(古典)风格,后一个描述巴罗克风格。这些概念之所以被称为“基本”,是因为在解释艺术史的过程中一次次证明了它们的价值而不局限于某个特定的时期。五对概念成为一种范式,读者可根据它去体验作品,判断作品特色,而且可以突破时空,不限于十六、十七世纪的意大利,也可比较意大利(南方)和德意志(北方)的艺术,甚至再推而广之。②扭转了长期以来把“巴洛克艺术”视为“文艺复兴艺术”衰落的标志的习惯认识,引发学者对巴洛克艺术的重新评估。
二、保科丰巳当代艺术教学
这五对概念在保科丰巳教授2018年11月下旬为期三天的上海美术学院《当代艺术教学》工作营的创作课题中也得到了体现。保科丰巳教授是日本著名“后物派”艺术家,在当代艺术的探索与传统艺术的革新方面一直保持着积极的探索,对作品的文化背景、材料选择和形式表现方面都有着独特的思考。在保科教授看来,从中世纪到现代,西方透视的世界变成了平面的世界,加之绘画受到了科学的影响,画家的思考方式随之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接下来的时代将不再仅仅追求技法的优劣,而是用心感受的时代、过程表达的时代、多种材料混合使用的时代,也是材料性质凸显的时代。在创作中要考虑纸、墨等物质固有的性质,用全新的过程的思考方式来进行创作。
保科教授此次工作坊的教学内容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以静物花卉为对象,以铅笔起稿,在过程中考虑线条的魅力、位置的美感以及纸张作为物质的性质,同时考虑下一步的用墨和着色。第二阶段在线稿的基础上追加“墨”的组成,理解墨作为物质的性质以及其与纸产生的黑与白之间的渗透性。第三阶段介绍经典的后现代艺术作品,并指导学生完成最后的着色步骤。鼓励同学们充分了解并利用各种材料物质的固有性质进行创作,善于去发现一些目前还未发生的东西。
三、沃尔夫林五对概念在当代艺术中的转向
课程参与者大多长期接受传统技法训练,在创作和点评过程中时常体现出传统与当代之间的差异和冲突,当我们结合实践用沃尔夫林的风格学理论加以分析的时候会发现,五对基本概念实则是前后关联相互呼应并非泾渭分明的,在新的语境下我们也不妨在其基础上加以发展,温故而知新。
1.从线描方法到涂绘方法的发展。
不同于传统意义的造型艺术所使用的“线描”技法,保科丰巳在课堂上强调抛却固有样式的局限,通过呼吸的细腻转换和起伏来感受线条的各种动态和变化直到完成轮廓线的绘制。不再根据对象在轮廓和外表上的明确特征来感知对象,而是感知听命于纯粹的视觉外貌,并且能够放弃“实在”图样,让线条成为情绪的载体而不是再现的工具。在他看来,今天社会对水墨的认知和评价标准还停留在“山水”、“花鸟”的陈旧概念里,完全遏制了水墨画的当代生命,使这一古老的艺术形式很难真正获得更广阔的生长空间。
保科教授说:“以前我们都是用‘线’画‘花’,追求造型,现在你们要把那些学过的知识统统忘掉,我们是用‘花’来画‘线’。” “用‘线’画‘花’”意味着着重于事物的边界,对体积和轮廓进行的观察使对象相互隔开,而“用‘花’画‘线’”则是无边界的,让技法服务于情绪,观察的对象也都融为一体。从“线描”向“涂绘”发展的过程,是从线条作为视觉途径和观察指导到线条逐渐被贬低的过程,也是情感从幕后走到台前的过程。
2.从平面到纵深的发展。
中山市副市长高瑞生介绍,在共建过程中,中山市结合实际,制定了“平安西江”建设的“五大发展目标”,发改、经信、教体、交通、环保、国土、海渔等部门以及各镇区形成工作合力,努力实现水上综合治理、智慧治水能力、协同管理水平、水域环境保护、城市文化多样性“五个再上台阶”。
平面是线条的生存环境,在一个平面上可以展开最清晰的形体。对轮廓线的轻视也导致了对平面的轻视,因而视觉观察基本上在向前和往后的方向上把各个物体联系起来。宣纸这种材质看似是二维空间的“平面”,但实际上有着无限的呼吸感,特别是在水和墨的作用下层次愈加丰富,黑白之间有着无限玄想的可能。
保科教授追求可读性,期待看到的是关系、变化和故事——“能在墨里看到光,无论是黎明时的光还是日落时分的光,这样的作品一定是好作品。因为这样的时刻会产生爱情。”在这种“关系的美学”中为思想和诗意创造了“纵深”的栖居之所,让我们得以从事物内部去观察它。直探事物本身,这也是禅宗所运用的方法。
李禹焕说过这种绘画里余白的空间,是诗意的、批判的、隐喻的空间。③这种余白可以追溯到在日本传统文化中一个很重要的“间”的概念,也是观察事物的一种方法,营造出两个事物之间不可分离的空间并赋予其某种意味,这是日本人特有的思考方式。
3.从封闭的形式到开放的形式的发展。
规则的放松,构造力量的削弱,意味着一种兴趣的增强,容许开放式的结局。受到传统教育的我们用惯性思维操控着笔墨,用某个被经验检验过不会出错的图式或技巧,确保它符合预想的走向,走向内心的安全区,就像一定要孩子按照大人意愿长大的父母,这样的孩子是不快乐的,这样的墨也是可怜的。对于当代艺术来说“封闭”是无趣的,他们更喜欢在暧昧和未知中寻找激情。想象是重要的,过于明白就谈不上美。
保科丰巳作为日本“后物派”的代表人物,与“物派”艺术相比,对使用媒材的思考,材料和主题都发生变化,不限于使用纸墨等,也使用墙面和铁等,最近还使用影像,较之物质性更注重想象力的表达、观念和构造,在探讨“关系”、“差异”等问题的过程中,都体现了更多的“开放性”。就像他本人所说的那样,“我的作品不是仅仅观看,而是要到现场去体验,并在那里展开想象,进而出现画面,以此为目的观看作品,希望作品与观者能有更深入的关系,不同的观众就有不同的想象,我尽量使作品易于理解,让大家带着想象回去。”
4.从多样性到同一性的发展。
笔者认为在东方艺术精神的语境下,“同一性”可以和庄禅思想相呼应,可以一直上溯到中国的老、庄、禅、隐的审美精神,相对于主客体分离、具有西方合理主义意味的思维方式,是一种崇尚主客体不分的、重视自然存在的东方思想。
这种“同一性”仍然具有鲜活的当代生命。有时候,我们之所以能够在作品中看到琳琅满目的“多样性”或许正是因为作品的各个组成元素相互割裂竞相争宠。在当代艺术中,观赏者很难也没有必要再对作品进行庖丁解牛式的分析,而是整体上作为一个引导人们感知世界真实面貌的媒介,构图、光和色彩也不再只是用来确定形式,而是各自具有它们自己的生命,统一于艺术家观念的表达。所有的要素组合在一起形成“同一性”的场域,成为了重要的审美对象。
5.主题的绝对的清晰和相对的清晰。
前者对事物做个别的处理并且使其接近于塑形的感觉,后者则把事物看成一个整体,更确切地说是根据它们的非塑性的性质来再现它们。有一些实例可以说明,仅仅为了增强效果,绝对的清晰在一定程度上被抛弃了,而“相对的”清晰,作为一种包罗一切的再现方式,也不是质的差别,而是对世界的另外一种不同的态度。
主题的明确性不再是描绘的唯一目的。点评作品的时候他问的最多的就是“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呢?” 在我们尝试利用传统水墨来进行当代艺术语言的转换、展开当代艺术的表达时,从具象的“清晰性”到抽象的“模糊性”的过程中,思维逃逸了二维的坐标系得到了多维的延展。
结语
沃尔夫林以五对基本概念作为准则,将文艺复兴到巴洛克艺术的风格变化推广到了艺术发展的每个时期,认为这一发展模式可以阐释为任何时期的风格发展。固然,我们需要承认这一结论并不能一概而论,尤其在很多人看来,当代艺术已经失去了一个固定的逻辑和脉络,无法用经典的艺术理论去分析和总结,但以保科丰巳为代表的一些艺术家仍然在作品中追溯着个人的、时代的、民族的回忆,并且对传统材料和技法加以发展,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为现代社会的艺术注入东方色彩,提倡亚洲当代艺术的独特内涵和形式,重新引导人们认识世界的本质和真实性。在传统和当代的比较中,我们仍然能够看到沃尔夫林艺术风格学理论跨越东西方艺术的生命力和更多加以生发的可能性。
注释:
① 张一弛,樊波.沃尔夫林风格学理论的特点及问题研究——以《哀悼基督》主题为例[J].常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1):92-95.
② 潘耀昌.文艺复兴就是巴罗克——沃尔夫林基本概念引来的批评[J].荣宝斋,2010(2):86-97.
③ 潘力.“物派”新识——访日本著名艺术家李禹焕、菅木志雄[J].世界美术,2001(3):48-52+57-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