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农户背景下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价格评估机制研究——以湖北省孝感市为例

彭胜志 周伦政 何 璐

（东北林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黑龙江哈尔滨 150001）

一、引言

三农问题是关系国计民生的重大问题，要实现农业现代化，必须实现农村土地规模化、集约化经营。小农户家庭经营是我国农村土地经营的基本面，也是我国农业发展长期面对的问题。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是解决农村土地细碎化、分散化问题的主要手段之一，但目前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定价机制的缺乏，导致流转价格难以反映耕地的价值，容易引起流转双方的经济纠纷，挫伤了农户流转土地承包经营权的积极性，所以建立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定价机制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已有研究表明，农村土地分布的广阔性、价值影响的复杂性导致土地承包经营权价格形成机制的特殊性。李菁和邱青青（2011）从土地信用租赁角度进行研究，构建了买方市场条件下农地信用租赁定价模型，利用农地租赁收益对土地经营权流转价格进行了评估。穆松龄和张义丰等（2011）从土地流转后转变经营项目视角展开研究，认为土地经营权的价值是经济价值、自然价值和生态价值收益的总和。张振华（2013）从市场供需角度进行研究，提出可以利用收益法计算评估农作物的纯收益，并结合市场议价博弈能力来确定评估价格。宋戈和林彤（2016）从农户耕地经营方式角度入手，研究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定价，认为土地经营权流转价格来自交易农户双方各自意愿流转价格的动态平衡。周娟（2018）从家庭决策角度进行分析，认为差异性的家庭资源禀赋是土地经营权流转的动因，而机会地租是影响价格决策的重要因素。

虽然以往研究立足角度不同，但均以收益法从整体研究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定价机制，这为笔者提供了借鉴基础。鉴于此，笔者以湖北省孝感市为研究对象，建立适用于小农户的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定价机制。

二、研究假设及理论分析

（一）研究假设

假设Ⅰ：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转入方和转出方均为理性经济学人。

假设Ⅱ：流转合同期限内，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价格保持稳定。

假设Ⅲ：根据风险分散理论，当同一县市的面积足够大时，该县市同种作物的平均收益可以消除非系统风险。

假设Ⅳ：转入农户（一般是家庭农场场主或农业企业法人代表）的信息收集能力足够强，当不投资转入土地时，可以随时投资其他农业上市企业的股票取得收益。

（二）理论分析

1.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弱化了转出农户异质性特征对流转价格的影响。不同类型农户对流转价格的期望由高到低分别为纯农户、兼业农户和离农户，但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的实现是以众多参与者为基础的，相同质量的耕地流转给同一农户，流转价格不存在差异。

2.土地承包经营权规模化流转市场成为买方市场。受当前国家粮食最低收购价托市影响，种植粮食作物风险较小，种粮预期收益较为稳定，更有利于规模化经营，刺激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扩大农地流转的市场需求，并且土地承包经营权价格的确定主要取决于流转土地能给转入农户带来的经济价值。

3.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是农户自发进行的，关键是确定客观、权威的价格。在出租、转包形式下流转土地承包经营权不需要村委会作为公证人，流转农户双方自主签订协议即可。由于在整个县市内，相同农产品的平均产量、收购价格、农业政策相对稳定，可以利用同县市农作物平均产量作为流转土地承包经营权的基础定价，再结合被流转土地的具体情况进行调节，最终确定评估对象的价格。

三、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价格模型构建

（一）基本模型

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定价要以客观、权威为原则。目前农村空心化严重，转包户大部分迁居到城市或者外出打工，转包户流转出土地的目的是为了获得额外的经济收益。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为买方市场，以转入农户获得的经济利益为依据确定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价格。土地承包经营权的流转价格对交易双方的影响并不相同，相对于转包方是资本收入，相对承包方是经营成本，如图1所示。由于土地承包经营权一般为初次流转，不能以历史流转价格作为依据，那么可以利用转入方的经营成本倒推计算，得到土地转入方规模经营成本的表达式。

图1 流转价格对交易双方的影响示意图

土地转入方经营耕地愿意支付的价格成本（P）由土地转入方规模经营耕地年总收益（T）和规模经营耕地年种植成本（N）及经营耕地的必要收益（I）决定。其中，规模经营耕地总收益包括生产性总收益（T11）以及得到的政府补贴（T12）；转入方规模经营耕地的年种植总成本（N）包括人工、化肥、农药、种子、农机等固定投入，可得到土地转入方规模经营耕地价格成本P的表达式为：

根据假设Ⅳ以及替代原理，当农户不投资转入土地承包经营权可以将资金投入其他农业上市公司股票，假设农业上市公司平均收益率为r，转入农户投入的总成本为N+P，则经营耕地的必要收益I可表示为：

将式（2）代入式（1）中得：

根据货币的时间价值理论，将式（3）代入收益法模型得土地承包经营权每亩流转价格，如式（4）所示，其中n为转租年限。

（二）扩展模型

为了规避个别耕地非系统风险造成的收益波动，根据假设Ⅲ，将同县市的同种农作物近3年的平均总收入作为被评估对象的基本收入，原因如下：

1.保持了收入预测的客观、权威性，县市地域相对单个评估对象区域较大，根据分散风险原理，当涉及农作物数量多、面积广时，能较好地避免非系统风险的影响，预测收入具有较好的稳健性和可靠性，更能被双方接受。

2.农作物保护价格政策的制定及农业技术的推广一般以县市为单位，所以相同农作物的产量、收购价格相差不大。

3.从宏观角度看，同市县的地区跨越不大，气候条件、农作物比例、地理环境、土地质量、地区文化较为接近，那么农作物的生长周期和种植品种相近。

针对评估对象的微观因素影响，可以用评估对象及所处村的微观条件作为综合调节系数。原因如下：

1.对于土地的种植收入，具有个体的特性影响，比如流转土地的面积大小、形状、离水源远近等，如果全部实行县市统一估价，缺乏微观因素的考虑，可能使评估结果脱离实际。

2.村集体的整体经济、基础设施高度影响农户的种植成本和收入水平，如村家庭农场个数、村公路硬化率、机械化率等。

图2 评估对象预期未来收入图

3.村作为我国农村农民生活交往范围最频繁的单位，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绝大多数都是在村内或者相邻村间流转。

由此可知，评估对象未来预期收入T的形成机理（如图2所示）。

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整理式（4），得土地承包经营权每亩流转价格评估模型，如式（5）所示，其中n为转租年限。

（三）模型解析

为了确定调节系数A的值，采用Hurwicz准则确定调节系数在区间内的取值，Hurwicz准则是管理学中处理不确定型决策问题的方法，根据对影响因素的判断，确定一个介于［0，1］之间的乐观系数，进而在最大收益值和最小收益值之间计算出折中收益值的方法。Hurwicz准则可以全面考虑价格影响因素，更具全局性，并已应用在不同领域产品的价格确定上，表达式具体为：

Amax为调节系数A的最大值，代表土地承包经营权转入方可支付的最高价格；Amin为调节系数A的最小值，代表土地承包经营权转出方索取的最低价格；乐观系数 α（α∈［0，1］）可理解为调节系数 A的系数，反映土地承包经营权规模流转价格上限对成交价格的影响程度，相应的（1-α）反映流转价格下限对成交价格的影响程度。将Amax和Amin代入式（6）中，得到调整系数A与α的关系式，如式（7）所示。

（四）乐观系数α的确定

1.指标体系的构建

参考影响土地收益的相关文献，结合孝感市农村的特征，将影响土地收益的一级指标分为经济因素 X1、社会因素X2、自然因素 X3，二级指标为村人均年纯收入X11、流转土地面积X12、农业收入占比X13、农民文化水平X21、流转组织层级X22、农业机械化水平X23、村路面硬化率X31、灌溉便利度X32、土地质量等级X33、土地规整度X34，构建出以下评估指标体系，具体如表1。

表1 土地收益影响指标体系

为了刻画各项指标对农村土地收益的影响，将影响传导机制汇总，如表2。

表2 指标影响价值传动机制表

2.评分标准的构建

借鉴 《农用地质量分等规程》（GB/T 28407—2012）、《土地质量地球化学评价规范》（DZ/T0295—2016）、《土壤环境质量标准》（GB 15618—1995）、《耕地质量等级》（GB/T 33469—2016）、《高标准基本农田建设标准》（TD/T 1033—2012）、绿色食品产地环境质量标准等相关研究的指标设计，并结合相关文献研究成果，制定影响土地收益指标评分标准，见表3。

表3 影响土地收益指标评分标准

（五）模型及要素的确定

1.模型的确定

其中：P—待评估土地承包权经营权每亩流转的价格；r—折现率或者资本必要报酬率；n—持续经营年限；M—评估对象基础收益；N—投入种植要素成本；A1—评估对象经济因素影响调整系数；A2—评估对象社会因素影响调整系数；A3—评估对象自然因素影响调整系数，S—评估对象的面积。

2.要素的确定

（1）评估对象基础收益M。可将同县市同种农作物近三年的平均收益作为评估对象的基础收入。

（2）承包经营年限n。土地承包经营权的经营年限一般根据流转土地转入方和转出方协商确定，由于农作物耕种具有连贯性，一般流转年限不低于5年，且大部分取整数，比如5年、10年、15年、20年、25年等，但一般不超过30年，因为根据我国现行农村土地承包法规定：耕地的承包期为30年，但经营权流转期限最长不超过承包期。

（3）折现率r。折现率r=资本必要报酬率，根据替代原理，搜集目前占比超过2/3的上市农业企业的平均年净资产收益率视为土地承包经营权的资本必要报酬率。

（4）投入种植资本成本N。投入种植成本包括农户人工费、种子、化肥、农药费用，使用机械收割的工时费等。根据评估对象所处县市农业局官网公布的每亩土地投入用量或者实地调查整理计算得出。

（5）调节系数 A1、A2、A3由实际评估对象评分确定。

四、实证研究与结果分析

(一)研究区域概况与数据来源

1.研究区域概况

2018年湖北省孝感市总人口491.50万人，其中农业人口214.44万人、外出农民务工人员126.32万人，二者累计占总人口的比重为58.91%。全市总耕地面积为78525千亩，人均耕地面积为1.35亩，符合小农户耕种的现状。经过2017年实行的高标准基本农田建设，基本具备土地规模经营的条件。2016年末以农业生产经营或服务为主的农民专业合作社达到2165个。2018年全市粮食作物总播种面积为545.1万亩，总产量248.65万吨，中稻播种面积为373.55万亩；晚稻面积为11.97万亩；全市早稻面积为6.93万亩。

2.数据来源

2018年1月，课题组两次对孝感市邹岗镇陈丰村、枣林村、民利村，丰山镇张榨村，周巷镇新张村3镇5个代表性村庄进行调查。通过对各村委会干部、驻村工作队员的访谈，重点了解村总体的发展情况及县市对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的政策。入户访谈流转农业经营主体及村民，了解土地转入方和转出方的实际情况。调研发现，孝感市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有以下特点：（1）土地承包经营权大多以转包 （土地承包经营权在村集体内部农户相互流转，不改变原承包权）的形式流转为主，少量以出租（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给村集体以外的农户，不改变原承包权）的形式流转；（2）流转的期限较长，据调查所知，流转耕地用于种水稻、小麦、油菜籽、花生、棉花等，94.77%粮棉油作物的流转合同签约时间为10年；（3）国家对农业补贴归土地承包户，流转后获得土地承包经营权的农户不享受国家补贴；（4）孝感市属于丘陵地区，农村耕地一般以梯田的形式分布，土地流转的面积小，涉及的农户数量多，被访土地流转入的家庭农场和种田大户农地经营面积为70余亩到150余亩不等，被访土地转出农户的流转面积为0.7亩到2.5亩之间；（5）转出方流转出耕地的原因是“种不了”，具体情况一般分两种：①农户全家移居城镇，无人种地，农村土地撂荒；②农户年轻的劳动力在外打工，只有年龄大的在家，不能种离家远、不顺路的耕地。大部分农户转出土地的目的是获得额外的经济收入；（6）流转的耕地水田、旱田都有，但以水田为主，种植的农作物主要是水稻和油菜籽套种。

（二）评估对象微观描述

陈丰村位于孝感市孝昌县邹岗镇，有农民家庭241户，1046人，国家粮补耕地817亩，人工开荒地552亩，全村人均年收入为14744元，行政村间道路硬化率达100%，村小组之间道路硬化率达98%以上，实现农用机械自由通车。截至2018年12月，全村有3个农村合作社，机械化水平为92%。2018年，全村主要农作物占比为水稻68.06%、油菜18.64%、小麦2.93%、花生5.24%、棉花3.87%。本次评估对象的面积为3.3亩，土地死角4个，土地质量为3级，流转期限为10年，转入家庭农场场主为初中文化，农业收入占比为95%。

（三）孝感市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价格的确定

1.乐观系数的确定

将评估对象的各指标代入评价体系（表3）中，得到表4：

表4 评估对象各指标评分

为了确定 A1、A2、A3，首先要计算 10项因素的影响程度，利用层次分析法，确定每个指标的相对重要性，得到初级矩阵的特征向量近似值W，一级指标W1={0.348，0.254，0.398}，C.R=0.004，二级指标 W11={0.309，0.582，0.110}，C.R=0.008；W12={0.320，0.558，0.122}，C.R=0.018；W13={0.164，0.472，0.256，0.108}，C.R=0.0172，指标C.R都小于0.1，一致性检验C.I通过。将求得的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因素的指标得分与权重相乘，得到权向量 M={0.108，0.203，0.038，0.049，0.142，0.031，0.065，0.113，0.061，0.026}，即 A1=0.349，A2=0.222，A3=0.265，那么乐观系数 α=0.836。

2.每亩种植成本确定

本文评估对象用途为种植中稻与油菜套种，根据调研种植成本数据，具体见表5。

表5 种植成本统计表

根据以上数据，得到评估对象每亩种植成本N=931+408=1339（元/亩）。

3.每亩基础收入确定

笔者评估对象用途为种植中稻与油菜套种，根据2018湖北省统计年鉴，具体见表6。

表6 种植收入统计表

根据以上数据，得到评估对象每亩基础收入M=1483.80+649.90=2133.70（元/亩）

4.折现率的确定

搜集2018年我国农业上市企业，计算市场占比超2/3份额的企业平均净资产收益率，如表7所示。

表7 农业上市企业净资产收益率统计表

根据以上数据，得到平均净资产收益率r=6.43%。

5.评估价格的确定

将 r=6.43% ；n=10；M=2133.70；N=1339；A1=0.349；A2=0.222；A3=0.265；P（1，6.43%，10）=7.21；S=3.3代入式（8）得：3.3亩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10年的价格为P=17474.30元。

6.结果分析与应用

根据前面数据，计算得到土地承包经营权每年每亩流转的价格为529.52元，符合实践调查中水田每年每亩的流转价格为400元～600元，说明评估结果具有一定的科学性。

笔者的实证研究是“中稻套种油菜籽”的种植结构下，以同县市同种作物平均收益为评估对象的基础收入，利用Hurwicz准则、层次分析法结合评估对象的微观指标量化得到调节系数。该评估模型可以运用于其他农作物评估，但需要在不同地区根据评估区域的特性调整量化指标和评分标准，才能得到较公正、客观的评估价格。

五、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笔者从土地承包经营权转入方入手，以同县市同种农作物的历史平均收益为基准收益，结合评估对象的具体情况确定调节系数，建立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的定价机制。将评估模型运用在孝感市陈丰村，评估对象是3.3亩10年的土地承包经营权，得到流转价格为17474.30元，平均每年每亩价格为529.52元，符合实践调查价格范围，说明评估模型具有一定的科学性。研究得出孝感市影响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的影响指标为：村人均年纯收入、流转土地面积、农业收入占比、农民文化水平、流转组织层级、农业机械化水平、村路面硬化率、灌溉便利度、土地质量等级、土地规整度等指标。

（二）建议

1.加强技术研究和推广。根据评估模型以同县市同种作物的历史平均收入为评估对象的基础收入，为了提高基础收入价格，必须整体提高全县市农作物的产量，那么必须加大农业技术的研发力度，加快农业技术的推广，只有单位土地能够产更多粮食，才能整体提高土地承包经营权的流转价格。

2.提高农村机械化种植的普及率。根据评估对象种植成本，种子、化肥、农药成本占比较人工成本低，农业种植最大的成本仍然是人工成本。要降低人工成本，就要提高机械化的普及率，通过提高作业效率来降低作业成本。

3.加大农业基础设施投资力度。根据影响指标来看，村路面硬化率、灌溉便利度是影响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价格的重要因素之一。加大乡村基础建设力度，可以降低乡村交通运输成本、减少灌溉风险、提高农业种植的收入、提高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价格。

4.重视农村人才培养。应加大农户的技能培训力度，提高青年人才入村发展的待遇，完善农村人才发展机制，这有利于提高种植效率、减少经营损失、提高农业收入、促进农村土地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