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女孩在青春里都曾遇见肖奈

刘斌

在那个一去不复返的高中时代，日子如门前流水波澜不惊，唯一在我心里激荡浪花、卷起千堆雪的，是与一个肖奈式的男生的相遇，这里就叫他小白杨吧。他就像一棵葳蕤的白杨，轻轻地摇动枝丫投下一片阴翳，覆盖了我花开静默的时光。

16岁那年，我高二。在本科上线率只有百分之三十的高中，我在近六百人的文科生中排三百多名，不能被黎明的曙光纳入怀中，也不会失足掉进万丈深渊，就像海中央的岛屿，处在一个不咸不淡的位置。高考对我来说就像正午的阳光，站在阳光下，总觉得它离我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却不知道在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里，阴影早已经将自己覆盖。

直到遇见小白杨。分班考试成绩高高地貼在公告栏上，我隔着拥挤的人群，扶正眼镜，第一眼就看见了小白杨的名字，端端正正地写在红榜最前端，像一头逆风奔跑的独角兽。

小白杨的教室与我只隔了一条走廊的距离。上课时，我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地在黑板上游离，顺着阳光落在他的白衬衫上。他正在做笔记，胳膊放在桌子上，风吹过额帘，便露出一双温柔而缄默的眼睛。偶尔，我凝神，他抬头刚好与我四目相对，他扬起嘴角，很羞涩地笑，然后低头继续写着。每当我揉着发酸的眼睛做完习题，看见小白杨依然伏在桌前的身影，心中便燃烧起热情，继续做下一套试卷。有一种默契萦绕在彼此之间，原来美好就是和你一声不响地，接近幸福。

刚进入高三，学校颁布了一项新规定，每个班级要做一份梦想榜单，在红纸上写下每个人的名字与自己理想的大学，张贴在教室后面，以模拟高考后放红榜的方式激励学生砥砺前进。我握着笔，凌乱的思绪漫天乱飞，迟迟没有写下自己理想的殿堂。

晚自习后，人潮渐渐散去，我从题海中醒来，疲倦的思绪被灯火温柔簇拥。我锁上门，踮着脚尖，趁着四下无人，溜到对面的教室，从窗户翻进去。我打开灯，明晃晃的灯光倾泻而下，我在梦想榜单上找到他的名字，后面写着“海南大学”。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岛屿，突然挣脱时空的桎梏，以一种亲昵的姿态与我相遇了。第二天，我在自己的梦想榜单上一笔一画地写上“海南大学”，一横一竖都仿佛是掌心的纹路。等着吧，一年后，我将以一朵栀子花的距离，让海南的昌化江润湿手指，看红霞漫卷，海鸥低飞。

我开始像追日的夸父，每天在补习班和教室里来回奔波。我没日没夜地埋首其中，以笔为剑，驰骋题海，杀个天昏地暗。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我颤抖着手点开成绩单，我并没有考上海南大学，却考上了本省一所很好的学校。我的心里充满失落感，却没有悲伤，庆幸自己在绕了多条弯路后，终于和高考和解了。

去年同学聚会，同桌问我还记不记得小白杨，我拼命地回想，只记得他羞涩的笑容，轮廓却是渐渐模糊了，我对他所有的记忆，似乎都停留在挥洒汗水的高三。在时光的冲淡下，小白杨不再浓墨重彩，他渐渐稀释成水墨画上的一方留白，有种淡淡清雅的香气，被我收进回忆的匣子里，久久酝酿。

往后的岁月里，我回忆更多的是高三那年执着的自己。那个无数夜晚，依然竹杖芒鞋在题山里踽踽独行的自己;那个为了遥不可及而又温柔充满力量的梦，像火箭一样永不停步的自己。

（作者系安徽大学2018级美学专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