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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北古驿道重点线路沿线传统聚落景观比较研究

2020-12-01潘莹方逸真施瑛

风景园林 2020年1期
关键词:梅岭粤北驿道

潘莹 方逸真 施瑛

1 移民和作为移民通道的粤北古驿道

从秦汉开始的近1 500年时间里,由于战乱和生态恶化等原因,北方汉人不断南下进入广东境内。移民的长距离迁徙总是依赖于特定历史时期内的主要交通通道,广东境内的南粤古驿道系统在承载移民迁移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总体而言,各个时期的汉人进入广东有西、中、东三大主要方向,分别顺沿西江、北江、东江的上游逐步向其下游地区迁移。每个方向都有由数条古驿道组成的道路系统。本研究聚焦粤北地区的3条重要古道,3条古道均沟通岭北和岭南,向南延线均汇聚于北江干流,构成北民南迁的“中路”—即北江线路系统,这3条古道从西至东分别为丰阳—东陂古道、西京古道和梅岭古道(图1)。

粤北古驿道是典型的“文化线路”遗产,具备《马德里共识》中对“文化线路”的定义,是一种“陆地道路、水道或陆水混合类型的通道,其形态特征的定型和形成基于自身具体的和历史的动态发展和功能演变;代表人们的迁徙和流动,代表一定时间内国家、地区内部或国家、地区之间人们的交往,代表多维度的商品、思想、知识和价值的互惠和不断的交流,并代表因此产生的文化在时间和空间上的交流与相互滋养”[1]。同时,粤北古驿道具有特殊性,与世界上其他著名的文化线路(如丝绸之路、运河遗产廊道等)相较,它因北方汉民明确的自北而南的迁徙流向而具有人流主体和文化主体的主导方向性,又因迁移主体明确的定居生存目的而具有密集聚落遗产的黏着性[2]。

由于粤北古驿道肩负汉民南迁的移民通道的重要使命,因此其线路遗产除了包括线性的线路本体外,沿线还聚集了大量的传统聚落,这些聚落大都是由不同历史时期南迁的北民先后建造,反映了移民原居地文化顺应线路的传播并与本土文化的交流和融合,是广东聚落遗产多样化的重要源流,也是研究广东民系聚落史和景观史的珍贵样本。

随着古驿道成为文化线路研究的热点之一,一些学者已开展古驿道沿线传统村落的研究,为本课题开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但大多数学者是从各自学域出发确立聚落中的观测指征[3]。本研究立足景观视角,力图将既往建筑学者侧重的聚居地形态研究和农林学者偏向的自然生态研究予以适度整合,建构宏观、中观、微观3个层次的聚落景观描述框架,结合充分的样本数据,尝试更系统地归纳传统聚落景观资源的特征。

1 南粤古驿道线路图South Guangdong historical trails

2 粤北古驿道重点线路

2.1 连州丰阳—东陂古道

连州丰阳—东陂古道建于秦朝,属于陆路驿道,南端与水道相连,北部连接湖南永州市蓝山县。其北边起点为丰阳村,从北向南途经连州市的丰阳、东陂两镇抵达东村驿站,古道地处粤湘桂3省交汇处。古道经过南岭之中的萌渚岭南麓,沿线崇山峻岭,丘陵冈峦星罗棋布。古道沿线传统聚落主要分布在连江岩溶高原和盆地。聚落内保存有较为丰富的古庙、古街、古门楼、古祠堂等历史文化遗存[4]。

2.2 西京古道

西京古道建于汉朝,属陆路与水路结合的驿道,是东汉时期开通的从洛阳与长安到达广东的官道。据《韶关市志》记载:西京路“自浛洭(今英德县西)、浈阳(今英德县东)经横石塘、罗坑、凤田岭(今属乳源)、石角塘、云岩、梅花、罗家渡、老坪石、武阳司至湖南宜章,因由宜章北上可达西京,故称西京古道”[5]。古道北段沿线聚落分布在溶蚀高原地貌山区,南段沿线村落主要分布在韶关乐昌丘陵盆地,其乳源段分布有瑶族村寨。

2.3 梅岭古道

梅岭古道始建于秦朝,唐代宰相张九龄奉诏在梅岭开凿新路,属陆路驿道[6]。古道地处赣粤闽3省交界处,北始江西省大余县,途经新华村、中站古村、珠玑镇、黎口镇,南至广东南雄。梅岭古道在唐代以后的交通价值日益彰显,其线路上的珠玑巷是中原南迁氏族重要的驻足地和中转站。据文献记载,仅唐、宋、元3个时期,从中原经珠玑巷南下的大规模迁徙就有3次。古道东有海拔1 076 m的油山,西有海拔千米以上的山峰数座。沿线有夫人庙、六祖寺、忘梅亭等古迹,沿线聚落主要分布在南雄始兴盆地[7]。

2 三条古道沿线聚落分布Distribution of settlements along the three historical trails2-1 丰阳—东陂古道沿线聚落分布Distribution of settlements along Fengyang-Dongbei historical trail2-2 西京古道沿线聚落分布Distribution of settlements along Xijing historical trail2-3 梅岭古道沿线聚落分布Distribution of settlements along Meiling historical trail

3 三条古道沿线聚落高程分析Analysis of settlement elevation along the three historical trails

3 三条古道沿线的聚落景观差异分析

通过地名志查询3条古道沿线的聚落,在古道周边5 km范围内选取传统景观风貌保存较好的聚落,选取标准为:传统建筑占聚落总建筑50%以上、水塘、风水林等景观要素仍保存良好的自然村,丰阳—东陂古道符合筛选标准的聚落有25个,均纳入选取样本中,占选取范围内总聚落数的17.85%;西京古道符合筛选标准的聚落有65个,因其范围较长,同时兼顾沿线选取聚落密度的均衡性,最终选取42个聚落,占选取范围内总聚落数的13.5%,梅岭古道沿线符合筛选标准的聚落有26个,也均纳入选取样本中,占选取范围内总聚落数的19.7%。借助Google Earth获取其卫星图,结合实地调研以及用ArchGis定点标注,从宏观、中观、微观层面分析其聚落景观。宏观层面着眼于聚落高程、聚落规模,中观层面着眼于聚落景观格局、居住地内部肌理、坑塘布局特点,微观层面着眼于民居平面形制(图2)[8]。

3.1 宏观层次的比较

3.1.1 古道沿线聚落高程分析

借助Google earth得出各个聚落的高程值,将3条古道沿线的聚落从北向南排列分析其高程变化,其结果如下:1)丰阳—东陂古道沿线聚落大都分布在海拔100~200 m的范围内,占样本数量的79%,北段少量聚落高程值在海拔200 m以上,古道沿线聚落平均高程为海拔159 m;2)西京古道有55%的聚落分布在海拔300 m以上高程区域,古道沿线聚落平均高程为海拔352 m;3)梅岭古道沿线聚落大多分布在海拔100~200 m区域的高程,占样本数量的85%,古道沿线聚落平均高程为海拔174 m。

从统计数据可以看出3条古驿道虽然均位于粤北山区,但沿线聚落平均高程值仍有明显差异:西京古道沿线聚落选址最高,平均为海拔352 m;梅岭古道沿线聚落高程次之,平均为海拔174 m;丰阳—东陂古道沿线聚落高程最小,平均为海拔159 m(图3)。

3.1.2 古道沿线聚落规模分析

借助Google earth统计每个自然村的居住斑块总面积和斑块数量,统计结果如下:1)丰阳—东陂古道和西京古道沿线自然村较整体化,聚居地集中,居住斑块数量多为1个,而梅岭古道自然村聚居地较分散,斑块数量较多,斑块数3个以上的自然村比例占样本数量的20%;2)3条古道沿线聚落的自然村居住斑块总面积:丰阳—东陂古道沿线聚落规模最大,为7.00 hm2,梅岭古道沿线聚落规模次之,为3.96 hm2,西京古道沿线聚落规模最小,为1.97 hm2(图4)。

3.1.3 自然地理条件对聚落景观的作用机制

4三条古道沿线聚落规模分析Analysis of settlement scale along the three historical trails

将聚落高程与聚落规模比较,得出选址位置海拔越高的聚落其规模反而越小的规律。平均海拔最低的丰阳—东陂古道沿线聚落规模最大,海拔稍高的梅岭古道沿线聚落规模次之,海拔最高的西京古道沿线聚落规模最小,这与可耕地资源随海拔增高而越来越少有关,在农业社会可耕地资源决定了聚落的人口承载力,人口数量越多聚落用地规模则越大。深入分析3条古道的地形地貌特征可知:粤北古驿道周边村落在山地环境中多选择地势相对低平的山间盆地建村,梅岭古道经过的南雄始兴盆地是粤北地区最为开阔的盆地,其内部聚落的空间拓展受地形限制较小,可耕地资源也相对丰富,因此不仅单个自然村的居住斑块数最多,自然村的整体占地面积较大,且同一地理单元内聚集的村落数量也较多,耕地也多利用平地,梯田开垦较少;西京古道沿线聚落位于粤北岩溶地貌山区,林立的小山丘造成地形的破碎化程度很大,山间盆地规模小,聚落的空间拓展受限制程度大,其聚落规模最小,居住斑块数量少,平地耕作不能满足聚落成员的生存需要,梯田体系较为发达;连州丰阳—东陂古道贯穿的山间盆地规模居中,其聚落规模最大,但同一地理单元内聚落数量少于梅岭古道沿线。

3.2 中观层次的比较

中观层面上,聚落维持正常运转,需要生产空间、生活空间和周边的自然生态空间在功能上相互协同,在农业聚落中体现为山、水、林、田、居等不同用地类型的空间组织方式。3条古道沿线聚落对各类用地的分布和组织,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聚落景观格局(表1)。

连州丰阳—东陂古道沿线聚落一般分布在山脚,背靠风水林,周围被大片的农田围绕,呈块状式布局。聚落前有河水贯村而过或设风水塘,解决了聚落中的排水、防火、洗涤等生活需求。在居住用地内部,连州丰阳—东陂古道沿线聚落的居住用地肌理以横巷为主,纵巷为辅,横纵巷交织形成交通网。居住地外缘设有多个门楼,每一门楼前对应一个小型风水塘,门楼的功能除了通行外,还兼具防盗的作用。门楼内侧为主巷道,将聚落分隔成多个坊。一个聚落中门楼数量与聚落中的姓氏数量和宗族分支数量有关,同一姓氏或同一宗族分支成员的住房邻近,受同一门楼的统摄和管理。如石兰寨,村子背靠岳荣岭,建筑顺着月牙状的山形横向排列,村中因黄、杜、骆3个氏族而设置4个门楼。这样以山、水为保障,以街巷、门楼为交通,从外到内构成层层的防御系统,较好地解决了全村的安全防范问题[9]。

西京古道沿线聚落均为布局紧凑的集村,北段聚落的居住用地以街巷体系组织的块状式布局为主,南段聚落则以异形围屋为主体的围团式布局为主。北段的块状式布局村落以村前的池塘为中心,民居建筑围绕低处的池塘沿等高线逐层升高,犹如扇面,居住地周边分布着平田和梯田。而南段围团式布局的聚落借助山体建立大型聚居建筑—围屋,呈前低后高的格局。并充分利用山体的特点将围屋周边的缓坡改造成梯田,在围屋后的山丘种植风水林,围屋前则建有半月形风水塘,风水林有利于保持水土,坑塘对聚落起到调节小气候的作用。这种封闭又独立的围屋聚居形式,适应于以血缘为联系的宗族组织防御外敌的入侵,如镇南村。

梅岭古道沿线聚落多为散村式,多个居住组团分散于山丘围绕的田畴之间,每一组团都形成背靠风水林,面对水塘的小系统,朝向各异,相对独立。所对水塘形状不规整,对位亦不精确,用于收集从居住组团排出的雨水和浇灌附近的农田。组团和组团之间隔有一定距离,在一定地理单元内形成居住地靠边而田地居中的格局,使生活在每个居住组团内的聚落成员都有近田的耕作条件。各组团内部由多行排屋串联聚合而成,街巷体系以横巷组织为主,纵巷比较少,其排屋边界不整齐,没有形成很强的闭合性,因此其防御性较弱,代表村落如塘村。

综上所述,3条古道聚落景观在中观层面存在共性,但又各具特色:在聚落景观格局方面,3条古道上的聚落均讲求聚居地与前部风水塘和后侧风水林的结合,连州丰阳—东陂古道沿线聚落的风水塘是与门楼的数量和位置对应的,形状不一定规则;西京古道的聚落风水塘与围屋总面宽有对位关系,最符合半月形的理想形态;梅岭古道的聚落风水塘与聚落居住组团数相呼应,数量多且形状不规则。在聚落的封闭性和街巷肌理上,都出现了与山地环境更为适应的平行于等高线的横巷布局方式且在街巷组织中占优势地位,西京古道聚落因广泛采用围龙而具有最高的围闭性;连州丰阳—东陂古道聚落采用系统化的多门楼组团管理,围闭性较强;梅岭古道聚落却具有从外缘进入居住地的多条开放通道,安全性较弱。

表1 典型聚落景观格局和街巷体系对比Tab. 1 Comparison of landscape pattern and street system of typical settlements

表2 三条古道沿线聚落传统民居平面形制对比Tab. 2 Comparison of traditional dwellings layout in settlements along the three historical trails

3.3 微观层次的比较—民居平面形制

在微观层面,选取聚落中数量最多的建筑类型—民居建筑作为观测指征。连州丰阳—东陂古道的民居平面形制以一明两暗单行排屋和“泛天门式”民居为主,附带少量带天井的堂厢式民居,民居单体的开间数明显少于另外2条古道沿线的民居。其中,“天门式”民居实为天井式民居变异的结果,天井空间收缩和内化为一道正屋前檐的构造化裂隙,在满足采光通风条件的情况下,把进入室内的太阳辐射热和雨水量减至最小,最终使正屋和厢房失去围合特征,达到室内空间的一体化。在有的民居中,会用前檐墙高侧窗代替檐口裂缝,更好地解决了防雨问题,把这一类民居纳入上述体系后统称为“泛天门式”民居[10]。

西京古道北段以一明两暗排屋为主要民居平面形制,南段以瑶族的多开间排屋民居和各类型围屋为主。围屋既有形状规整对称的半月形围龙屋,也有形状较为自由的异形围屋。围龙屋集中分布在石牯塘镇、英德浛洸镇等处,其平面布局由外部呈曲线的“围”和内部由多行横向排屋串联形成的厅房组合体构成。排屋开间数多大于五间,中轴厅堂一般分上中下三堂,上堂为放置神龛和祖公排位的祖堂,三进厅堂间有侧廊前后衔接。围屋通过增加围数可以满足家族人口增长的需要,但周边地形限制也会导致围屋形状的不规则性。西京古道的乳源段经过瑶族聚居区,瑶族民居分为独户和连排式,有的民居建在山岩上,采用干栏式结构,底层作杂物间或饲养牛羊,二层为居住空间,房前靠木柱架出廊道[11]。

梅岭古道的民居平面形制以串联排屋式为主,附带多开间单行排屋,北段有少量的两进或三进式的堂厢式。串联排屋式民居与粤东客家文化核心区常见的堂横屋和杠屋有很大的不同之处。堂横屋是由中轴的堂厢式厅堂和两侧的横屋2种单元组合而成,厅堂朝向与横屋朝向是垂直的,入口方向在檐面;杠屋由单一的多开间排屋单元组成,入口方向在山面;而梅岭古道沿线的串联排屋与杠屋一样由单一的多开间排屋单元组成,但入口方向在檐面,它依靠各行排屋中部的厅堂前后串联,将多行排屋组织成一座大型民居[12]。

通过对比可以发现3条古道都大量分布排屋,其民居平面形制不同之处为:丰阳—东陂古道是以堂厢式和串联堂厢式为主,伴有大量的天门式民居;西京古道南段以围龙屋和异形围龙屋为主;梅岭古道以串联排屋居多(表2)。

表3 三条古道沿线聚落迁徙源流[14-15]Tab. 3 Migration sources of settlements along the three historical trails[14-15]

4 移民文化对聚落景观的影响机制

在传统聚落景观形成过程中,有两类条件对其发生作用:第一类是自然地理条件,在粤北山区气候较为趋同的情况下,前述的地形地貌条件差异为3条线路的聚落景观提供了差别化的自然基底;第二类条件是社会人文条件,对于移民社会而言,通常是指移民面对迁入地的自然基底,如何利用自己的既往生存经验和自然认知体系,形成利用自然和改造自然的具体模式。总的说来,自然地理条件主要对聚落景观的宏观层次产生影响,社会人文条件主要对聚落景观的中观和微观层次发生作用,下文将着重分析。

移民的既往生存经验和自然认知体系是在原居地长期的生活实践中形成的,来源于不同迁出地移民的聚落景观认知是有差异的。在长距离的迁徙过程中,移民可能在迁徙路线上的一些地点做过较长停留,因此迁徙路线沿线的聚落景观文化也会对移民发生影响。当移民到达新的迁入地之后,必然与当地土著发生文化交流,因此迁徙源地、迁徙路线和迁入地土著聚落景观文化的共同影响导致了移民聚落景观的生成[13]。依据移民史和地方志材料,对不同线路上聚落的建村时间和迁徙历史进行资料梳理,可以得出导致3条古道传统聚落景观形成差异的主要原因(表3)。

4.1 江西、湖南移民对连州丰阳—东陂古道聚落景观的影响

连州丰阳—东陂古道沿线聚落建村时间主要在明清时期,部分古老村落建于宋代,移民迁徙源地主要在江西和湖南[14]。根据移民史记录,宋代以后江西赣中、赣北平原逐渐达到人口饱和,而陆续往湖南移民,在明初洪武年间达到高潮[16]。迁入湖南的移民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在人口逐渐增多的情况下有一部分从湘南迁往广东。如《清远市地名志》记载,江夏村是南宋绍兴八年(1138年)黄姓由江西迁此;门脚楼村是明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曾姓从湖南迁此;马带村是明弘治元年(1489年)唐姓从湖南省兰山县迁此等。连州丰阳—东陂古道沿线的大多数聚落受到江西和湖南文化的深刻影响,在方言上也隶属于与客家方言不同的粤北土话区域,其村落带有明显的赣湘民系的聚落景观特征:1)此路线沿线聚落与大多数赣湘系聚落一样采用集村模式,居住地集中成块状;2)聚落普遍设置门楼。据统计,古道沿线的东陂镇有48个自然村保存有84座门楼,用门楼组织空间是湘南聚落和赣中聚落的常见模式,内部按“血缘关系”设坊,以街道划分聚居单位;3)民居平面在开间数上有较严格的限定,与赣湘民居较为一致。其民居形制具有“泛天门式”民居的特点,“泛天门式”民居发源于赣中吉泰盆地,并且时常出现于赣湘移民线路中[17]。

4.2 湖南、梅县移民对西京古道聚落景观的影响

西京古道沿线聚落建村时间多在明朝,移民迁徙源地为湖南和广东梅县。古道南北跨度较大,因此沿线聚落景观差异较大,从移民迁徙来源和地理位置可发现:1)古道北段与湖南宜章县接壤,多为自湖南而来的南迁北民建立起的聚落[15],如《韶关市地名志》记载,梅花圩是明成化元年(1465年)余姓从湖南省马头下迁此;塘口村是明成祖永乐十一年(1413年)朱姓从湖南汝城迁此;福龙村是清宣宗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何姓从湖南郴州迁此等。聚落景观受湘南文化影响较深,与宜章县一样也有大量块状式布局的聚落,民居建筑习惯围绕池塘扇面式分布;2)中部乳源段被大量过山瑶占据,过山瑶至迟在隋唐已在粤北生活,相对晚到的客家移民而言是土著。其村寨一般坐落在群山的山头、山腰、山坑,沿等高线排列式布局。3)南段英德市浛洸镇和石牯塘镇附近受梅州返迁客民的文化影响,很大程度上将宋元时期粤北地区的经济生活和人文活动等“原生状”覆盖掉[18]。其聚落以带有典型梅州客家特点的围龙屋和异形围龙屋为主要民居类型。

4.3 江西信丰、广东始兴移民对梅岭古道聚落景观的影响

梅岭古道沿线聚落主要集中在明清时期建村,最古老的村落建村年代可追溯到秦朝,古道沿线有大量聚落迁徙源地为赣南信丰和粤北始兴两地,移民主要为客家人。根据移民史资料,梅岭古道沿线不仅是宋元之际赣南客家移民南下广东的主要通道,也是明末清初广东客家返迁回赣的重要路径,因此沿线聚落反映了双向移民的历史层叠,具有典型的客家文化特征[19]。如《韶关市地名志》记载,聪辈村是从江西信丰和广东始兴迁此定居;杨屋村是清乾隆年间杨姓从江西信丰迁居至此;下汾村是邓姓从江西迁至梅岭镇红梅村,再南迁至此等[20]。往复的客民迁徙缩小了梅岭古道沿线与赣南粤北地区聚落景观的差异性。1)具有赣南粤北客家民居的典型特征,以串联的多开间排屋为聚落主体。江西信丰的国字围和广东始兴的方围内部都围合有串联式多开间排屋[21]。2)到梅岭古道一带,因其处于较开阔的山间盆地,防御性要求相对减弱而减除了外圈围屋。

5 小结

1)3条古驿道均处于客家的粤北文化亚区,通过比较研究可以发现:即便在同一个文化亚区,不同古驿道沿线的聚落景观也存在差异性,单条驿道的聚落景观自身也呈现线性变化,说明地域传统聚落景观是非常复杂和多元的,静态地看待民系内部的聚落景观只会抹煞聚落文化遗产的真实性和多样性。对古驿道沿线聚落景观的保护必须立足于各条线路的真实特点,而不是将其同质化。

2)聚落景观体系由丰富、多层次的系统构成,外界环境条件对不同层面的聚落景观特点分别有不同的影响机制,其中自然地理条件主要影响其宏观层面,民族、民系与移民文化主要作用于中观、微观层面。自然地理条件和社会人文条件的叠合影响造就了粤北古驿道沿线聚落的景观特质。聚落保护不能仅仅停留在传统民居等微观层面,而应关注聚落整体,针对不同层次的景观特点制定不同的保护策略。

希望通过上述研究,对粤北古驿道沿线聚落的景观形态形成有更全面的系统认知,便于在后期的保护和更新中找到更为恰当的立足点,根据各条线路差异制定针对性更强的特色化保护开发策略。

图表来源(Sources of Figures and Tables):

图1根据广东省自然资源厅出版的《南粤古驿道线路简介》改绘,底图为《广东省地图(政区版一)》,由广东省自然资源厅监制,审图号为粤S(2018)176号;图2根据广东省高程数据、谷歌地图改绘;图3、4由作者绘制;表1、2由作者绘制;表3根据参考文献[14-15]整理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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