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炊烟

肖志龙

炊烟升起的地方，总有故事可说。不管在朝晖里还是夕照下，看炊烟自由自在飘着，多少无邪的馨香和缠绵的思索越飘越远、越升越高，从前琐碎的悲欢就像奶奶的黑发一样被炊烟染白了。不管是毛毛细雨还是潇潇大雨，遇雨的炊烟会流泪。是太忧郁？是太激动？缕缕炊烟，或浓或淡，带着人间许许多多的故事，人间的故事越来越多，但炊烟越来越少。

炊烟，分早、中、晚三次。

早晨的炊烟是乡村女人的作品，女人，忙了灶前忙灶后，除煮饭做菜外，还要斬草喂猪，洗衣服，洗碗。在我的记忆中，中午的炊烟消失得快，像双抢一样忙。父亲匆匆忙忙生火炒了辣椒吃了早晨的剩饭，父亲半开玩笑半是无奈，说我母亲计划好，中午不煮饭，早晨煮一锅饭要吃两餐。如果早餐吃多了一点，午餐就只能少吃点，缺衣少食的时代，大队的锣声响起来了，这一次还是去学校开大会，母亲听说是开会，就急着只吃了一碗饭，说是没干重体力活，留给我们多吃点。我父亲上午杀虫，下午还要去杀虫，去学校操场走了一趟，算是报了到。悄悄溜出来，去背着喷雾器杀稻瘟病和害虫，心里在想：人，是要吃饭的。一个代课教师，就只说了一句：三尺布做得了衣就做不了裤。被举报开了斗争大会。我母亲告诉父亲：不该说的，在心里别让他人知道了，千万不能说出来。半天斗争会，一把辛酸泪。

唯有傍晚的炊烟最美，也最能表达农家生活。像白色的云，托着乡下女人在灶间孵化的梦，轻轻地飘，直到夜幕来临，融入茫茫夜里。我看见炊烟，就好像看见了饭菜，心里面就有一种香香的感觉！特别是在山顶看炊烟，简直就是一幅图画，似乎有点神奇，还能听到母亲呼唤孩子的声音。那是八月的一天黄昏，天气很好！我在山上砍柴，和伙伴们一起，有说有笑的，各自都看到了炊烟升得早，对炊烟本身就有一种诗情画意！觉得要早吃黑饭（晚饭）了，我母亲真的在喊我，说是快回来啊！今晚有电影看。我和伙伴们走到了半山腰时，大队的锣声响起来了，有人边打锣边大喊：“今晚在学校里放电影，大家来看电影啦！”我们赶紧担着柴高高兴兴回家，终于可以看到一场电影了。因为当时候用发电机发电，一个大队一年只放映两场电影。所以，生产队收工早，那一次是我看到的最美的炊烟。薯米饭加黄南瓜，我最喜欢把能够当饭的菜当饭吃，也懂得了菜好半年粮的道理。一家人吃得喜笑颜开。我急匆匆吃了黑饭赶紧往学校操场跑，电影已经开始放映了，虽然没有看到影片名称，只只道是一个打仗的影片，有好多的人在看，后来我才觉得露天电影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原来不只是我们小孩喜欢看电影，大人也喜欢电影啊！心情好！饭也香！此情此景，至今难忘。

记得小时候有一句骂人最伤心的话是：屋顶无炊烟。意思是屋里没人做饭菜了。现在，没有炊烟的楼房越来越多，炊烟正在淡出我们的视线，渐渐退出我们的生活，然而，在我们灵魂深处，有炊烟的地方，就有爱和思念。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