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之三 抗美援朝战役后方防卫斗争

郜耿豪

内容提要：抗美援朝战争中，“联合国军”凭借其海空军优势，对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的战役后方实施长期的持续的空袭，甚至计划实施侧后登陆，企图削弱乃至彻底切断志愿军和人民军前后方的联系。志愿军和人民军在朝鲜政府和人民的支援下，积极开展大规模的反空袭斗争和反登陆作战准备，建立了“打不烂、炸不断”的钢铁运输线，并迫使“联合国军”放弃登陆企图，从而保证了战役后方的稳定，为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作出了巨大贡献。

抗美援朝战争中，中国人民志愿军将整个战区后方地域划分为“战役的”和“战术的”两个层次：从鸭绿江以南至一线各军后勤之间，为战役后方，构成志愿军后方地域，其后勤、防卫事宜由志愿军后勤司令部负责；从军后勤至前沿阵地之间，为战术后方，构成部队后方地域，其后勤、防卫事宜由参战各军负责。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除了在正面战线与中国人民志愿军（下简称志愿军）、朝鲜人民军（下简称人民军）展开激烈较量外，还利用其海空军优势，对志愿军的战役后方，尤其是以交通线为重点的军事、政治、经济目标等实施长期的持续的空袭；甚至计划实施侧后登陆作战，企图削弱乃至彻底切断志愿军的后方交通线，同时打击朝鲜的军事、经济潜力和民心士气，以达到配合其正面战场作战的目的。志愿军、人民军在朝鲜政府和人民的大力支持下，积极开展反空袭、反登陆、反（舰炮）炮击、反特务（渗透）斗争，建立了“打不烂、炸不断”的钢铁运输线，迫使“联合国军”放弃登陆企图，从而保证了战役后方的稳定，为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作出了巨大贡献。

一、反空袭斗争

战役后方的空袭与反空袭作战，贯穿抗美援朝战争始终。“联合国军”对志愿军和人民军战役后方的空袭目标，包括道路、城市及水库等军事、政治和经济设施。其中，以铁路、公路为主的交通线，是连接志愿军和人民军前后方的命脉，成为“联合国军”空袭的重要目标。“联合国军”派出有战斗截击机护航的轻型/重型轰炸机，以及海军舰载机等，对志愿军和人民军战役后方的主要铁路线、公路线实施猛烈轰炸（美方称之为“遮断轰炸”）。面对“联合国军”优势海空军力量的进攻，志愿军和人民军综合运用军警民各方力量，积极投入反空袭斗争。

（一）铁道兵和工兵等部队开展道路抢修斗争

抗美援朝战争期间，志愿军铁道兵先后有4个师、1个直属桥梁团、1个直属独立团和6个铁道工程师等，共11万人入朝，遂行铁路抢修、抢建任务。同时，铁道部所属工程总队也入朝参战。铁道兵与朝鲜军民一起，共抢修、抢建、复旧正桥128.88千米，便线便桥127.79千米，线路1003.3千米，车站股道161.13千米，通信线路2.03万余千米，隧道122座次，给水310站次，使朝鲜北部铁路通车里程由志愿军入朝时的107千米延长至停战前的1382千米。①参见《中国军事百科全书》，第二版，军事历史卷，1333页，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4。

志愿军工兵部队以部分力量抢修维护道路和桥梁，保证了公路干线的畅通。同时，为解决修路的人力问题，志愿军后勤司令部司令员洪学智提议，让志愿军二线部队及后勤机关人员全部参与修路工作。例如，1951年秋和1952年夏，志愿军二线部队11个军、9个工兵团和志愿军后勤3个工程大队，合计数十万人，在朝鲜军民的支援下，冒着敌机的扫射轰炸，掀起了规模巨大的抢修公路高潮。

3年来，工兵部队共新建道路2200余千米，加修和维护公路9600余千米；新建桥梁1100余座，总长6.3万余米；②参见《中国军事百科全书》，第二版，军事历史卷，1325页，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4。修复桥梁1197座次，长71883米，修涵洞1489个，填弹坑土石449805立方米。③参见邓华：《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三年来的胜利》（1958年），北京，军事科学院图书馆馆藏。通过道路抢修，建立了纵横交错的交通运输网，使志愿军后方交通线得到极大改善。

（二）高射炮兵和空军部队进行防空斗争

志愿军高射炮兵和空军是战役后方开展对空防御的主要力量。

一是高射炮兵部队开展地面防空作战。战争期间，志愿军高射炮兵先后参战的部队有野战高射炮兵5个师、64个独立营；城防高射炮兵21个团又10个独立营、5个探照灯营、2个对空监视团、1个雷达营。其中，掩护交通运输线的兵力，由前方铁道运输司令部高射炮兵指挥所指挥。反“绞杀战”期间，志愿军在朝高射炮兵部队的70%调往铁路沿线地区进行防空作战，取得击落敌机264架、击伤1070架的战绩。④参见《中国军事百科全书》，第二版，军事历史卷，1324、1325页，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4。其中，1951年6月至1953年7月，志愿军后勤系统所属高炮部队击落敌机109架、击伤敌机698架、捕捉敌机驾驶员24名，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

二是志愿军空军部队开展空中阻击作战。战争期间，志愿军空军先后有10个歼击机师（21个团）、2个轰炸机师出动作战，⑤参见《中国军事百科全书》，第二版，军事历史卷，1331页，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4。在高射炮兵的协同配合下，夺取了清川江以北一定空域和时间的制空权。美空军称这一地区为“米格走廊”，视之为畏途，称“中共的空军严重地阻碍联合国军空军封锁铁路线的活动”。⑥参见洪学智：《抗美援朝战争回忆》，224页，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90。战争期间，志愿军空军共出动战机2.6万余架次，击落敌机330架、击伤95架。其中，在反“绞杀战”中，就击落“联合国军”飞机123架、击伤43架。⑦参见《中国军事百科全书》，第二版，军事历史卷，1331、258～259页，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4。志愿军空军的有力阻击，对改善志愿军后方运输状况起到了巨大作用。

（三）公安部队开展对空对地警戒斗争

战争期间，志愿军公安部队共有2个师又13个团，以及若干分队先后入朝参战，积极开展对空和对地的警戒斗争。⑧参见《中国军事百科全书》，第二版，军事历史卷，1326页，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4。

一是设置防空哨（对空监视哨）。至1953年4月，志愿军后勤系统担任防空哨任务的公安部队有9个团共2万多人，在2800多千米的运输线上设立哨位1568个，使用兵力9个团。实践证明，防空哨是志愿军交通线防卫斗争的一大创造，是对空监视和保障公路交通运输的有效手段，使得为志愿军运输的司机有了“耳目”，有效提高了夜间行车速度。汽车的损失也“由开始时的百分之四十，减少到百分之零点几”①《建国以来毛泽东军事文稿》，中卷，174页，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2010。，大大提高了运输效率。

二是搜剿匪特。“联合国军”在对朝鲜北方实施空袭的同时，还派遣特务武装从陆路、海路和空中潜入朝鲜，在当地潜伏匪特的协助下，实施轰炸指引和直接破坏活动。潜入特务“一是查看他们的轰炸效果，看看花了那么大的力量破坏，究竟起了多大作用。一是他带有报话机，窃取我交通运输情报，指示轰炸目标”②洪学智：《抗美援朝战争回忆》，232页，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90。。面对特务的渗透和袭扰，志愿军后勤系统以公安部队为主，在朝鲜军民协助下，实施围剿和抓捕行动。据不完全统计，抗美援朝战争中，捕获匪特1289名，缴获各种枪械205支，及其他探察、通信与破坏等多种工具，有力打击了敌特的渗透破坏活动。

二、反登陆作战准备

抗美援朝战争进入阵地战后，“联合国军”一直妄图复制仁川登陆的成功案例，再次实施侧后登陆，截断志愿军和人民军的后方交通线，以扭转战局。

鉴于此，中共中央、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和志愿军总部一致认为，在停战谈判搁浅、“联合国军”在正面战线难有作为的情况下，美军很可能进行军事冒险，实施大规模侧后登陆。1952年12月16日，周恩来在发给斯大林的电报中指出，“联合国军”的“战略性登陆地点，可能在东海岸的元山和咸兴及西海岸的镇南浦、新安州地区和铁山半岛。对我威胁最大的是西海岸的战略性登陆，因为我主要运输线是经过这个地区的”③《周恩来军事文选》，第4卷，30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12月20日，中共中央在给志愿军《准备一切必要条件坚决粉碎敌人冒险登陆》的指示中指出，“根据种种情况（艾森豪威尔登台、谈判的中断、联合国通过印度提案），判断敌人有从我侧后海岸线特别是西海岸汉川江、清川江、鸭绿江一线以7个师左右兵力举行冒险登陆进攻的充分可能”，要求志愿军全体官兵“小心谨慎，坚忍沉着，动员全力，争取时间，完成一切对敌登陆作战的准备工作”。④参见《毛泽东军事文集》，第6卷，331、332页，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

根据中共中央的指示精神，1952年12月17～21日，志愿军先后召开党委扩大会议和军以上干部会议，决定在“持久作战、积极防御”方针指导下，以反登陆作战准备作为1953年的首要任务。12月23日，志愿军下达《粉碎敌登陆进攻部署》的命令。据此，志愿军和人民军进行了大规模各种反登陆作战准备工作。

（一）在东西海岸和正面战场增加兵力

志愿军在朝总兵力达135万人；建立西海岸防御联合指挥部，指挥志愿军6个军和人民军1个军团等部，担负西海岸防御任务；建立东海岸防御联合司令部，指挥志愿军2个军和人民军2个军团等部，担任东海岸防御任务；以志愿军10个军和人民军3个军团等部担任正面防御任务。同时，志愿军第四十七军、第二十一军和地面炮兵4个团另2个营为预备队；空军以14个师、630架飞机参加反登陆作战。

（二）构筑东西海岸和正面防御体系

在东西海岸和正面绵亘1130千米的弧形防线上，形成以坑道或钢筋水泥工事为骨干的支撑点式的防御体系，设置了纵深达10千米的两道防御地带，同时构筑反空降和反坦克阵地，从而彻底改变了东西海岸阵地工事脆弱的局面。

（三）改造并完善后方交通运输网

新建龟城—价川段、价川—殷山段铁路，使朝鲜北方京义（今首尔—新义州）、满浦（满浦—西浦）、平元（平壤—元山）三大铁路干线在纵深地区连为一体。对已有线路和桥梁、车站等给予加固、整修。新修8条公路，连同整修、加宽的公路，总长达560余千米。①参见《中国军事百科全书》，第二版，军事历史卷，529～530页，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4。同时，后勤系统还组织储备了大量的物资，部队广泛开展战前训练和实兵演习，熟悉了作战预案，提高了战术技术水平。

充分的反登陆作战准备，彻底解除了志愿军和人民军前线的后顾之忧，大大增强了整体防御能力，改变了在战场上的被动地位。因此，“联合国军”被迫放弃登陆进攻的企图，转而同朝中方面恢复停战谈判。

三、主要经验和启示

抗美援朝战争中，志愿军、人民军通过积极的反空袭、反登陆斗争，挫败了“联合国军”对战役后方的进攻，有力配合了正面战线的作战，为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作出了重大贡献。抗美援朝战役后方防卫斗争的经验和启示有如下三点。

（一）坚定以劣势装备战胜优势装备之敌的信心

抗美援朝战争中，志愿军面对“联合国军”占有绝对优势的海空军力量向我战役后方发动的强大攻势，不仅没有消极躲避，更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在志愿军后勤司令部的统一指挥下，以及在朝鲜政府和军民的支持下，充分发挥我各类手中武器装备的效能，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反空袭斗争。通过整合铁道兵、工兵、高射炮兵、公安部队和空军等各军兵种部队，将抢修、抢运和防空统一起来，密切配合、协同动作、多位一体，提高了运输效率，挫败了敌人切断我前后方联系的企图。未来信息化战争中，作战对手的现代化、信息化程度仍有可能在我之上。因此，仍然要有立足劣势装备应对优势装备之敌的思想准备，坚持底线思维，坚定必胜信心，保持昂扬斗志，以更好作风、更大担当做好军事斗争准备各项工作。

（二）充分重视海空力量建设，谋求夺取制海权、制空权

抗美援朝战争中，志愿军和人民军的海空军力量非常弱小，基本失去了制海权和制空权，使战役后方总体上处于被动局面。尤其在交通工具和物资上都遭受了巨大损失。后勤系统不得不花费极大代价、投入巨大的人力和物力于后方防卫斗争中，以维护前后方交通的顺畅。未来信息化战争中，我应大力发展海空军力量，在海上和空中有效抗击敌人，努力夺取战场主动权，使敌人无法深入我战役纵深，确保后方安全稳定。

（三）充分重视特种作战的作用

“联合国军”在空袭我战役后方的同时，还派遣大量的武装特务潜入朝鲜北方，从事侦察、指引和破坏活动，进行实质上的特种作战。不论是配合空袭，还是直接破坏，武装特务的活动都给我战役后方带来相当程度的危害。未来信息化战场上，派遣特种部队深入敌后方或敌占区，进行目标指引和直接破坏等活动，仍是一种重要的作战方式。因此，我军要重视特种作战，重视特种作战的装备研制和战法研究。战时，通过对敌实施及时有效的特种作战，助力我夺取整个作战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