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抗美援朝峥嵘岁月
2020-11-25赵悦
赵悦
1950年10月,我所在的西北野战军第1军7师炮兵团接到了入朝作战的命令。连夜从甘肃省张元县紧急出发,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紧急步行奔向丹东。出发时,我们每个人一个重重的背包,背扛着三八大盖,大部分机枪、高射炮、炮弹靠牲畜拉着。部队行进的行列像一条土黄色的巨龙,在蜿蜒曲折的原野上蠕动,千万人的步伐,由近及远地汇成了犹如数条小溪低语似的沙沙声。在行军的过程中,由于时间紧迫,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吃饭,炊事班的同志们就担着伙食跟在我们旁边,边走边给战士们手里递饭,我们当时手里面也没有盛饭的东西,就摘下帽子当饭碗,司务长把饭舀到我们帽子里,我们就边走边用手抓着吃。就这样,一夜走了180多里。脚上起了无数个水泡、血泡,人也走得筋疲力尽。在行军途中,不时听到有战友们跌倒的声音,那是战友们在行军的过程中太疲倦了,一边走路一边打瞌睡,走着走着碰到障碍物就跌倒了。爬起来后继续走,走着走着又跌倒了,再爬起来继续走,走到后半夜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大雨,战士们的衣服、背包全都湿透了,冷得直打哆嗦,路上也特别泥泞,天更黑了,旁边就是万丈深渊,稍不注意就有跌下去送命的危险,可战士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克服了重重困难,翻山越岭,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丹东。
跨过鸭绿江
1950年10月19日(农历九月初九)中国人民志愿军6个军共18个师分别从安东(丹东)、长甸河口和集安等处跨过鸭绿江,奔赴朝鲜前线。
这是一次特殊的出征,没有呼啦啦的大旗做向导,没有嘹亮的歌声壮声威。部队采取了封锁消息、控制电报通信等一系列保密措施。每个人身上都不带一点儿有关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东西,包括香烟和带有中文字样的残破纸片。
就在我部待命准备跨过鸭绿江大桥的时候,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认为鸭绿江大桥是中国军队和物资进入朝鲜的生命线,对联合国军危害甚大,于是集中了90架—29轰炸机轮番对中朝边境和鸭绿江大桥进行疯狂轰炸,敌人想用这一手段封锁限制我军行动,切断我前后方的运输补给线。由于敌机日夜不停地轮番轰炸,最终鸭绿江大桥被炸断。
大桥虽然被炸毁了,但并没有阻挡我军前进的步伐。10月18日毛泽东主席颁布了跨过鸭绿江的进军令。遵照毛主席的指示,我军严格保守秘密。渡江部队每日黄昏开始行动,至翌日4时即停止,5时前隐蔽,埋伏在鸭绿江南岸的崇山峻岭之中,待机歼敌。鸭绿江的对岸是敌人据守的高炮阵地,敌人在山上设有观察哨,山后布置了许多远射程大口径的机动炮群,设有40多个碉堡,阵地上布满了铁丝网和地雷。铁丝网上全都拴上罐头盒,敌人只要听到罐头盒子一有响动,马上就进行疯狂扫射。天上还有侦察机进行侦察,一旦发现可疑目标,马上就指挥炮群覆盖狂轰或投弹扫射。晚上,江对面山上敌人的探照灯把江面照得如同白昼。敌机也不时地投放照明弹并进行轰炸、扫射,所以要通过敌人的封锁线,可真是九死一生。
我所在的部队西北野战军1军7师炮兵团是最早入朝作战的。10月19日部队准备过江,由于江边没有任何渡江的工具,安东江边的父老乡亲们闻讯后,迅速地跑回家把自家的门板全部拆下来,送到了鸭绿江边,送到了我们手上,作为我们部队的渡江船只。我们把门板的侧面儿都钉上大铁环,在铁环上全部拴上绳子。
出发前,师政委徐文礼下令给每个战士发了小半茶缸白酒,站着喝,每个人都得喝。我们每个人猛地喝了两口后,脱下棉裤,剩下的酒就往腿上、手上抹。当时的天气非常寒冷,零下30多度,真是天寒地冻。我们换成单裤准备过江。因为穿着棉裤,怕沾上水,冻住腿,一冻住人就跑不了,必死无疑。所以部队吸取二战时的经验,让战士们全部穿着单裤过江。全体战士脱下棉裤绑在脖子上,像马拉的那个套一样。天气实在是太寒冷了,战士们冻得在原地不停地运动着,担心一停下来就会冻死。对岸敌人的机枪、高射炮像暴雨一样来回扫射,头顶是美军的轰炸机猛烈地轰炸。
晚7時许,渡江开始,当我部前沿阵地天空中信号弹腾空而起的时候,师政委徐文礼大声喊道:“一二三开船!”我们就不顾一切地跳进江里,顿时刺骨的冰冷让我们透不过气来,炮弹像雨点般打在江面上,溅到头发上瞬间就凝结成了冰珠。我们迅速把一扇扇门板推进江里,每5个人爬在一张门板上,把门板侧面大铁环上的绳子迅速拴在自己的手腕上,防止过江时被波涛汹涌的江水冲走。我们爬在门板左面的战士用左手当船桨,爬在门板右边的战士用右手当船桨。当时江里的水流湍急,我们每人一支冲锋枪,一支短枪和几颗手榴弹,爬在门板上用手一桨一桨拼命地向江对岸划去,不敢有丝毫停顿。门板随着汹涌的波浪颠簸着,四周满是子弹、炮弹打起的巨浪,门板剧烈地晃荡着。岸上,我部轻重武器同时向对岸开火,掩护我们渡江。高射炮、迫击炮打向对岸敌人的碉堡。跟在我左后方的一位战士是离我们村不远的小柴栅村的一位老乡,当我们划到离江心不远的时候,突然一发炮弹猛地落在了他的身边,炮弹爆炸了,他的腰身被齐刷刷拦腰斩断,上半身还趴在门板上,下半截瞬间就被江水冲走。这块门板上的其他4位战士也被炸得血肉模糊,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鲜血染红了门板,染红了涛涛的鸭绿江水。另一个老乡是上马玉村的,他也是在江中心被炮弹击中头部,当时就脑浆迸裂鲜血四溅,牺牲在了门板上。我多想转过身去紧紧抓住他们的双手,抱住他们残缺的身体,可是不能,多耽误一分钟部队就会有更大的伤亡。我们只能眼含热泪,拼命冲破急流巨浪向对岸划去。
在我们快要接近岸边时,对岸的敌人突然黑压压地从山上冲下来,形势十分危急,冲在前面的战士迅速端起冲锋枪向敌人猛烈扫射,一排排手榴弹同时扔向敌群,打得敌人鬼哭狼嚎,扔下大批尸体仓皇溃逃。终于我们冲过了一个个巨浪,接近了对岸,战士们飞身下船(门板),迅速占领了敌人的阵地,为志愿军后续渡江部队取得了立足点。
过江后,我们迅速地穿上棉裤,来到对岸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边境城市新义州市。至10月底,首批入朝作战的部队,雄赳赳、气昂昂全部跨过了鸭绿江。
在这次横渡鸭绿江时,我们有1000多名战士牺牲在了鸭绿江上,留在了这片江水里,永远与这片山河化为一体。我们的将士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诠释了什么是信仰,什么是忠诚!
入朝第一战
1950年10月25日,我炮7师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首批入朝的部队,在朝中边境及其附近地区,对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及其指挥的南朝鲜(韩国)军发起了进攻,共歼敌15000余人,将敌军从鸭绿江边赶到了清川江以南。此次是敌我双方在运动中的遭遇战,彭德怀司令员将其称为“遭遇与反突击战役”,我志愿军以战略上的后发制人和战略的突然性,给冒进至鸭绿江的敌人以迎头痛击。这一仗是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首批入朝的部队在朝鲜云山一带打响的入朝第一战。后来,毛泽东主席把入朝的这一仗作为抗美援朝的纪念日。1950年10月25日这一天, 将永远载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史册。
激战上甘岭
1952年10月14日,我所在的部队参加了著名的上甘岭战役。凌晨三点半战斗打响,美军调集兵力6万余人,大炮320多门,坦克170多辆,出动飞机3000多架次,对我志愿军两个连所在的597.9和537.7北山高地发起进攻,战斗异常激烈,特别是炮兵火力密度,超过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最高水平。我方阵地山头被削低两米,高地的土石被炸松一至两米,成了一片焦土,许多坑道被打短了五六米。
敌人27辆坦克以每秒6发的火力密度将炮弹倾泻到这两个小山包上,在长达8个小时的时间里,我前沿部队未能得到有力的炮火支援,一天伤亡550余人,通往一线阵地的电话线全部中断。
这一天里,敌人向上甘岭发射30余万发炮弹,500余枚航弹,上甘岭主峰被削低整整两米。
即便是这样,直到4天以后(10月18日),我前沿部队才因伤亡太大,退入坑道,表面阵地第一次全部失守,我师逐次投入的15个步兵连全部被打残,最多的还有30来人,少的编不成一个班。
19日晚,彭德怀下达命令,命我师全力发动反击,信号兵向天空发了3发信号弹,只听得我们的炮声齐发,火光闪闪,炮弹落在敌人的阵地上爆炸后,炸得敌人的阵地地动山摇,强烈的火药味呛得敌人睁不开眼睛、直流眼泪、直咳嗽,无路可跑,连炸带呛死了一大片,敌人的钢盔满天飞。战斗打了一天一夜后,彭德怀决定给敌人来个引蛇出洞,命令我师边打边退,故意让敌人追击到野外,然后消灭他们。突然,敌人来了30架轰炸机,向我军猛烈轰炸,炮弹落到我炮团指挥所,爆炸后弹皮打在了我炮团李参谋的肚子上,我命令战士们把他抬下去紧急抢救包扎,被他坚决地拒绝了,他喘着气对我说:“请团长放心,我还能坚持指挥。”又继续指挥射击了20分钟,然后倒地昏迷不醒,最终光荣牺牲。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对我说:“团长要为死去的李参谋报仇啊!”于是,我命令开炮,齐发20分钟,炸死敌人300多人,炸伤520多人,投降1000多人,剩余的敌人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又退回到原阵地。
彭德怀又命令我师向敌人发起总攻击,命令全师大小炮齐发,打了30分钟,炸死敌人500多人,炸伤800多人,但是敌人不甘心失败,又向我部进行了反攻。这时,天空出现了3架飞机,从高空俯冲下来,投下了炸弹,隐蔽已经来不及了,炮弹的速度太快了,人根本没有办法躲避,我团的女医生张秀珍见势不妙,大声喊道:“趴下,快趴下!”此时炮弹落到了我炮兵团指挥所前沿阵地附近,炸弹离得很近,十分危险,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张秀珍不顾自己的安危,将我扑倒在地,随着爆炸声响起,周围一片狼藉,敌机飞过之后,我们赶快把她扶起来,张秀珍已经昏迷过去,炮弹皮打在她头上,鲜血染红了她的军装,我急切地叫着她的名字“秀珍,秀珍”,几分钟后,经过医生的紧急抢救,她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嘴角微微动了动,脸色苍白,冒着虚汗第一句话就问我:“团长,你有没有受伤?”我说:“没有,我很好。”我连忙让医护人员抢救她,可她挥了挥手说:“团长,我不行了,你们继续战斗,把药留下来不要浪费。”此时,她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我和医务人员连忙帮她包扎伤口,安慰她:“没关系,你会好的,你不要紧,你坚持住。”可她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她的眼睛漸渐失去了光彩,她盯着我,吃力地说:“团长我不行了,我没啥牵挂的,就是不能和同志们一起战斗了。”
她很累,说话也很费力,休息了一会儿又说:“我走以后,请转告我的父母,我不能孝敬他们了,他们在南京。”我紧紧抱着她,点了点头,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话也听不清啦,最后她用尽了力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四个字:“我爱祖国。”说完就倒在我的怀里,壮烈牺牲。大家拼命地叫她,可是她再也没有睁开双眼,战友们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全都哭了起来。
张秀珍为了保护我献出了自己年轻而又宝贵的生命,当时她只有23岁。我们将一个战友的毛毯轻轻地盖在她身上,将她安葬在阵地旁边的山坡上,我们朝她的坟墓鞠了三个躬,用铁锹给她坟上拍了许多泥。张秀珍的死也更加坚定了我们胜利的决心,只是这位亲密的战友再也回不到我们身边了。
同时,副团长也被炸伤了双耳,医生跑上前去为他包扎伤口,我命令战士们立即送他去师部医院治疗,但副团长拒绝接受治疗。师长知道后命令送副团长去师部治疗,副团长对着电话大声说:“感谢师首长和战友们的关心,党交给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还能坚持,不要管我。”说完马上站起来,继续指挥射击,全师又集中兵力、火力,同心同德,同心协力,在万炮齐发的火力掩护下,我军迅速地冲上敌人的阵地,轻重机枪向敌人猛烈扫射,将炸药包、手雷、手榴弹、火箭筒往敌人的碉堡里塞,炸得敌人无处藏身,无路可逃。战斗整整打了三天三夜,没吃饭,没喝水,没睡过觉。最后和穷凶极恶的敌人进行了单刀直入、有你无我的大决战,打得敌人鬼哭狼嚎,1.8万人规规矩矩交了枪。在第三天的战斗中,我也因炮弹皮飞溅进后背而光荣负伤,至今我的后背都留下了比巴掌还大的几块炮弹皮伤疤。
战斗结束后,在全师的总结大会上,师首长给我团英勇杀敌的战斗英雄李参谋记特等功一次;给舍身救人的战斗英雄张秀珍医生记特等功一次;给我炮团副团长(在受伤的情况下仍然指挥战斗,压制住了敌人的火力,有力地支援了步兵,打退敌人的一次又一次反攻,使我师取得最后的胜利)记二等功一次。最后师首长给我们全团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炮兵团记集体二等功一次。
这场战斗共持续了43天,我军击退敌人9000多次冲锋,上甘岭一战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军威。据志愿军统計,我方伤亡1.15万人,估计杀伤敌军2.5万人,创造了我军历史上所没有的坚守防御成功的范例。
抗美援朝是近代现代战争史上指挥和战斗水平最高的一场战争,上甘岭战役又是这场战争中攻守变化最多、较量最为惨烈的战役。
祖国慰问团鼓舞士气
抗美援朝期间,中国政府先后派出三届赴朝慰问团。第二届慰问团赴朝时正是抗美援朝战争最激烈艰苦的时候。
1952年10月8日,祖国派出的第二届西南慰问团从丹东跨过鸭绿江入朝,经过两晚上的夜行军,西南慰问团于10月10日深夜到达朝鲜江源道三兵团的驻地。得知慰问团的到来,志愿军代表和朝鲜政府驻三兵团的代表,以及朝鲜人民军驻三兵团的政治文化联络部人员冒雨在驻地五里外相迎,双方一见面顿时喜不自禁,热烈的气氛把冰冷的夜雨都冲散了。
战士们迎来了家乡的亲人,一个个很是激动,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当时上甘岭战役正打得激烈,慰问团先后在各军机关、后方医院和前沿阵地,以及坑道里开展了多种形式的慰问活动,不仅带去了西南各族人民的深情厚谊,还带去了许多慰问品。慰问团所到之处,受到志愿军部队的热烈欢迎。墙上和大炮上都贴着欢迎的字幅——“欢迎祖国的亲人,感谢祖国人民慰问”等。
上甘岭战役是抗美援朝中最残酷、最血腥的对抗战和消耗战。在这场拼死的战役中,志愿军涌现出50多个战斗英雄,其中就有特级英雄黄继光,一级英雄孙占元等。志愿军坑道里没有光亮,屎尿不能清理,烈士的遗体无法及时掩埋。硝烟味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让人窒息。慰问团去不了上甘岭坑道,他们隔着激烈的炮火十分焦急,但坑道里坚守的志愿军战士得知慰问团到来,他们冲破敌人的封锁线,送出三封信,有一封信写道:“你们代表着祖国人民和毛主席的关爱来看我们……谢谢你们,我们完全有决心和力量把敌人消灭在我们阵地上,确保五圣门门户,为597.9阵地战斗到底。”
慰问团除分发礼品外,文工团还不分白天黑夜,轮流辗转在各坑道里进行慰问演出。有杂技曲艺舞蹈等,成都市著名曲艺演员周思新演唱的金钱板《冷枪战》和《大红马和西里亚》等,很受志愿军欢迎。
一天深夜在坑道慰问的时候,重庆模范军属易登瀛意外地与当兵的儿子相遇,父子俩喜出望外,易登瀛鼓励儿子多杀敌,为国争光,为家争光。西南学联会副主席刘文权,还在坑道里举着蜡烛为父子俩照了一张相,后来刊登在《解放军画报》上。
经过40天的忙碌,慰问团顺利完成了任务,于1952年11月11日启程回国,途中上甘岭战役还在激烈地进行着。
1953年10月初,朝鲜停战以后,中国人民抗美援朝总会派遣的中国人民第三届赴朝慰问团抵达朝鲜,前去慰问英雄,著名演员常香玉所在的山西省分团来到我所在的部队驻地做慰问演出。
那时候每个团之间相距很远,大概有五六十里路,上面通过电话通知我们,第二天会有祖国来的慰问团到我们这儿演出,其中有著名演员常香玉,大家都很激动,很期待。当时,常香玉在国内名气很大,报纸报道了她为抗美援朝部队捐赠飞机的事,大家都被她的爱国热情所感染着。慰问团来的时候,大家夹道欢迎,不停地喊“祖国,祖国”……常香玉谢幕的时候,台下一波接一波的掌声,大家都舍不得她下台,表演都结束后,政委又让大家再次感谢常香玉及慰问团。
当晚,慰问团给志愿军战士送上了光荣牌香烟、军邮明信片、和平鸽纪念章、赴朝慰问团纪念章纪念册等。
东西发下来的那一刻,大家那个开心啊!那盒香烟是祖国和人民为抗美援朝志愿军特制的。
战后重建工作
1953年7月27日,在中朝人民的共同努力下,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在“三八线”附近的板门店和中朝军队签订《关于朝鲜军事停战的协议》。朝鲜战场燃烧了三年的战火终于熄灭了。
朝鲜的一切战斗行动完全停止,全世界人民渴望已久的朝鲜停战终于实现了,历时3年零32天的朝鲜战争和中国人民2年零9个月的抗美援朝战争至此结束。
停战以后,我随部队在“三八线”和东海岸执行守备任务。驻守朝鲜5年,直到1958年志愿军全部撤军回国。
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毛主席决定在朝鲜战后重建方面给其大力援助。比如1953年,先宣布整个战争期间,中国援助朝鲜的7.29亿元(人民币新币)全部无偿捐赠给朝鲜政府,后又拨人民币8亿元无偿捐赠给朝鲜,作为战后重建的费用。
中方命令志愿军全面参与朝鲜的战后重建。比如修建房屋,我军部队在20多天的时间内,帮助当地人民修建了1400多间房屋,在7天的时间里帮助昌道郡水泰里人民修建了300多幢房屋,将节约下来的粮食救济当地缺粮的人民。
经过55天紧张劳动,驻守在淮阳志愿军部队帮助当地人民盖起了一座能容纳1200多人的大礼堂,比战前淮阳郡原有的礼堂还大。到1957年底,志愿军各部队帮助朝鲜人民共修建民房27394间,学校283所,公共建筑432座以及其他小型工厂和砖瓦厂等。1954年,志愿军指战员节省粮食350万公斤,衣物用品10万件捐赠给朝鲜人民,帮助朝鲜人民度过当年灾荒。 1955年,志愿军指战员又自动募捐集资购买500部当时中国生产的双轮双铧犁,捐赠给朝鲜农业合作社。到1957年底,共帮助田间劳动5.3万余亩,送粪320万担,植树550余万株。停战以后,志愿军在朝鲜的铁道兵部队共10个师,经过3个月的紧张劳动,共修复、改善和新建桥梁282座,延长1.5万多米,并修复线路191处,延长6000多米,车站34处,延长1.5万多米,给水设施37处,隧道21座,完成土石方21.9万多立方米。为了保证志愿军顺利完成援建,部队还专门规定连队应有70%的人员,机关应有20%—40%的人员,全年帮助朝鲜人民劳动的时间应达到7个劳动日。
自1953年朝鲜战争结束后,志愿军已开始逐步分批回国,留下部分部队在朝鲜协助重建和警戒工作。
1958年2月19日,中朝两国政府发表联合声明,提出中国人民志愿军主动于1958年年底以前全部撤出朝鲜。根据此声明,志愿军总部发出了撤军命令。从3月15日到10月26日,志愿军共分三批全部撤出朝鲜回国。
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的8年中,卓越地完成了祖国人民赋予的光荣使命,志愿军与朝鲜人民军及朝鲜人民团结一致,休戚与共,生死相依,共同抗击美军的侵略,对保卫朝鲜人民的革命成果,保卫中国的安全和支援朝鲜人民和平建设作出了重大贡献。我们作为最后回国的志愿军,一直常驻板门店继续承担监督朝鲜停战协定实施的任务。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粉碎了美国妄图干涉朝鲜内政并吞并朝鲜的企图,保卫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独立。
1958年10月21日,我们志愿军全体官兵来到志愿军烈士陵园,对烈士墓地进行了整修,对阵亡的战友做最后一次悼念和告别。我们全体官兵绕墓地一周,在烈士墓前敬献了花束,栽植了万年青松。陪同我们向志愿军烈士告别的还有当地朝鲜党政领导人和群众。按照朝鲜最虔诚的民族祭奠仪式,在烈士墓前祭酒致敬。
25日中午12时,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官兵乘坐最后一列撤军列车离开平壤返回祖国。金日成等党和政府的领导人及平壤30万群众到车站欢送。能歌善舞的朝鲜人民和志愿军官兵伴随着欢快优美的乐曲翩翩起舞,那感人的离别场面,使置身其中的每一个人都热泪盈眶,就连摄影师也被感动得流泪,以致无法拍下这动人的情景。
当列车奔过鸭绿江大桥的时候,江岸上传来祖国亲人的锣鼓声、鞭炮声和欢呼声,那座鲜花簇拥的凯旋门,欢迎着胜利归来的志愿军。终于回到中国边境城市丹东,回到了祖国的怀抱,我们激动得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