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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花瓣,沁人心脾
——习张朝系列《儿童钢琴组曲》所感

2020-12-01文/张

钢琴艺术 2020年3期
关键词:旋律钢琴儿童

文/张 凯

在中国钢琴音乐创作方面,张朝教授是一个不能不被提起的兼具“钢琴家——作曲家”双重身份的民族音乐家①。他的钢琴作品,凭借独到的和声、丰富的情感、钢琴化的技术,形成了独特的音乐风格。一曲《皮黄》(1995),用钢琴一展京剧韵味,在一气呵成的篇章中吟唱出对人生喜怒哀乐的生命体验;钢琴小品《滇南山谣三首》(2002),在一幅幅绚丽多姿的民俗画卷中抒发童年情景的回忆;诗情画意般的《音诗》(2002),透过哈尼族、彝族音乐的音调,其内在所展现是父辈们对理想情怀的追寻和对人间亲情、爱情的诠释。此外,宏伟壮丽的《我的祖国》(2009),洋溢着英雄主义色彩、情节跌宕起伏的《叙事曲——歌唱二小放牛郎》(2013),以及《梅娘曲》(2013)等一系列钢琴改编曲,都是作曲家对经典歌曲题材的回顾与钢琴化创作实践。2018年初,在“三亚国际音乐周”上,《自然一号》(“冰雪的冥想”——“烈焰的音诗”)这首动静相宜、由强烈反差美学而带来磅礴震撼效果的钢琴作品中对演奏新技术的挖掘再造,展现了作者探索钢琴新音响的不断思考。还有很多耐人寻味的钢琴小品、乐曲,等等,这些作品常被选为专业钢琴教材和音乐会演奏曲目。不断出新的钢琴音乐创作,一方面与他兼具“钢琴家——作曲家”双重身份有关,专业演奏与创作相辅相成;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他钢琴音乐创作所追求的终极目标——“钢琴的中国梦,让钢琴发出中国的声音,表达中国的内容”。

本文对作曲家新近创作的《儿童钢琴组曲》②进行介绍,力图展现作品的艺术魅力,同时也借此表达和阐述笔者对中国钢琴音乐创作以及儿童钢琴教育的一些拙见。

追根求源

激发作者创作初衷的是他注意到在数量众多的中国钢琴作品中,为幼儿可弹,且具有艺术深度的作品并不丰富。中国作为钢琴大国,琴童数量巨大,理应有更加多元化的儿童钢琴作品,特别是带有民族文化特色的钢琴曲。他认为:音乐可以开启儿童的天性,陶冶情操,增进他们心理、生理的健康发展。中华民族文化灿烂多彩,若是在儿童时期就接触到具有各民族特色的音乐,通过音乐领会其中的独特内涵,就能够使他们既领略了音乐的魅力、增加了弹琴的乐趣,又接受了多元文化的熏染。在幼年时期通过钢琴弹奏接触民族音乐,于潜移默化中植入民族音乐的种子,开启音乐心灵 。独树一帜的视角,激发了作者的创作热情,经过多年的采风调研,作曲家将民族音调加以改造和创新,融合多种素材和手法,创作出富含民族风情与时代气息,融形象性、艺术性和技术性于一体的系列《儿童钢琴组曲》。

多彩神韵

全作包含《儿童新疆组曲》《儿童西藏组曲》《儿童云南组曲》《儿童内蒙古组曲》《儿童东北组曲》《儿童广西组曲》《儿童湘西组曲》《童年日记》等近三十首新颖别致的音乐小品。纵观其貌,呈现以下几个特点:

在标题方面,既有带形象性标题为指引的组曲,如《童年日记——晨、风、湖、趣》;也有以不同的速度术语为引导的组曲,如《儿童新疆舞曲》《儿童西藏舞曲》等。

在技术课题方面,这几十首作品中尽可能地涵盖了钢琴技术要点,并以简洁的方式进行表达,通过巧妙的技术刻画,使儿童在视奏阶段就能快速上手,技术提升后再进行内涵性的强化练习,直至音乐熟练入心,深刻地凸显出以儿童接受为核心、不以技术繁复为目标的创作理念。乐曲织体清晰,语言简练,音响变化丰富,有着生动朴实的感染力,着实突出了为儿童而创作的本意。

在曲式结构方面,布局朴素,篇幅短小,大多为一段式或带扩充再现的二段式、多段式,充分顾及儿童的能力特点和接受力,不追求以长度来容纳深度,以小见大而蕴含完整的思想意境。一曲终了,既可以感受到作曲家的精心构思,又有一种即兴而作的感觉,在小而美的曲体中发挥想象,舒展民族音乐的韵味。

在和声调性方面,和声简洁又考究,充满灵动的色彩,音乐思维以旋律为主导,声部旋律化,可唱性的乐句感强。在和声上保持传统的元素,同时又大胆突破,在不复杂的形态下盎然有趣,饱满有张力。每一首曲子都运用了转调,有时在意料之中,有时又颇具意外,使演奏者于声音的塑造和聆听中受到民族音调的浸染。

在音乐内容方面,组曲音乐素材广泛,曲调多样,取材范围北至东北三省,南至湖南、广西,西至新疆、西藏,并涵盖了多地少数民族区域,恰是一幅辽阔壮丽的少数民族音乐地图,新颖的音乐语言与个性化乐意处理,是新时代下对少数民族音乐新的气质形态的阐释。

这些在多年实践中打磨出来的儿童音乐小品,凝聚了作者的创作智慧,将自己的艺术理念付诸实践,在实践中走出自己的创作风格之路,看似随笔式的写作实为精准的凝练,民族风格突出,钢琴技术精巧,不仅是儿童,成年人在弹奏时亦不觉其浅显,更有回味无穷之感。

循音探乐

鉴于篇幅原因,本文选取其中的三套组曲进行分析解读。

《儿童西藏组曲》(2018)由三首无标题小曲组成,以速度术语和表情术语作引导,由“快——慢——快”的结构组成,在速度与情绪上形成了鲜明对比。在乐曲中,作者运用藏族民间音乐的音调加以发挥,表现出藏族音乐的风格韵味。第一首“Allegretto”,是一种藏族仪式中类似“神童的舞蹈”的描绘,气氛庄重而沉稳,带着宗教的神秘感,听闻旋律,即被带入到一种独特景境。其中最富特色的是左手重音的刻画,被强调的重音好像是某种“奇特”的东西突然跳出来,令人感到意外,这种表现手法,是为了再现藏族宗教仪式中独特的手势动作特点。曲中触键多是断奏,涉及半连音、跳音、保持音、二连音等多种奏法,犹如藏族民间音乐中的鼓点、舞步特征,六十七小节的长度一直保持着音乐情绪的变化,尽管音符不多,但旋律线条清晰,音响效果动人,通过特色手法达到了音乐色彩上的对比。

第二首“Moderato”,长线条的旋律给人以宽广宁静感,音乐起伏平缓,但主题音调在高、低音域中做对唱,展现出藏族音乐所具有的高亢悠远之特点。在这样的音响中,使人仿佛置身于辽阔的西藏高域,在一望无际的天际线、苍穹下,深深地呼吸,尽情地歌唱。通过这样纯净、朴素的意境,令儿童在弹奏时获得情绪上的启发,在体味音乐的同时得到心灵的熏陶与洗涤。在分句特点上,乐句长度的起伏与演奏者的呼吸长度基本是一致的,一呼一吸,仿佛人琴合一,使儿童在弹琴的过程中既训练了歌唱性奏法,又自然地融入旋律线条的走向。

第三首“Allegro Felice”,全曲始终保持一种快乐的幸福感,上下环绕的小音程式的旋律精短且富有强烈的律动,时而低音婉转,时而高音悠扬。作曲家借鉴了藏腔中声音短促、有力的特点,并加以切分节奏的强调,形成一种自豪洒脱的“堆谐”风格的旋律音调④,“踢地” 式的边歌边舞,生活的幸福感、满足感通过音乐跃然而出。乐曲中左手低音部分是欧洲古典音乐中阿尔贝蒂低音的变形,没有停顿,作者结合音乐内容的需要,再运用藏族民间音乐的某些特征,创造出符合乐曲思想、情感表达需要的低音织体,并在反复行进中做巧妙的变化。儿童在重复弹奏的过程中得到肌肉强化和技术训练,更从中获得演奏的乐趣和幸福感,这种幸福感是弥足珍贵的,对其心灵起到了润物细无声的滋养。

《儿童新疆组曲》(2013)融合了新疆风格曲调的诸多要素,民族手法突出,三首小品中弥漫着浓郁的新疆音调。第一首“Allegro”,在短小的篇幅中,小二度、纯五度、增四度、减五度等多色彩和声,通过巧妙的组合与微妙的音调变化来加强音响层次感与旋律表现力,描绘出独特的新疆音韵,曲中用波音、同音反复的旋律手法,模仿维吾尔族铃鼓、木卡姆弹拨乐器清脆、明亮的声音,并在重复时辅以复调手法的装饰,在大小调的交替演奏中,渲染出豪迈洒脱的民族气质。

第二首“Largo”,该曲乐思之丰富让听众“吃惊”,以浪漫主义手法的表现特点抒发了深刻动人的情感,音乐细腻委婉,三十二小节的长度容纳了丰富的内涵。乐曲一开始显现出舒缓优美的主题,相比第一首的舞蹈性质,这一首仿佛是人们在草原上停舞高歌。中间部分,多种音程变换行进,都融入了具有新疆特色的音调,简洁洗练的旋律与生动的复调思维,营造出一种“宁静的流动”的境界。一曲终了,使人不禁联想起舒曼的《梦幻曲》,令演奏者反复品味,沉浸其中。

《儿童云南组曲》(2020)又名《佤山童谣》,由五首具有佤族民歌特色的小曲组成,分别是:《晨歌》《山歌》《猎歌》《夜歌》《木鼓歌》。五首小曲连贯而成,连续演奏,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这是组曲与多段体相结合而成的一种新形式,追求于完整、连贯的乐意中强调形象内容的变化,五个乐段贯穿发展,联系紧密,既有独立的乐思,又顺循着内在的发展脉络。就整体而言,乐曲描述了山寨中人们美好快活的一天;分开来看,也可以理解为生活中的五个场景与画面。既抽象又具象,以此启发儿童的想象力。

欢快的《晨歌》为引,速度为 =130,八分音符动机构成的主题在高、低声部间三次轮唱,仿佛山间晨时一片生机勃勃,伴随着悦动的节奏,人们开始了新的一天。主题的三次再现都建立在不同的和声变化上,三度、五度音程形成了生动的音响色彩。接着,曲风一转,进入悠扬流淌的《山歌》,速度为 =66,《山歌》由短短十七小节的两个乐句组成,乐曲中高低音区的音距与双手旋律间的和弦差异,塑造出特有的空间感与音色美感。主题的第二次重复中,低声部由动态的单声织体变为静态的和声烘托,仿佛山间歌声隐隐回响。之后,一天当中最令人激动的打猎活动开始了,《猎歌》的速度为 =186,节奏律动短促有力,低声部五度、六度音程贯穿而终的顿音演奏犹如行进中铿锵的步伐。中间经过一个小小的移调,增加了音乐的趣味性和画面感,热烈的情感在《猎歌》中得以畅快地宣泄。临近结尾,以单音的延长自然过渡到了《夜歌》。《夜歌》的速度为 =60,音乐表达饶有特色,低声部两小节的旋律烘托反复循环至终,旋律中二度、四度和五度构成的上行进行,和声别致,具有一种宁静的期待感。在二十五小节的长度中,右手的主题旋律在五次吟唱中完成,然而,每次都是这一乐句的变化重复,巧妙的旋律变体令听觉上不觉古板单调,体现出音乐简约而不简单的意图。暮落时分,归家,村寨回归到傍晚的寂静安宁。最后,组曲在欢腾热烈的《木鼓歌》中结束,渲染出村民围着篝火欢快起舞的场景。《木鼓歌》中速度回至 =134,与《晨歌》达到几乎一致的速度。在曲式上采用的是回旋曲式,乐曲的主题特性在这一结构中得到强调,其中快速交替的切分和弦形象鲜活,富有动力。在插部中,左右手以卡农二声部手法和连、跳奏的区别,形象表现出“跟歌仿唱”的情景,第二插部则是第一插部卡农织体的变体,增添了更多抒情的意味。作品巧妙地将回旋曲式结构以凝练的因素来展现,使儿童在变化发展的音乐情境中掌握该曲式特点。

儿童期是人生成长过程中最关键的时期,这一阶段所受到的音乐熏陶与音乐教育会对其终生音乐素养的形成起到重要影响。通过对作品的演练和解读,促使儿童在早期钢琴学习中接触民族音乐而建立起母语审美,较之于成年后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纵观近几年我国儿童钢琴教材,在作曲家群体的辛勤耕耘下已硕果丰实,儿歌乐曲、民歌小曲、弹唱歌曲、创作类乐曲等繁多种类,极大地充实了儿童钢琴音乐文献,为琴童的学习成长提供了条件。从中国钢琴教育的角度来看,我们应更多地观照儿童钢琴教育中存在的诸多问题,如钢琴文本、钢琴教学法、演奏实践等,以及最为重要的中国钢琴作品创作、中国钢琴教育。以上几者之间是互为融合发展的关系:有意义的作品会推动教育、演奏的积极发展,好的教育和演奏会催生更好的作品诞生,几者的良好互动促进了钢琴教学法的全面提升,相信最终会推动有特色的中国钢琴学派的形成。

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每个民族都有着绚丽多彩的文化,在中华民族大花园中绽放着各自独特的魅力。对琴童而言,应该有充足的音乐作品伴随他们的学琴生涯,这样会有助于他们形成中国特色的多元审美能力。作为中国人,弹奏的是代表着西方音乐文化和历史的钢琴,在音乐、技巧的学习中,如果缺失了中国音乐的元素,练琴就变得单一,也缺少了民族之魂。因此,在弹钢琴的早期阶段,从娃娃开始抓起,使其在多元文化的音乐环境里学习和成长,建立起民族音乐的母语意识,从长远的历史时空来看,一定会推动未来在世界范围形成具有中国特色和风格的钢琴艺术文化。

注 释:

①在百年中国钢琴音乐的创作历史中,很多具有钢琴家身份的作曲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们创作的钢琴作品历久弥新,经受了时间的考验。这种具有双重身份的作曲家群体,我们用“钢琴家——作曲家”这一特定名称来称谓他们。

②《儿童钢琴组曲》是作曲家系列钢琴曲集之一《儿童集》中的作品。

③摘自本文作者与张朝于2019年6月的访谈记录,未刊稿。

④藏族的一种民间歌舞,因舞蹈中有较多的踏地动作,也被称为“踢踏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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