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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兰德拉国王政府对尼境内“藏独”势力的政策举措

2020-12-02宋国栋

西藏研究 2020年6期
关键词:尼泊尔西藏印度

宋国栋

(1.齐鲁工业大学(山东省科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济南 250353;2.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房山 102488)

一、引言

1960年是尼泊尔境内“藏独”势力开始出现的确切年份,此时尼境已有了大量外逃的“藏独”分子、正式的“藏独”指挥机构(“达赖驻尼办事处”)以及最能说明问题的木斯塘“藏独”武装(“四水六岗卫教军”)。当时的马亨德拉国王政府一方面被迫容留了被国际反华势力包装成“西藏难民”的大量叛乱分子,另一方面有限管控着尼境“藏独”势力的破坏活动。这一看似矛盾的做法实则是平衡外部压力和对华友好关系的自主行为。马亨德拉国王不可能不清楚,发展健康稳定的尼中关系是维护尼泊尔国家主权和利益的基石之一。然而,20世纪60年代,对尼泊尔有强大影响力的印、美、苏三国均与中国交恶敌对,它们都在利用尼境内“藏独”势力遏制、施压中国;同时,中尼关系也一度受到中国“文化大革命”的影响,尼泊尔在西藏的贸易机构曾被迫关闭[1]275,中国外交官在加德满都的活动也曾引起尼政府的不满[2]117。这一切都成了西方反华势力和尼泊尔内部同情十四世达赖分裂集团的口实,严重掣肘着尼政府对境内“藏独”势力的行动。比兰德拉国王继位之时,世界战略力量开始重组,亚洲安全环境发生了变化,尼中友好合作关系得以进一步深化,且国王本身对境内“藏独”势力与国际反华势力的勾结状况以及木斯塘“藏独”武装对国家秩序的安全威胁较之其父有着更为清醒的认识和更为坚定的处置决心。笔者结合尼泊尔所处的相应政治环境,论析比兰德拉国王政府在不同年代对境内“藏独”势力的政策举措,并从中归纳引申出某些重要启示。

二、严厉规制与打击境内“藏独”势力(1972—1984年)

1972年1月,比兰德拉·比尔·比克拉姆·沙阿(BirenDra Bir Bikram Shah)继位,是时,他面临完全不同于其父时期的周边环境:一是印度在第三次印巴战争中肢解了巴基斯坦,成为南亚霸主;尼泊尔不仅多了孟加拉国这个地缘政治新变量,而且再打“巴基斯坦牌”的效果将大打折扣。二是亨利·阿尔弗雷德·基辛格(Henry AlfreD Kissinger)、理查德·米尔豪斯·尼克松(RicharD Milhous Nixon)相继访华,美国对中国的“遏制”有所缓解,中美关系逐步走向正常化;世界政治中出现了中美苏战略制衡结构,尼泊尔奉行中印平衡政策的空间大为增加。鉴于此,比兰德拉对发展尼中关系更加重视,对解决某些消极的尼国涉藏事态更为积极。

(一)积极的行政性、军事性与法律性涉藏问题举措

1973年,尼泊尔政府规定外国机构不得直接给尼境内的“西藏难民”提供援助,所有援助必须由尼红十字会接收和发放;同时,“西藏难民”只有持尼政府签发的身份证才能在尼境通行,以此限制十四世达赖集团在尼境的活动[3]197。同年12月,比兰德拉国王首次访华,周恩来向毛泽东提起他时说,“国王态度,跟其父一样,甚明朗”[4]509。期间,周恩来与比兰德拉严肃讨论了木斯塘叛军问题,希望尼泊尔政府采取行动剿灭这些危害中国国家安全的叛军。比兰德拉回国后不久,便召集军队、警察、内政等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开会,决定彻底解决木斯塘“藏独”武装问题[5]。1974年初,尼军开始行动,7月,大部匪军投降,9月,匪首旺堆嘉措被击毙,至此,木斯塘“藏独”武装这颗毒瘤终被摘除。

1976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尼泊尔国王陛下政府关于中国西藏自治区和尼泊尔之间的通商、交通和其他有关问题的协定》通过换文,延长了10年有效期,西藏地方与尼泊尔之间人员往来甄别机制继续得到尊重。1977年9月,尼泊尔颁布执行《社团注册法》(Associations Registration Act),规定任何不少于7人的单元若想合法建立有关宗教、文化、教育、经济、职业、慈善等各类社团组织或协会中心必须向地方当局递交申请,地方当局进行必要调查,作出是否予以注册的决定。原先注册的社团组织或协会中心也应依照该法案于3个月内重新注册[6]275。这部法规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在各种幌子下营建“藏独”团体的活动。

(二)“和平区”外交建议充分体现正确涉藏立场

1973年9月,在第四届不结盟国家首脑会议上,比兰德拉讲道,“位于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两个国家之间的尼泊尔希望在其边境之内建设成为一个和平区”[7]134。 1975年2月,比兰德拉在自己的加冕礼上,又讲道,“我们坚守不结盟政策是因为我们相信它能照亮和平前景。我们需要和平以便安全,我们需要和平以便独立,我们需要和平以便发展……正是本着将和平制度化的真诚愿望,我代表我的国家提出建议——将尼泊尔宣布为和平区”[7]135。此后,在各种重要外交场合上,比兰德拉国王都要宣传“尼泊尔和平区”建议,甚至于1981年2月将它载入1962年宪法第三次修正案中(1)笔者注:1962年12月16日,尼泊尔第二部宪法颁布,规定尼泊尔为印度教君主国,实行无党派评议会制度,君主掌握国家一切权力。1967年、1975年和1981年,该宪法出台了3次修正案:前两次都是对现状进行巩固性改进,最后一次尽管取得了全国评议会由直接选举产生以及首相由全国评议会直接选举产生的改革成果,但由于无党派症结的存在,政府最高权力仍旧掌握在国王手中。。一般认为,该建议有如下内容:1.尼泊尔奉行和平、不结盟、和平共处的政策,发展同世界各国特别是其邻国的友好关系;2.尼泊尔在任何情况下都不通过武力威胁他国安全;3.尼泊尔通过和平方式解决与他国争端;4.尼泊尔不干涉他国内政;5.尼泊尔履行与他国所有有效条约和协定;6.尼泊尔不允许在其领土上从事任何反对支持“尼泊尔和平区”建议的国家的活动,支持该建议的国家也不能允许在他们的领土上从事任何反对尼泊尔的活动;7.尼泊尔不与任何国家结成军事同盟,不允许在其领土上建立外国军事基地,支持该建议的国家不能允许在他们的领土上建立针对尼泊尔的军事基地[8]199。

“尼泊尔和平区”建议既反映出“冷战”格局下弱小国家对免于自身安全恐惧的良好愿望,也体现着尼泊尔对印度在坐实南亚霸主、兼并锡金的基础上有可能危害自身主权的深刻不安和本能防范,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一建议暗含着对中国安全利益的切实尊重,即不允许在尼境内从事损害中国主权的“藏独”活动。1976年6月,比兰德拉访问中国四川和西藏,时任国务院总理华国锋在欢迎宴会上表示,“尼泊尔和平区”建议反映了尼泊尔人民维护民族独立和国家主权的强烈愿望,中国政府坚决支持这一正义主张[9]。至1990年,这一建议已获得了110余个国家的支持,但印度却一直反对,一是担心失去印境大会党流亡分子这张干涉尼内政的牌,二是担心损害印度所谓的印尼特殊关系。总之,“尼泊尔和平区”建议对中尼两国是有利的,使之得到合乎道义的利益;对印度是不利的,因其危害尼国主权以及利用尼境“藏独”势力干涉中国主权的行径会受到外交限制。

三、在美国、印度重弹干涉中国西藏老调下坚持正确涉藏政策举措(1985—1989年)

20世纪80年代前期,美国相对于苏联仍处于防守态势,与中国修好以制衡苏联仍是美国的大战略。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戈尔巴乔夫的改革使积重难返的苏联僵化体制愈发日薄西山,并给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带来灾难性影响,美国对苏战略在“缓和”旗号下逐步强硬起来,并开始着手颠覆整个世界的社会主义体系。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的印度对自己的边境军事实力颇为自信,强调对华攻势防御,两国关系改善进程中伴随较大的不确定性。在此背景下,“遏制”中国成为美国、印度对华政策的主基调,两国利用涉藏问题打压中国。与之截然不同的是,尼泊尔并没有在涉藏问题上跟随美国印度,它甚至顶住国际反华势力的强大压力,于20世纪80年代末实行了拒绝接受任何逃尼藏胞与拒绝承认任何“西藏难民”的管控政策。

(一)美国国会借国际形势突变走上了干涉中国西藏事务的前台

美国会立法干涉中国西藏开始于1987年。1987年5月20日,众议员查理·罗斯(Charlie Rose)向美国国会提交H.R.2476议案,该议案认为,鉴于“中国政府侵犯西藏人权”,美国政府应重新审视与中国政府的关系,并将对华军售与西藏人权状况联系,还要为“西藏难民”提供援助、为“流亡藏人”提供奖学金[10];6月18日,参议员克莱堡·佩尔(Claiborne Pell)提交S.1394议案,其涉藏部分重提了罗斯议案[11];8月5日,众议员丹特·B·法赛尔(Dante B.Fascell)提交H.R.3100议案,其涉藏部分附和了罗斯和佩尔的议案,并污蔑中国政府对藏胞施行计划生育和强制堕胎绝育[12]。同年9月19日,十四世达赖到达美国,21日,便在美国国会发表凸显“藏独”的“五点和平建议”(2)“五点和平建议”:1.把整个西藏,包括东部的“康省”和“安多省”,变成一个“阿希姆萨(和平)区”,并将中国军队和军事设施从西藏这个亚陆“缓冲国”撤走;2.不再向西藏“移植人口”;3.尊重西藏人民的“根本人权”和“民主权利”;4.恢复和保护西藏的自然环境,并放弃“在西藏生产核武器和堆放核废料计划”;5.就“西藏未来的地位”以及“西藏人民和中国人民之间的关系问题”举行谈判。参见直云边吉:《达赖喇嘛:分裂者的流亡生涯》,海口:海南出版社2015年版,第72—74页。;22日和23日,罗斯和佩尔相继提交旨在欢迎十四世达赖在适当时候访问美国的H.Con.Res.191和S.Con.Res.78共同决议案[13-14]。9月27日和10月1日,拉萨发生两次骚乱,这与十四世达赖的华盛顿活动密切相关,有关美国国会决议、十四世达赖照片和西藏旗帜的复制品在拉萨广为流传[15]464。10月6日,参议员杰西·赫尔姆斯(Jesse Helms)和佩尔分别提交S.1394议案的修正案S.AmDt.854和S.AmDt.858,旨在谴责中国政府“侵犯”西藏人权[16-17];29日,众议员格阿尔德·B·H·所罗门(GeralD B.H.Solomon)提交H.R.3590议案,主要认为美国应将西藏人民的待遇作为衡量对华关系的重要因素,总统应会见达赖,国会代表团应访问西藏,中国政府应就西藏“未来地位”问题与十四世达赖对话[18];12月22日,众议员丹尼尔·安德瑞·米卡(Daniel AnDrew Mica)于3月25日提交的H.R.1777议案成为法律,其涉藏部分主要为,中国政府应停止“侵犯”西藏人权并释放“西藏政治犯”以及美国政府应鼓励十四世达赖的人权活动并向“流亡藏人”提供包括奖学金在内的必要援助[19]。

另外,笔者利用美国众议院网站数据对1988—1989年美国国会涉藏提案进行了统计:决议案1件,修正案2件,两院共同决议案7件,两院单独议案16件(其中1件于1989年成为法律,两件于1990年成为法律)。它们与1988年3月和1989年3月的拉萨骚乱、1989年春夏之交中国政治风波、1989年10月十四世达赖获“诺贝尔和平奖”等事件紧密相关,充斥着干涉中国西藏、制裁中国、援助十四世达赖集团的诡计劣行。

(二)印度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印边界危机中滥炒涉藏问题

1985年8月,印军在松多地区的旺东设立季节性据点;11月,进驻克节朗地区的莫惹打[20]477;12月,印度议会将在非法占领中国领土上设置的“阿鲁纳恰尔区”升级为“邦”,同时印军又侵犯克节朗地区的扯冬等地。1987年初,印度在中印边境举行“棋盘”军演以及进攻拉萨的陆空联合模演;《印度时报》言及,印度陆军曾有两次计划以一个师的兵力清除在桑多洛河谷的中国人,但在最后一分钟时撤销了攻击令[21]40。中国为此进行了有力有节的斗争。1986年6月,西藏边防部队在旺东设点,制止印军蚕食。1987年1月5日,原总参谋部决定在朗久、克节朗地区设点,并举行任务代号“874”演习[19],4月3日,参演部队相继进点演习,与印军展开了犬牙相错的对峙斗争,但严格贯彻中央军委“既要设点,又要避免武装冲突”的指示[20]479,5月,边防部队从朗久向南推进8公里至形琼普张3197高地,与印军马加哨所对峙,6月,边防部队在克节朗河北岸设置了6个边防点,与印军隔岸对峙[22]77-79,这场危机没有走向战争而是由外交途径予以化解,7月,两军各自回撤,11月,举行中印第八轮边界问题谈判。

这场危机进一步刺激了印度利用涉藏问题逼迫中国在边界问题上让步的野心。1987年6月,印度总理拉吉夫·甘地(Rajiv GanDhi)到西姆拉视察“印藏特种边境部队”,赞扬他们在山区作出的“特殊成绩”,并给16名藏族军官授予总统勋章[3]300。1988年1月,拉吉夫会见十四世达赖,听取他对拉萨骚乱的介绍;是年中,印度总统拉马斯瓦米·文卡塔拉曼(Ramaswamy Venkataraman)跑到“西藏流亡政府”的老窝达兰萨拉(Dharamshala)听取十四世达赖将在欧洲议会上提出的“新建议”;是年冬,印度国内反华分子大肆抨击拉吉夫的访华安排,叫嚣“‘西藏问题’是印度的外交王牌”“印度支持西藏人民的事业很可能起到压制中国人同西藏人妥协,以及在边界问题同印度妥协的作用”。1989年4月,印度55名议员联合声明支持拉萨骚乱;8月,某些议员召开“西藏与南亚和平会议”,“谴责”中国政府戒严令,支持十四世达赖的“五点计划”[3]301-302。

(三)尼政府不受干扰地坚持正确涉藏政策举措

1986年8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尼泊尔国王陛下政府关于中国西藏自治区和尼泊尔之间的通商、交通和其他有关问题的协定》得以修订签署。1987年10月11日,时任国家主席李先念在会见尼泊尔前首相洛肯德拉·巴哈杜尔·昌德(LokenDra Bahadur ChanD)及其夫人时指出,美国国会向十四世达赖提供发表分裂祖国言论的讲坛是错误的,是违背中美《上海公报》和《中美建交公报》原则的;美国国会只能管美国,无权干涉他国的内部事务;西藏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关于这点,其他国家包括美国都是承认的;达赖分裂祖国的活动,也是不会得逞的[23]413-414。李先念的讲话不仅谴责了美国干涉中国西藏的行径,而且主要肯定了友好邻邦尼泊尔长期以来在涉藏问题上对中国的理解和支持。十四世达赖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后,成为很多国家的座上宾,但尼泊尔并不欢迎他,拒不给他签证[15]472。1989年,尼泊尔政府决定不再接受任何新来的“西藏难民”,但许诺可以在联合国难民署的帮助下,为“新难民”流向印度提供安全的过境通道,这一许诺被国际人道分子称为尼政府与联合国难民署之间的“君子协定”(Gentlemen’s Agreement)[24]14。具体来讲,外逃藏胞会被阻止在尼边境外,一旦在尼境内被抓住,他们将被带往“西藏难民接待中心”,他们有权获得食物、住宿、医疗等基本必需品,并会收到能让他们在尼境内停留两周时间以便顺利到达尼印边境的“离境许可证”(Exit-permit)。但协定并未一直履行,尼警方能从途中押回留尼藏胞,并关押其中的“政治后裔”(Political DescenDants)[25]24-25。很明显,尼泊尔对外逃在尼藏胞的禁入举措、对偷潜在尼藏胞的遣送举措以及对部分遣送对象的收容举措都是在预防、管控尼境内“藏独”活动。

尼泊尔没有追随对它的发展有重大影响的美印是难能可贵的,这主要是由两方面原因促成的:一是20世纪80年代尼中高层互访不断,战略沟通日益紧密,尼中经贸合作水平以及中国对尼泊尔经济援助力度大幅提升,使得尼泊尔更愿意促进尼中关系健康稳健地发展,而不会容忍境内“藏独”势力的破坏活动。二是1980年英迪拉·甘地(InDira Priyadarshini GanDhi)在印度与其他南亚国家关系问题上提出了被称为“印度版门罗主义”的“英迪拉主义”:印度不会干涉其他南亚国家的内政,除非被要求这么做,印度也不会容忍域外大国的干涉;需要援助来应付危机的南亚国家应首先寻求域内援助[26]422。在此影响下,尼印关系逐渐恶化。印度抓住1988年尼泊尔从中国进口武器一事于1989年关闭绝大多数尼印贸易过境口岸,对尼进行贸易封锁。1989年11月,李鹏总理在访尼期间曾表示,作为南亚大国的印度在处理尼印两国关系上要宽宏大量些[27]148。可见,印度对尼泊尔的强硬政策迫使尼方在中印平衡政策框架内增加尼中关系筹码,而采取切实行动支持中国当然是其中一个重要方面。

四、在国内政治局势波动下保持涉藏政策总体正确稳定(1990—2001年)

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孟加拉国、菲律宾、巴基斯坦等亚洲国家和罗马尼亚等东欧社会主义国家频繁上演的政治动荡和政权更迭强烈地刺激着尼泊尔社会,加之王权政府对印度的贸易封锁毫无建树,尼泊尔民众对评议体制的忍耐逐渐达到极限。1990年1月,全国性群众反抗运动被尼泊尔大会党鼓动起来;4月,惨烈的街头冲突迫使比兰德拉相继解除党禁、废除评议体制和任命大会党执行主席克里什纳·普拉萨德·巴特拉伊(Krishna Prasad Bhattarai)为过渡政府首相;11月,体现立宪君主制、多党制、法治原则等特性的,但却允许国王继续在王室、武装、司法、税收等方面保留特权的当代尼泊尔第三部宪法在民主与王权的社会较量中颁布。1991年5月,以大会党新任党魁吉里贾·普拉萨德·柯伊拉腊(Girija PrasadKoirala)为首的民选政府终告成立。在这一政治变革“窗口期”里,尼境“藏独”活动较为活跃,但尼国家利益与对外战略又使这一错误现象得以较快消除。此后,尼政府一直秉持正确涉藏政策立场,并未因美国印度持续作乱涉藏问题而受丝毫影响。

(一)政治变革“窗口期”里涉藏政策发生偏离

一方面,国家权力重新分配,各方势力争相发声,尼政府对涉藏问题的既有立场被尼国内部反华势力质疑、影响的可能性随即加大;另一方面,摆脱经济窘境并争取外部大国对政治变革的支持是尼民主政府一段时期内的首要任务,尼政治精英大多不会倾向实施严格的在尼藏胞管控举措以免引起印度、美国和部分欧洲国家内部支持“西藏独立”的势力的过多指责,从而连累这些国家对尼的经济援助和政治认可。是故,1990—1991年间尼境出现有利于“藏独”势力活动的情形就不足为奇了。1990年,一度遮掩成“机械修配站”的“达赖驻尼办事处”重新挂牌,仁青塔洛、罗桑京巴先后充其头目。1991年4月,尼政府放松尼中边境管控,十四世达赖集团趁机在尼中边境和加德满都设立针对外逃藏胞的“接应站”;7月,尼外交大臣和某些议员参加十四世达赖庆生会,个别议员在会上发表支持“西藏独立”的论调[3]198。

(二)民选政治稳定后涉藏政策重回正轨

进入1992年后,尼泊尔经济状况有所改观,社会秩序逐步恢复,涉藏政策也重回正轨。1992年3月,柯伊拉腊访华,中方陈述西藏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中国政府坚决反对任何分裂中国或使“西藏独立”的企图或行动,尼方表示理解中方立场,重申一直承认西藏是中国的一个自治区,确认过去没有、今后也不会允许在尼藏胞在尼领土上从事任何反对中国的政治活动[27]149。同年,尼政府采取强硬手段阻止、遣返非法入境的在尼藏胞,并明确拒绝十四世达赖及其“西藏歌舞团”的访尼申请[3]198。1995年4月,曼·莫汉·阿迪卡里(Man Mohan ADhikari)首相访华,李鹏总理对他关于一个中国的观点以及在西藏事务和人权问题上对中国的支持表示感谢[27]150。

(三)尼共(毛)武装斗争以来涉藏政策日益稳定

1996年2月,尼泊尔共产党(毛主义)[CPN(Maoist)]发动“人民战争”,进行乡村武装割据,引起国际社会广泛关注。由于尼共(毛)信奉“毛主义”(3)在尼泊尔共产主义运动史上,普拉昌达(PrachanDa)[原名普什帕·卡马勒·达哈尔(Pushpa Kamal Dahal)]首倡将毛泽东思想进一步提升为“毛主义”,认为“毛主义”在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三大领域对马克思主义作出了卓越的发展贡献,是马克思主义发展的第三阶段,是当代世界的马克思列宁主义。1992年,尼共(团结中心)[尼共(毛)前身]大会通过普拉昌达提议,决定把“毛主义”与马列主义合称为“马列毛主义”,作为党的指导思想。参见何朝荣:《尼泊尔联合共产党(毛主义)的发展及现状研究》,广州:世界图书出版广东有限公司2015年版,第169—172页。,人们自然而然地将它和中国联系起来。事实上,在2007年以前,中国国内的任何组织和个人与尼共(毛)不存在任何交往联系,中国政府甚至将尼共(毛)定性为反政府势力,对他们“盗用”毛泽东主席的名字感到愤慨[28]30。

对尼政府而言,塑造一个支持它武力镇压尼共(毛)的周边环境十分重要,不管如何,坚定地推进正确的涉藏立场绝对符合自身利益。1996年4月,谢尔·巴哈杜尔·德乌帕(Sher Bahadur Deuba)首相访华,再次确认了西藏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观点,并保证绝不允许任何人在尼境内从事任何违反中国利益的活动[27]151。同年8月23日,比兰德拉抵达拉萨,在与时任西藏自治区主席江村罗布的谈话中强调,尼泊尔不会成为他人用来分裂西藏的工具,尼泊尔政府对此一直保持高度警惕[29];28日,随同国王访华的尼外交大臣普拉卡什·钱德拉·洛哈尼(Prakash ChanDra Lohani)在与中国外长钱其琛的谈话中重申,尼泊尔承认西藏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绝不允许任何人利用尼国土从事任何损害中国利益的活动[30]。2000年8月24日,尼外交大臣恰克拉·普拉萨德·巴斯托拉(Chakra Prasad Bastola)在北京与中国外长唐家璇的谈话中重申,尼政府坚持一个中国立场,绝不允许在尼领土上发生任何有损中国利益的事情[31];25日,时任国家副主席胡锦涛会见他时,对尼泊尔在人权、西藏、台湾等问题上给予中国的宝贵支持表示赞赏和感谢[32]。2001年3月2日,朱镕基总理与访华的比兰德拉举行会谈,对尼政府长期奉行一个中国政策,多年来在人权、西藏和台湾等问题上一贯支持中国表示赞赏[33]。

(四)美国、印度对藏干涉行径左右不了尼政府涉藏政策

尼政府涉藏政策举措有所波动的20世纪90年代初期也是美印借东欧剧变影响进一步干涉西藏事务的时期。1990年2月,乔治·赫伯特·沃克·布什(George Herbert Walker Bush)总统签署《1990—1991财年〈对外关系授权法案〉》,其涉藏部分明确要求美国对华关系要与西藏局势挂钩,美国之音每天至少播放两小时的藏语节目[34]。1991年4月,布什在白宫私人住所以私人身份会见十四世达赖;10月,他又签署《1992—1993财年〈对外关系授权方案〉》,其涉藏部分竟公然宣称,西藏是国际法原则下的由十四世达赖和“西藏流亡政府”代表的“被占领国家”,美国的政策是反对一国对另一国主权的侵略,且许多美国宣言都承认西藏的“自决权”和中国对西藏“非法侵占”[35]。1990年3月,十四世达赖在达兰萨拉召开“西藏起义31周年国际会议”,印度前外长阿伊拉姆·潘查帕克山·文卡特斯瓦兰(Ayilam Panchapakeshan Venkateswaran)等人出席,印度人民党主席拉尔·克瑞什纳·阿德瓦尼(Lal Krishna Advani)、印度财长马杜·旦达瓦特(MaDhu DanDavate)等人发去贺电。1991年3月,印度一些反华议员跑到达兰萨拉参加“西藏国际朋友会”。1992年1月,印度允许十四世达赖“视察”其南方10个城市;2月14日,印度总理帕穆拉帕提·文卡塔·纳拉辛哈·拉奥(Pamulaparti Venkata Narasimha Rao)接见十四世达赖;翌日,十四世达赖即在新德里召开首届“全印印藏友谊学会”,印度前铁道部部长乔治·马修·费尔南德斯(George Mathew FernanDes)(1998—2004年又任印度国防部长)等政要和来自45个“印藏友协”的200多人参会[3]302-303。

这些干涉活动尽管给尼政府涉藏政策举措带来了很大的外部压力,但并未达到左右政策决策的程度。因为1992年后在美印继续作乱涉藏问题时(4)譬如:美国国会将对华最惠国待遇与涉藏问题挂钩、为美中经济合作设置涉藏人权条件、为十四世达赖集团提供物质援助和国际空间、干涉十世班禅转世灵童认定;印度协助十四世达赖主办各类“西藏会议”、纵容某些媒体和议员鼓噪“西藏独立”、允许政要接见十四世达赖。,甚至在中美和中印关系出现紧张状态时(5)譬如:美国于1993年7月23日—9月4日非法强制检查中国货轮“银河号”、1995年6月5日—11日允许李登辉以“私人”名义访美、1999年5月8日轰炸中国驻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大使馆、2001年4月1日造成南海撞机事件;印度于1998年5月以中国威胁为幌子进行核试验。,尼政府也毫不动摇地坚持基于自身国家利益与尼中友好合作基础之上的涉藏立场。理解这一点很重要,它为中国政府应对尼境“藏独”活动提供了经得起历史检验的客观依据。

五、结语

比兰德拉国王在位的29年是尼泊尔政府坚持正确涉藏政策、有效打击境内“藏独”活动的29年。不管是在中美苏大三角战略的20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中期,还是在美国制裁、孤立中国的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期,甚或在美国、印度对华关系反复的90年代中期至21世纪初,比兰德拉国王政府始终从尼中友好大局出发,恪守一个中国原则,严格管控境内“藏独”活动。

一个基本认识是,美国、印度在与华关系恶化情形下,会蛮横干涉尼政府对华政策。在尼政局稳定时,这种企图没有任何机会,而尼政局一旦动荡,它们便有机可乘;当然,即便非常偶然地得逞一次,尼政府“阵痛”过后也会很快纠正不符合其国家战略利益的不正确涉藏政策。也就是说,一个相对稳定的尼政府不利于美国、印度利用尼境“藏独”问题兴风作浪,而利于中国更好地捍卫对藏主权。进一步讲,尼泊尔国家利益内生性地促使尼政府配合中国政府的反“藏独”斗争。

由此,强化尼中合作共赢、加深尼中利益交融必会愈发坚定尼泊尔奉行正确涉藏政策举措的意愿。2019年10月12日,习近平主席访问尼泊尔,这是中国国家主席时隔23年再次访尼,成功推动中尼关系迈入新时代。当前,双方正以共建“一带一路”为契机,全面维护“中尼面向发展与繁荣的世代友好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36]。我们应在“亲诚惠容”周边外交理念和“义利相兼、以义为先”正确义利观的指导下,以跨越喜马拉雅立体互联互通网络建设为重点,加强旅游、教育、文化、媒体、地方等领域合作,落实中尼过境运输协议,参与柯西走廊(Koshi CorriDor)、卡里甘达吉走廊(KaliganDaki CorriDor)和卡纳里走廊(Karnali CorriDor)三大南北走廊建设,推动构建中尼命运共同体,让尼泊尔尽早获益、尽多获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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