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加强防务合作的动力和进展
2020-11-30田赐
田 赐
2017年以后,美国和日本越来越多地表达关于国际秩序的担忧。2017年12月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有两次提及国际秩序问题;①“Th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White House,December 2017,p.25.2019年6月美国国防部《印太战略报告》提到“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rulesbased international order)一词多达10次。②“Indo-Pacific Strategy Report”,Department of Defense of the United States,June 1,2019,pp.4-62.2018年6月美日首脑会谈期间达成《捍卫民主不受外国威胁宣言》,认为“民主和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正日益受到威权主义和对国际规范的蔑视的挑战。”③《捍卫民主不受外国威胁宣言》,日本外务省,2018年6月14日,https://www.mofa.go.jp/mofaj/files/000373845.pdf另一方面,美国和日本都试图维护现行国际秩序,都认为加强美日防务合作是维护国际秩序的必要行动。本文试图探讨的问题是:2017年以来,美国和日本在“国际秩序”问题上的认知有什么一致性?在此基础上,双方的防务合作出现了哪些新变化?
一、美日关于国际秩序和防务合作的认知
(一)美国对国际秩序和美日同盟的认知
2017年特朗普总统上台后认为,冷战后形成的以美国为主导的国际秩序,面临被颠覆的危险。2017年12月发布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将中国、俄罗斯列为所谓“修正主义国家”,并将之与流氓国家、跨国恐怖主义组织并列为美国及其盟友所面临的三大主要挑战。①“Th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the White House,December 2017,p.25.2019年6月美国国防部发布的《印太战略报告》指出,“我们不会接受政策或行动威胁或破坏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我们致力于捍卫和加强这些共同价值观。”②“Indo-Pacific Strategy Report”,Department of Defense of the United States,June 1,2019,p4.与冷战时期强调苏联的军事威胁所不同,美国将中美之间的竞争界定为“模式竞争”。所谓“模式竞争”,在特朗普政府看来,“中国和俄罗斯希望塑造一个与美国价值观和利益相悖的世界。中国试图取代美国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地位,扩大其国家主导的经济模式的影响范围,以此牟取国家利益。”③“Th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White House,December 2017,p.25.
对于特朗普政府而言,政治上的主要目标是让其眼中的竞争对手放弃修改现行秩序,而非简单地以军事手段遏制或打击以中国为代表的“修正主义”力量,因此其对于威慑的需求自然会增加,提升美军及其盟国的威慑力自然成为美国政府维护现行国际秩序的不二之选。虽然巩固国际秩序的意愿不断提升,但由于综合国力的相对下降,以及遍布全球的海外利益所带来的巨大的战略支出,美国已经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实现相关目标。因此,伴随着越来越强的紧迫感与危机感,美国也愈发强调盟国在其中重要性与责任。2017年6月的美韩领导人会谈就提出,“美韩在全球问题上的合作是联盟不可或缺和不断扩大的方面……美韩将共同支持和维护亚太地区基于规则的秩序。”④“Joint Statement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Republic of Korea”,White House,June 30,2017,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joint-statement-united-states-republic-korea/2018年2月的美澳首脑会谈也提出,“在印度—太平洋地区建立一个自由、开放和繁荣的以规则为基础的秩序符合我们两国持久的国家利益……美国和澳大利亚打算继续利用外交手段并援助该地区的善政和明智的发展决定。”①“Joint Statement by United States President Donald J.Trump and Australian Prime Minister Malcolm Turnbull”,White House,February 23,2018,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jointstatement-united-states-president-donald-j-trump-australian-prime-minister-malcolm-turnbull/而日本作为美国在亚太地区最为重要的盟国之一,无疑是美国在这一领域的天然伙伴。
在美国的固有认知中,日本是战后亚太秩序的坚定维护者。也正是这种认知,构成了冷战后美日同盟关系能够继续存在并不断发展的基础。1995年2月美国国防部发布了《东亚安全战略报告》。由于报告由时任助理国防部长的小约瑟夫·奈主持制定,因此也被称为“奈报告”。报告指出:“亚洲仍然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紧张和聚集了大量军事力量的地区,维护亚洲的同盟体系是保持地区稳定和促进美国对亚洲关键问题的影响的基础,这与美国利益息息相关……鉴于日本的经济和政治分量,它在美国构筑适合于后冷战时代地区和国际秩序的努力中是一个天然伙伴。”②“United States Security for the East Asia-Pacific Region”,Department of Defense of the United States,February,1995,http://www.dlic.mil/cgi-bin/GetTRDoc?AD=ADA298441&Location=U2&doc=GetrrRDoc.pdf.转引自陶文钊:《冷战后美日同盟的三次调整》,载《美国研究》2015年第4期,第9-31页。由此,美日同盟关系以及双方的合作再一次升温。1997年9月,美日联合发表的新修订《美日防卫合作指针》(以下简称《指针》)将美日共同军事行动的适用范围从1978年版《指针》中“保障日本的安全”扩大为“应对日本周边紧急事态”。③《美日防卫合作指针》,日本防卫省,1997年9月23日,https://www.mod.go.jp/j/presiding/treaty/sisin/sisin.html2015年4月,美日再次对《指针》予以修订。新《指针》进一步扩大了合作的范围,要求同盟从平时到战时都能实现全球范围内“无缝、强力、灵活、高效”的协调与反应,双方的防务合作水平也达到了一个新的台阶。④《美日防卫合作指针》,日本防卫省,2015年4月27日,https://www.mod.go.jp/j/approach/anpo/shishin/js20150427j.html
特朗普政府继承并强化了固有认知。2017年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首次提出日本的“领导作用”,并表示“我们欢迎并支持我们重要盟友日本的强大领导作用。”⑤“Th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White House,December 2017,p.46.2019年的美日首脑会谈,特朗普提出,“美国和日本正在共同捍卫自由和开放的社会,同时采取步骤进一步加强我们的国家,实现真正的共同繁荣。美国正在扩大与日本的合作,并致力于通过使我们的联盟更加强大和适应性来应对新的挑战。”①“President Donald J.Trump is Advancing Our Partnership with Japan as We Work Toward a New Era of Global Cooperation and Shared Prosperity”,White House,May 25,2019,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president-donald-j-trump-advancing-partnership-japan-work-toward-new-eraglobal-cooperation-shared-prosperity/此外,在2019年5月特朗普访日期间,他本人还登上日本海上自卫队“加贺号”直升机护卫舰并对美国海军及日本海上自卫队队员进行训话。特朗普也因此成为史上首位登上日本舰艇的美国总统。②《特朗普总统在海自横须贺基地视察护卫舰加贺号》,NHK,2019年5月28日,https://www3.nhk.or.jp/news/html/20190528/k10011931991000.html?utm_int=word_contents_list-items_006&word_result=%E3%83%88%E3%83%A9%E3%83%B3%E3%83%97%E5%A4%A7%E7%B5%B1%E9%A0%98%E6%9D%A5%E6%97%A5美国政府和特朗普本人的表态和行为,充分说明了2017年后美国对美日同盟及日本自卫队信任和重视程度的进一步提升。
一方面,美国政府强调威慑对于维护现行国际秩序的意义,另一方面,美国政府认为日本拥护现行国际秩序。因此,提高驻日美军和日本自卫队的战略打击能力,进而提高美日同盟的战略威慑力,成为特朗普政府对日防务合作的重点。
(二)日本对国际秩序和美日同盟的认知
日本政府一直支持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认为“支撑世界安定和繁荣是以自由、民主主义、人权和法治等基本价值为基础的国际秩序。”对于特朗普政府关于冷战后国际秩序面临被颠覆的认知,日本同样予以认同。2017年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与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会晤后,双方发布的声明表示要共同“尊重和维护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③“Joint press statement:Issued on the occasion of the meeting between the NATO Secretary General,H.E.Mr Jens Stoltenberg and H.E.Mr.Shinzo Abe,Prime Minister of Japan”,NATO,October,2017,https://www.nato.int/cps/en/natohq/opinions_148029.htm?selectedLocale=en2018年6月美日在首脑会谈期间达成《捍卫民主不受外国威胁宣言》所指出的,“民主和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正日益受到威权主义和对国际规范的蔑视的挑战。”④《捍卫民主不受外国威胁宣言》,日本外务省,2018年6月14日,https://www.mofa.go.jp/mofaj/files/000373845.pdf2018年日本外务省发布的《外交蓝皮书》对2017年国际形势所做出的基本判断之一,是“支撑包含日本在内的世界的稳定和繁荣的以自由、民主、人权和法治为基本价值的国际秩序正面临挑战。”①日本外务省:《平成30年外交蓝皮书》,第2页。除了“既存秩序的不确定性在增加”,2019年的日本《外交蓝皮书》还首次提出,国际形势的基本变化之一,就是“以形成对自己有利的国际秩序、地域秩序和扩大影响力为目标,涉及政治、经济、军事的国家间的竞争正在显现。”②日本外务省:《令和元年外交蓝皮书》,第12页。从“不确定因素多样化”到“面临挑战”再到围绕国际秩序的“竞争正在显现”,与美国政府一样,日本政府对于冷战后国际秩序能否继续维系的担忧同样在近年来日益加深。2019年2月,日本防卫研究发布了《中国安全战略报告:围绕亚洲秩序的战略及其影响》,首次较为系统地从国际秩序的视角分析中国的对外战略。③2014年起,防卫研究所开始以专题形式发布《中国安全战略报告》。其中,2014年的专题为“任务趋向多样化的人民解放军”;2016年专题为“扩大的人民解放军的活动范围及其战略”;2017年专题为“不断变化的中台关系”;2018年专题为“站在岔路口的美中关系”。
日本也将美日同盟关系和驻日美军视作国际秩序稳定的平衡器。2016年日本防卫研究所发布的《中国安全战略报告》明确提出,维持东亚安全保障秩序的根本,“是美军强有力的存在以及对其支援的各同盟国家和友好国家的协作。”④日本防卫研究所编:《中国安全战略报告2016:扩大的人民解放军活动范围与其战略》,第48页。日本外务省也曾宣称:“美日同盟关系对地区和国际社会的和平与繁荣也起着重要作用。”⑤日本外务省:《平成30年外交蓝皮书》,第6-7页。
日本愿意与美国开展深入防务合作,还源自于日本对自身角色认知的变化。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与自身实力的增长,日本对自己的角色认知,开始从冷战时期的经济大国逐步转向国际秩序的维护者。1999年,日本外相高村正彦在当年的《外交蓝皮书》的序言中写道:“在不断变动的国际社会中,为了实现日本的国家利益,外交努力正在日益广泛和复杂化。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说,我国有必要表明,为确保日本的安全与繁荣,实现世界不可分割的稳定与繁荣,在国际社会中发挥与负责任的国家相适应的作用。”⑥《平成11年外交蓝皮书卷首语》,日本外务省,2013年4月22日,https://www.mofa.go.jp/mofaj/gaiko/bluebook/99/index.html2009年,日本外相中曾根弘文宣称:“日本拥有科技实力、人力资源和克服重重困难的实际成就,无论哪一个都值得向世界夸耀。在国际社会面临着堆积如山的困难的现在,日本积极主动开展外交,活跃在国际社会中,关系到国民获得自信和自豪。”①《平成21年外交蓝皮书卷首语》,日本外务省,2013年2月20日,https://www.mofa.go.jp/mofaj/gaiko/bluebook/2009/html/h0/h0_1.html
2012年安倍政府再次上台后,积极实施所谓的“积极和平主义”、发展“俯瞰地球仪的外交”,“通过外交努力与世界各国及国际社会建立信赖,以此创造出对日本来说理想、稳定且具有高可预测性的国际环境。”②《平成30年外交蓝皮书第一章:2017年国际形势和日本外交的开展》,日本外务省,2018年5月15日,https://www.mofa.go.jp/mofaj/gaiko/bluebook/2018/pdf/pdfs/1.pdf时任日本外相河野太郎在2019年的日本《外交蓝皮书》的序言中则写道:“日本为了遵守规则,进一步强化国际秩序,必须发挥更积极的作用。”③《令和元年外交蓝皮书卷首语》,日本外务省,2019年4月24日,https://www.mofa.go.jp/mofaj/gaiko/bluebook/2018/pdf/pdfs/0_1.pdf从“作为经济大国而成为重要存在”到“发挥与负责任的国家相适应的作用”再到“必须发挥更积极的作用”,这种话语变化,反映出日本愈发希望在维护国际秩序的问题上,发挥自身的政治影响力。因此,日本没有理由在这一问题上拒绝与美国合作。
但与此同时,日本无法单独依靠自身力量在全球范围内发挥政治影响力。政治影响力的发挥有赖于军事威慑力。日本既缺乏完善的军事工业体系,又受制于国内外法律制度约束,难以完全独立运用和展示自己的军事力量。所以,日本只能退而求其次,以削弱防务独立性为代价,通过强化与美国的防务合作,提升日本自卫队和日美同盟的威慑力,借此提升自身在地区安全事务中的影响力,突出自己作为国际秩序维护者的身份。为此,在2019年的《日本防卫白皮书》明确指出,“我国作为独立国家的首要责任,是在日美同盟的框架下,圆满发挥我国的作用,进一步加强其威慑力量和应对能力。”④日本防卫省:《令和元年防卫白皮书》,第2页。而这又与美国的战略意图不谋而合。
综上所述,今天的日本政府既认同美国对国际秩序现状的判断,又将自身定位为国际秩序的维护者,这无疑会导致日本在国际秩序面临颠覆时积极主动地与美国合作。自身军事实力的相对缺乏,又迫使日本只能在美日同盟的框架下,通过提高美日同盟的威慑力来发挥自己的政治影响力。两者结合,让日本在面对美国的政策调整时采取积极主动的态度,从而造就了双方防务合作的新局面。
二、美日防务合作的新进展
2017年以后,美日防务合作呈现不断升级的态势。两国都表达提高双边防务合作的意愿,双方的常规装备技术合作质量不断提高,防务协作交流与联演联训水平不断攀升。但其中最突出的特征,是美日双方对同盟的威慑力的重视。
(一)提升协作能力
高水平的协作能力是提升同盟作为一个整体的威慑力的基础。特朗普执政后,美日在安保体制下的互动频繁,无论是两国政府高层、日本自卫队和美国军方高层以及两国武装力量之间都形成了更高密度、更高水平的互动关系,两国在防务领域的协作水平得到大幅度提高。
首先,两国继续依托美日安全保障协议委员会会议(美日外长防长2+2会谈)、美日安全保障高级事务水平协商会议以及防卫合作委员会等防务合作机制,就防务政策和具体行动积极进行协调。2017年的美日外长防长2+2会谈中,双方确认在进一步加强日美同盟的威慑力、应对力方面达成一致,并确定日本应当在下一个中期防卫计划(2019-2024财年)期间,提升日本的防卫能力,美国则致力于帮助日本发展新型作战能力,包括加快业务指导,以及完善情报收集、警戒监视及侦察合作机制、实施联合训练及演习和联合实施防务技术研究开发等。①日本防卫省:《平成30年防卫白皮书》,第274页。此外,2017年的2月4日、6月3日和10月23日,2018年的4月20日、5月29日、6月29日,美日两国防长先后六次举行正式会谈,就强化美日防务合作、提升自卫队和美军联合训练、演习水平以及朝核问题、南海问题等地区安全事务等问题进行了密切的协调沟通工作。
除了依托固定机制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协调渠道,安全协作议题在两国首脑的互动中也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角色。2017年11月,特朗普访日,美日双方首脑一致同意,“在区域安全保障环境日益严峻的情况下,应对继续加强美日同盟的威慑力、应对力。”①《日美首脑工作午餐会及日美首脑会谈》,日本外务省,2017年11月6日,https://www.mofa.go.jp/mofaj/na/na1/us/page4_003422.html2018年4月,安倍访美,特朗普在会谈中重申了美国将采取一切手段,包括使用核武器,确保对日本的安全承诺能得以落实。两国首脑再次确认,通过稳步实施和平安全法制和指导方针,进一步推进美日安保合作,同时也再一次强调提高美日同盟战略威慑力的重要性,并强调要提高驻日美军的威慑力及对美国在日军事基地的运用能力。②《日美首脑会谈》,日本外务省,2018年4月18日,https://www.mofa.go.jp/mofaj/na/na1/us/page4_003937.html此外,美日的平时沟通协调机制也得到了进一步优化,两国能够就军事安全问题进行更迅速、顺畅和密集的沟通。例如,美日两国首脑就曾先后在2017年1月28日、3月7日、4月6日、4月24日四次就朝核问题进行了电话沟通。③日本防卫省:《平成30年防卫白皮书》,第303页。
联演联训是不同国家武装力量之间增进了解,强化互信的重要手段。自2017年以来,美军和自卫队的联合训练演习,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并实现了多个“第一次”。2017年8月,美国空军B-52战略轰炸机与航空自卫队F-15战斗机在日本海上空实施了联合训练,这是日本空自战斗机和B-52轰炸机第一次在日本海上空展开联合训练;④《日本自卫队曾与美军载核型轰炸机联合训练》,中新网,2017年11月20日,http://www.chinanews.com/gj/2017/11-20/8380667.shtml9月到10月海上自卫队和美海军首次进行了时长达到20天的共同巡航训练;11月,在日本海、东海及琉球群岛周边的海空域,海上自卫队的护卫舰和航空自卫队的F-15战斗机与包含3艘航空母舰的美国海军进行了共同训练,这是日本自卫队的舰艇和战斗机第一次与两个以上的美国航母打击群进行联合训练;⑤日本防卫研究所编:《东亚战略概观2018》,第217页。2018年10月29日至11月8日,美日举行“利剑2019”联合军事演习,演习区域覆盖驻日美军基地、日本自卫队基地、对马海峡以及周边海空域、美国关岛及北马里亚纳群岛周边海、空域,参演部队包括日本自卫队47000人,20艘军舰,170架飞机以及美军9500人,演习规模为1986年以来之最。⑥《重现航空母舰大决战?美日举行最大规模海上演习》,新华网,2018年11月14日,http://www.xinhuanet.com/mil/2018-11/14/c_129994307.htm
美日还提高了在两栖作战方面的联演联训力度。2018年1月,原日本陆上自卫队西部方面普通科连队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与美国海军陆战队开展了长达一个半月的联合训练活动,以此确保其顺利完成从普通科连队到水陆机动团的改编工作,并进一步提升其两栖作战能力;①日本防卫省:《平成30年防卫白皮书》,第268页。2018年10月,日本陆上自卫队与美国海军陆战队在鹿儿岛县种子岛实施以离岛防卫为目的水陆两栖作战联合训练,这是自卫队和美军首次在自卫队演习场以外的地点开展联合作战训练。②《日本与印度洋沿岸国家联合军演》,中国评论网,2018年11月9日,http://www.crntt.com/doc/1052/1/0/9/105210910.html?coluid=7&kindid=0&docid=105210910
此外,自2017年以来,日本也更加积极地参与美国主导的多边联演联训。2018年10月7日,日本海上自卫队的“出云”级直升机母舰“加贺”号第一次在印度洋开展远洋训练,并首次与印度海军开展联合训练。期间,美国海军第七舰队军官也登上了“加贺”号,确认了双方协同作战的情况;同年12月,美、英两国海军及日本海上自卫队在太平洋第一次开展三国联合军事演习,演习三方以美国的潜艇为假想敌进行了联合反潜训练。③《接近实战!日美英首次举行三方联合军演》,人民日报海外网,2018年12月24日,http://m.haiwainet.cn/middle/3542185/2018/1224/content_31465805_1.html
(二)提高进攻能力
强大的威慑力依赖于先进的武器装备。在2017年后,美日在武器装备领域的合作重点,明显转向了提高美日同盟(尤其是日本自卫队)的进攻能力。
特朗普政府上台后,航空装备成为美国对日军售的“重头戏”。2017年12月22日,美国空军正式授予波音一份2.79亿美元的合同,为日本生产第一架KC-46A加油机;④“Contracts for Dec.22,2017”,U.S.Department of Defense,Dec.22,2017,https://dod.defense.gov/News/Contracts/Contract-View/Article/1403876/2018年1月,日本航空自卫队先后在青森县三泽基地部署首架美制F-35A战斗机;2018年2月12日,美国波音公司获得了价值6090万美元的合同,将对日本4架E-767飞机进行升级,并对这4架飞机和其相关地面系统进行检测,升级预计将于2022年12月31日前完工;⑤“Contracts for Feb.12,2018”,U.S.Department of Defense,Feb.12,2018,https://dod.defense.gov/News/Contracts/Contract-View/Article/1439295/2018年9月10日,美国国务院宣布,同意向日本出售9架E-2D“先进鹰眼”(Advanced Hawkeye)预警机,该机由美国军火制造企业诺斯罗普·格鲁曼(Northrop Grumman)制造,配备强大的雷达系统,可远距离侦测飞机与舰船,军售总额达31亿美元,其中包括相关技术与备用发动机;2018年11月21日,美国空军授予诺斯罗普·格鲁曼公司一份价值4.9亿美元的合同,用于升级日本的3架RQ-4“全球鹰”无人机,合同包括3架升级了综合传感器组件的无人机、2套地面控制单元、配件和保障系统,计划2022年9月完成;①“Contracts for Nov.21,2018”,U.S.Department of Defense,Nov.21,2018,https://dod.defense.gov/News/Contracts/Contract-View/Article/1696664/2018年12月6日,波音从美国空军获得一份价值1.59亿美元的合同,将为日本航空自卫队制造第二架KC-46A加油机,预计2021年6月30日完成。②“Contracts for Dec.6,2018”,U.S.Department of Defense,Dec.6,2018,https://dod.defense.gov/News/Contracts/Contract-View/Article/1707044/
从技术水平来看,美国对日出售的航空武器装备,都与美军自用的装备基本处于同步,居于世界领先地位。例如,美国在2017年12月22日落实对日本出口的首架KC-46A加油机,而计划交付美军的首架同型机则在2017年12月5日才完成首次试飞;③“Boeing KC-46A Tanker for U.S.Air Force Completes First Flight”,Boeing,Dec.5,2017,https://boeing.mediaroom.com/2017-12-05-Boeing-KC-46A-Tanker-for-U-S-Air-Force-Completes-First-FlightE-2D型预警机则在2014年底才完成全部试飞工作,被美国海军认定为具备初步作战能力。④《E-2D预警机形成初始作战能力》,中国航空新闻网,2014年11月4日,http://www.cannews.com.cn/2014/1104/109615.shtml
从装备技术特性来看,美日旨在提高自卫队两方面的作战能力:其一是空中作战能力,F-35隐形战机的持续引进将大幅度提升日本航空自卫队的制空作战和对海对地精确打击能力,KC-46A预警机的引进则将提高其远程空中打击能力;⑤F-35不仅能用隐身技术规避雷达搜索,还能够综合利用主动相控阵雷达(AESA)以及其他部件,使用精确制导弹药和防辐射导弹,对包括对方雷达在内的海上及地面目标实施远程精确打击。而相比于日本自卫队原有的KC-767加油机,KC-46最大载油量从160000磅(72575公斤)增加到212299磅(96297公斤),硬式加油的加油杆的输油量从900加仑(3407升/分钟)增加到1200加仑/分钟(4552升/分钟),空中加油能力得到质的提高。因此KC-46A加入日本航空自卫队,将大幅度提高其战斗机的远程打击能力。资料来源:“F-35 Capabilities:Multi-Mission Capability for Emerging Global Threats”,Lockheed Martin,Oct.20,2018 https://www.f35.com/about/capabilities;“KC-46A Pegasus”,Boeing,October 20,2018 http://www.boeing.com/defense/kc-46a-pegasus-tanker/其二是侦查预警能力,随着新型预警机的引进、原有预警机的升级和“全球鹰”远程监视无人机的逐步服役,日本自卫队的空中预警、情报获取能力以及信息化水平都将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①RQ-4“全球鹰”(Global Hawk)可以提供后方指挥官综观战场或是细部目标监视的能力,利用其装备有高分辨率合成孔径雷达和光电红外线模组(EO/IR),可以穿透云层提供长程长时间全区域动态监视,白天监视区域超过10万平方公里;E-2D“先进鹰眼”预警机相比于此前在日本服役的E-2C型机,大幅提高了作战人员的作战空间感知能力,在信息作战领域,提供了作战管理、战区防空和导弹防御以及机载系统中的多传感器融合能力。因此在E-767预警机得到升级的基础上,随着“全球鹰”无人机和“先进鹰眼”预警机的加入,日本航空自卫队的情报获取和信息化作战能力将得到质的提升。资料来源:“Global Hawk?20 Years of Flight”,Northrop Grumman,February 2,2019,http://www.northropgrumman.com/Capabilities/GlobalHawk/Pages/default.aspx;“E-2D Advanced Hawkeye”,Northrop Grumman ,February 2,2019,http://www.northropgrumman.com/Capabilities/E2DAdvancedHawkeye/Pages/default.aspx这两类能力的同时提高,将大幅提升日本航空自卫队的威慑力,推动日本航空自卫队逐渐向战略空中力量的方向转型。
美国对日海上武器装备出口的技术水平同样保持高位。2017年12月15日,美国海军海上系统司令部授予洛克希德·马丁(Lockheed Martin)公司一份价值1.35亿美元的合同,对向日本海上自卫队驱逐舰提供的“宙斯盾”基线9型系统进行研发和整合,用以提高其海上、空中和水下威胁探测能力;②“Contracts for Dec.15,2017”,U.S.Department of Defense,December 15,2017,https://dod.defense.gov/News/Contracts/Contract-View/Article/1398382/以4500万美元的价格向日本出售24套Mk-15“密集阵”近战武器系统的升级套件,并包括保障装备、零备件、技术文件、软件及相关后勤保障服务等,该套件可将日本Mk-15“密集阵”Block IB 1型升级到Block IB 2型,用以提高日本海上自卫队舰艇防空反导能力。③《美国将向日本出售Mk 15“密集阵”近战武器系统升级套件》,国防科技信息网,2018年3月9日,http://www.dsti.net/Information/News/108756
除了装备,美日两国在装备技术领域内的开发合作的水平也在逐步提高。例如,2018年11月29日,通用原子航空系统公司(GA-ASI)宣布,正在寻求与日本的国防工业供应商和相关企业建立合作关系,GA-ASI国际战略发展副总裁约瑟夫·宋(Joseph Song)表示,计划就远程驾驶飞机(RPA)系统的研发工作与日本军工企业合作,建立能够满足日本特定的防御和安全需求的RPA能力。④“GA-ASI Establishing Industrial Collaboration in Japan”,GA-ASI,November 29,2018 http://www.ga-asi.com/ga-asi-establishing-industrial-collaboration-in-japan这是美国军工企业首次在无人机领域与日本企业开展技术合作。
在2017年的美日外长、防长“2+2”会谈后发表的共同文件中,美国除了承诺向日本提供“核保护伞”,还明确承诺将“继续向日本部署最先进的军事能力”。2017年11月15日,美军正式完成在日本部署16架F-35B战机的计划。①《美军3架F-35抵岩国基地,16架战机在日部署完成》,央视网,2017年11月16日,http://tv.cctv.com/2017/11/16/ARTIGgP4SS1vZ4ZzCUjEnBqJ171116.shtml这批具有隐身能力的F-35B,将替换掉原先驻日美军的10架F/A-18战机和AV-8B战机,将大大提高驻日美军的对空作战和对海、陆上目标的精确打击能力。美国还着重提高了驻日美军的两栖作战能力。2018年8月22日,日本政府宣布,驻日美军将于当年10月1日在位于东京的横田基地正式部署5架鱼鹰式倾斜旋翼机CV-22鱼鹰运输机,这是美军历史上第一次将该机部署在日本;②日本防卫省:《平成30年防卫白皮书》,第297页。2019年1月,美国海军在日本佐世保基地部署“美国”号两栖攻击舰,替代原先的“黄蜂”号两栖攻击舰。③《美军佐世保基地将部署“美国”号两栖攻击舰》,共同网,2019年1月2日,https://china.kyodonews.net/news/2019/01/205cb9c5b91f.html?phrase=%E7%BE%8E%E5%9B%BD%E5%8F%B7&words=%E5%8F%B7%E7%BE%8E%E5%9B%BD相关装备部署都将进一步提高驻日美军的两栖作战能力。④CV-22鱼鹰运输机是载运负责潜入敌营救出人质任务等特殊作战部队所用的运输机,相较于MV-22鱼鹰运输机,夜间飞行、沿地形低空飞行的能力较强,主要用于特种作战。此外,该机具有与MV-22相同的空中加油能力,经过一次空中加油后,作战半径可达1100公里,一旦部署在琉球,作战范围可涵盖包括上海在内的中国东南沿海地区;“美国号”两栖攻击舰是“美国级”两栖攻击舰的首舰,相比于原先部署在日本的“黄蜂级”两栖攻击舰长23.5米,飞行甲板宽3米多,空间面积增加22%,增加了2个分别长6.4米和17.1米的舰体区域,并可携带两倍于“黄蜂级”两栖攻击舰所能携带的航空燃油。因此“美国号”的部署,将大大增强驻日美军在实施两栖作战时的航空投送和支援能力。资料来源:日本防卫省:《平成30年防卫白皮书》,第298页;“America Class Amphibious Assault Ship”,Naval Technology,November 24,2019,https://www.naval-technology.com/projects/americaclassamphibio/
(三)强化联合反导能力
除了较为常规的高层协调和技术合作,2017年到2019年间,美日防务合作最为引人关注的议题,莫过于两国在导弹防御领域合作水平的持续升温。
2017年后,美国进一步提高了驻日美军的反导装备技术水平。2018年4月,美军宣布,向横须贺追加部署一艘“宙斯盾”舰,并于5月30日在横须贺基地完成部署。⑤日本防卫省:《平成30年防卫白皮书》,第324-326页。目前,美国在日本部署的反导武器,涵盖海陆、兼顾侦查、预警和拦截打击,已经基本形成了一套较为完整的反导作战体系。通过在日本本土部署导弹防御武器,美国在西太平洋地区的导弹侦测能力进一步增强,既完善了其全球反导体系,也强化了其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存在和政治影响。
与此同时,日本也在积极地从美国引进先进的反导武器装备。为增强陆基反导作战能力,提高中段高空探测和拦截能力,日本政府计划引进两套陆基“宙斯盾”系统,并购买更多防御范围将是原来两倍的“爱国者-3”改良型导弹,整修现行的自动警戒控制系统,用于强化应对提高发射高度导致拦截困难的“高弹道轨道”。①“USS Milius Bids Farewell to San Diego and Begins Transit to Japan”,United States Navy,April 20,2018,http://www.public.navy.mil/surfor/ddg69/Pages/USS-Milius-Bids-Farewell-to-San-Diego-and-Begins-Transit-to-Japan.aspx#Wt5yvPcXbqA2019年1月29日,美国国防安全合作局发布公告,同意日本购买两套陆基“宙斯盾”反导系统,项目总金额约21.5亿美元,预计2023年服役。②《美国向日本出口价值21.5亿美元的“宙斯盾”反导系统》,国防科技信息网,2019年2月21日,http://www.dsti.net/Information/News/113867
在海基反导领域,2017财年,日本防卫省计划为海上自卫队申请的“标准-3 IIA”导弹的费用达472亿日元,并计划在2021年全面换装该型导弹;2018年年初,美国政府还正式批准向日本出售总价值为1.33亿美元的“标准-3IIA”防空导弹和MK-29导弹发射系统。③“U.S.to sell anti-ballistic missile to Japan amid tensions”,New China,January 10,2018,http://www.xinhuanet.com/english/2018-01/10/c_136885958.htm。日本政府还计划在2020财年前,增加两艘“宙斯盾”驱逐舰,使日本海上自卫队的现役的“宙斯盾”驱逐舰的规模达到8艘。2019年1月30日,美国国务院正式批准向日本海上自卫队出售2套“宙斯盾”武器系统(AWS)及相关装备,交易金额约21.5亿美元。日本将接收2套多任务信号处理器(MMSP)、2套新版指挥控制处理器(C2P)、无线电装备、武器、2套敌我识别系统、全球海上指挥控制系统(GCCS-M)硬件、2套惯性导航系统,以及6套垂发系统的相关技术、工程、后勤保障服务、安装辅助材料、培训。④《美国国务院批准向日本海上自卫队出售2套“宙斯盾”武器系统》,国防科技信息网,2019年1月31日,http://www.dsti.net/Information/News/113718
反导作战依赖体系支持,因此两国反导作战体系的深度融合自然成为美日两国反导合作的重中之重。自1986年以来,美国海军与日本自卫队每两年举行一次代号“利刃”(Keen Edge)的联合反导演习,旨在模拟弹道导弹突袭的情况下,两国如何运用海基反导力量维护自身利益。①“7th Fleet Ballistic Missile Team Supports JMSDF in Exercise Keen Edge”,U.S.Pacific Command,January 28,2014,http://www.pacom.mil/Media/News/News-Article-View/Article/564047/7th-fleetballistic-missile-team-supports-jmsdf-in-exercise-keen-edge/2010财年后,日本海上自卫队开始通过利用数据链,与美国海军开展常态化的计算机模拟反导训练。特朗普上台后,“利刃”演习的规模得到进一步扩大,在2018年2月18日举行“利刃”联合演习中,除海上自卫队外,日本航空自卫队也首次参与其中。②日本防卫省:《平成30年防卫白皮书》,第324页。此外,2017年6月到2018年6月仅一年时间,日本航空自卫队就全境范围内实施了20余次“爱国者-3”导弹机动训练。③日本防卫省:《平成30年防卫白皮书》,第324页。其中在2017年8月29日,日本自卫队在离东京不远的驻日美军横田基地和位于山口县的驻日美军岩国基地举行了“爱国者”导弹演练,这也是日本首次在驻日美军基地进行反导演练。④《日本首次在美军基地演练反导,美日在“反导战车”上越绑越紧》,澎湃网,2017年8月31日,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780864
美日联合反导作战指挥体系的融合度也得到了显著的提高。2018年10月,驻日美军导弹防御司令部成立,该司令部隶属于驻日美军司令部,主要负责东亚地区的导弹防御作战,用于直接指挥美军部署在青森县和京都的AN/TPY-2雷达和其他反导力量。该司令部的成立将进一步完善两国的联合反导作战指挥体系,大幅提升两国实施协同反导作战的能力。⑤AN/TPY-2雷达采用了波长较短的“X波段”和巨大的雷达阵面,具有雷达波束窄,分辨率高的特点。作为美国战区反导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该雷达可以根据作战人员的需求部署在两种不同的模式。以前沿侦查模式部署(forward-based mode)时,雷达定位在敌方领土附近,可在敌方导弹发射升空后不久就获得相关信息,然后跟踪和区分威胁,并将决策者所需的关键信息传递给指挥和控制作战管理网络;以末段防御模式部署(terminal mode)时,雷达的任务则是探测、获取、跟踪和识别弹道导弹的末段飞行阶段,引导导弹拦截目标。不仅如此,该型雷达对弹头具有很强的跟踪和识别能力,能识别假弹头,还能将目标从诱饵或弹体碎片中识别出来,其对100平方米的雷达反射截面积的目标探测距离达2300公里,对1平方米雷达反射截面积的目标探测距离达1700公里。因此,能否发挥该雷达强大的远程预警能力,是美日能否有效实施反导作战的关键。原先部署于日本本土的两部AN/TPY-2雷达远程预警雷达,由美军的太平洋司令部和北方司令部共同使用和管理,因此美日联合反导作战依赖战区一级的指挥和协调。随着这两部远程预警雷达直接划归驻日美军导弹防御司令部管理,驻日美军司令部能直接领导和协调日本国土内几乎所有的反导作战力量。指挥体系的简化,将大幅度提高美日共同应对弹道导弹打击的反应速度。资料来源:“Army Navy/Transportable Radar Surveillance(AN/TPY-2)”,Raytheon Company,November 24,2019,https://www.raytheon.com/capabilities/products/antpy2/;“Second Missile Defense Radar Deployed to Japan”,U.S.Department of Defense,December 26,2014,https://www.defense.gov/News/News-Releases/News-Release-View/Article/605330/second-missile-defense-radar-deployed-to-japan/;《美国在日本新设弹道导弹防御司令部》,国防科工信息网,2018年10月30日,http://www.dsti.net/Information/News/112371
反导武器系统不仅仅是一项武器系统工程,更是具有政治意义的战略威慑与战略平衡手段。①NikHynek,“Missile Defence Discourses and Practices in Relevant Modalities of 21st-Century Deterrence”,Security Dialogue.Vol.41,No.4,2010,pp.435-459.冷战时期,发展战略核打击能力是国家的主要威慑手段,但核战争的阴云使人们对它的疑虑也在日渐上升,导致“传统的基于恐怖的平衡手段已经行不通……唯一的可能便在于利用此前不可想象的导弹防御技术”。②“Th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White House,2002,p.13。反导武器系统因为其先天的“防御性”特征,能够更好地绕开国际法的约束与国际舆论的谴责,同时由于具有削弱对方战略进攻性武器威慑能力的能力,反导武器与战略进攻性武器具有类似的政治属性,都能够充当大国攫取战略优势的手段。因此,2017年后美日对反导合作的进一步重视,进一步彰显了双方提高同盟威慑力的意图。
界定一国威慑能力是否提升的重要标准,就是其军事进攻能力是否得到了提升。因为威慑作为一种“静态场景”的设置,主要是“通过宣告承担义务——然后等待”的方式,在不主动运用力量的前提下,迫使对方放弃某种特定目标(否则其将深陷被“简单地杀死”的危险)。③托马斯·谢林著,毛瑞鹏译:《军备及其影响》,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60页。而这种对“义务的宣告”,必然要以建立和展示强大的进攻能力为前提。
从特朗普上台后美日防务合作的一系列动向来看,两国旨在达成以下三个基本目标:第一,提升日本自卫队的进攻能力——预警机队的扩大升级,具有对地对海精确打击能力的隐形战斗机的引入以及大型加油机的服役,都将推动日本航空自卫队逐步从国土防空型的空中力量向战略空中力量的方向转型;第二,提高美日联合进攻能力;第三,提升美日联合反导能力,上文所述的相关能力的提升都将增强美日平抑战略进攻性武器的能力。总体而言,美日在2017到2019年间通过一系列防务合作调整,最终的目的就是提高日本自卫队与美日同盟的进攻能力,从而提升美日同盟的战略威慑力。
三、结论
中共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中国要“始终做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习近平主席指出,“改革和完善现行国际体系,不意味着另起炉灶,而是要推动它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①《习近平首提“两个引导”有深意》,人民网,2017年2月20日,http://politics.people.com.cn/n1/2017/0220/c1001-29094518.html显然,中国和美日两国对中国的身份认定是不同的,中国和美日等国对国际秩序现状的认知也是不同的,中国认为现行国际秩序存在不合理的地方,需要改革和完善;美日则认定,中国谋求的对国际秩序的改革和完善,恰好反映了现行的国际秩序正面临破坏的现实。美日对国际秩序现状的认知,以及两国对自身在现行国际秩序中所扮演角色的认知,共同造就了双方防务合作关系的调整。2017年以后,美国和日本都认为,美国主导的冷战后国际秩序存在被颠覆的风险,必须通过提升同盟的威慑能力,来维持现有秩序的延续。在这种战略共识的支配下,美日防务合作出现了新的进展。美日防务合作的调整并非简单地意在遏制特定国家的崛起(如中国)或特定的安全威胁(如朝鲜的导弹试验)。
任何认知的变化都有其物质基础。国家对于秩序认知的变化,物质基础就是权力格局的变化,即美日两国力量的相对衰弱,以及中国等新兴力量国家实力和影响力的相对增长,以及俄罗斯等国家国际影响力的复苏。但国际格局的转化,又是一个长期过程。因此可以预见,在未来一段时期,美日防务合作调整的基本方向,仍是提高美日同盟的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