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在“关键词”中领悟鲁迅

2020-11-23刘少勤

书屋 2020年11期
关键词:关键词奴才主子

刘少勤

鲁迅写文章、写私人书信都与众不同,他总是用一些精辟、鲜活和生动的词语来描述事物,戳中要害,给人留下强烈印象。他有自己的话语系统,谈历史文化,谈社会变革,谈人情世故等,无不如此。那些重要的词语,或者说“关键词”,在某种程度上构成了鲁迅思想纵横交错的网络。

余裕

鲁迅说,一个社会如果失去“余裕”,就非常可怕。

“余裕”,就是自由的空间。他长时间反抗国民党政府对思想的打压。他的文章常被删节才得以发表。他出的书多次被查封。他不屈不挠,用各种办法钻破当局布下的文网,争取思想和言论最大的空间,即精神的余裕。

“余裕”也是人生的趣味,生命的情调,审美的追求。鲁迅办杂志、印书,对版式很考究。字不能排得太密,每一页的上端和下端(也叫“天头”和“地脚”)要留较多的空白,如此才疏朗、美观,也方便读者写批语。整本的书,中间还得有插图。为了省纸张,满页排密密麻麻的文字,黑压压一片,鲁迅以为很不可取,会造成心灵的逼仄和窘迫。

谈到文章的写法,鲁迅也强调“余裕”。好看的文章应该有闲笔,仿佛与主题没有直接的关系,适度点染,可以增加趣味。他说:“外国的平易地讲述文艺的书,往往夹杂些闲话或笑谈,使文艺增添活气,读者感到格外的兴趣,不易于疲倦。”鲁迅的杂文时常穿插典故和笑话。比如在谈国民党元老吴稚晖一文中,加了“药渣”的故事,叫人忍俊不禁:一群宫女生病,御医派一个精壮男人进去。过一段时间,宫女们病好了,一个个神采奕奕,那个男的却面黄肌瘦,奄奄一息,成了“药渣”。鲁迅说,花要有枝有叶才美,把枝和叶删尽,只留花骨朵就没法看了。文笔的美离不开“余裕”。蒙田的随笔好读,不仅在于他的思想,也在于他写得松弛、自由,时常跑野马,有很多题外话兜兜转转,扯得很远,扯出了一片广阔的天地,扯出了不寻常的风景。鲁迅的名文《谈胡须》、《门外文谈》和《病后杂谈》等丝毫不比蒙田逊色,倒是更接中国的地气。

看客

“看客”一词在鲁迅作品中出现频率高。鲁迅描绘了在不同场合现身的众多看客。

有的爱看杀人。犯人枪决,他们围观,渴望看到刀起头落的那一刻。如果犯人勇敢,慷慨激昂,“他们看到了悲壮剧”;如果犯人怯懦,临杀头时浑身打战,“他们就看到了滑稽剧”。即便中国人被外国人杀,中国人自己也看得津津有味。

有的爱看杀动物。“北京的羊肉铺前常有几个人张着嘴看剥羊,仿佛颇愉快”。

有的爱看刺激的东西。鲁迅举例子,说某人拿席子裹了死尸,在大街上等着人看。每次打开席子,让人看尸体两分钟,收五个铜币。一个人看完,迅即裹上席子,等另一个人看。看客竟然层出不穷。

有的爱看隐私。在《复仇》一文中,鲁迅寫两个男女在野外漫步,顿时有看客跟着,想看他们拥抱、接吻或别的动作。男女偏什么动作都不做,让看客失望。这是对看客的一次复仇。文章简短,意味隽永。

有的出于无聊,不知自己想看什么,只是跟着别人看个热闹。鲁迅说,有人在街头吐口痰,盯着看,很快就会有一群人围上来一起看。后来当中一个人喊了声“那不过是一口痰”,转身跑开,众人才一哄而散。

看客的麻木深深刺痛了鲁迅的神经:“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当然以为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

做戏与做事

做戏就是不当真,装装样子给别人看。鲁迅说中国做戏的人太多。

一群隐士喊着不问俗世,归隐深山。其实,“身在江湖,心在魏阙”。有一座山叫终南山,本来是隐士躲避之地,却成了名山。因为隐士在那里大肆表演个人的才华和志趣,制造了巨大的声响,皇帝知道了,直接从那里选拔官员。科举考试也免了,成了所谓的“终南捷径”。鲁迅引古诗嘲讽:“翩然一只云中鹤,飞来飞去宰相衙。”明明想做官,以退为进,做的是反向的广告,迎合了上层社会“逆反”的心理。他们在做戏。

现代中国,某些文人也在倡导隐士文化,鼓吹闲适,与世无争。鲁迅说,谁要是得罪了他们当中的一个,他们就会跳起来痛骂,把隐士的外衣剥得一干二净。真正的隐士没有人认识,连名字都不会留存。他们也在做戏。

军阀孙传芳刚刚杀完人,身上的血腥气没有散尽,跑到寺庙烧几炷香,念几声阿弥陀佛,俨然一个佛教徒。他也在做戏。

鲁迅痛斥做戏的虚无党,讴歌认真做事的老实人:“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他自己身体力行,带着重病,一生辛勤做事。做得很多,太累了,给友人的信中有时吐点苦水,说累得够呛,做人的乐趣简直都没了。他在多个领域做出了不寻常的事。

他是顶级的金石学家,一生收集、整理、考订石刻文字、石刻砖刻画像将近六千张。其中大量的石刻文字,他亲手誊抄。原来用什么字体,他就用什么字体,悉照原样,一丝不苟,涵盖甲骨文、金文、篆体、隶体、楷体、行体。很幸运,这些成果近年都已正式出版。上海书画出版社出《鲁迅辑校石刻手稿》十八册。西泠印社出了《鲁迅藏汉化石刻画像砖刻画像》全集,两大箱,价格近万元,我咬咬牙买下了。他还收集了许多古钱币,是这方面的鉴赏家。在厦门大学任教时,一位教授办古币展览会,鲁迅一眼看穿里面很多是假币。

他是出色的编辑、书刊封面设计师、出版家。他与友人编辑《语丝》、《莽原》、《奔流》、《译文》等名刊,亲自修改、校对作者文稿。他办未名社、朝花社出版图书,推出“未名文丛”、“奴隶文丛”等,大力扶持年轻人。

他是中国古典文献学大家,辑录、校对的古书达二十种,有《嵇康集》、《唐宋传奇集》、《古小说钩沉》、《小说旧文钞》等。他是卓越的文学史家。《中国小说史略》和《汉文学史纲要》两部论著文字精美,自创体例,论断作家和品赏作品眼光独到,感觉敏锐,心细如发,至今无人能及。

他是杰出的作家,创作文字三百多万字。他又是翻译家,譯作也有三百多万字。

鲁迅说,中国需要做的事很多,他自己做得不够。给曹聚仁的信中,他慨叹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和整理急需人去做。社会史、艺术史、赌博史、娼妓史、文祸史都很重要,却少有人顾问。鲁迅想写汉字字体变迁史,做了许多准备,可惜事务繁忙,病魔又催逼,夙愿未能实现。

鲁迅说:“中国没有肯下死功夫的人,无论什么事,如果继续收集材料,积之十年,总可成一学者,即如最简便而微小的旧有花纸之搜集,也可以观测一时的风尚习惯,和社会情形的一般。”他勉励年轻人脚踏实地,看条件许可,能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诸子百家中,他对墨子情有独钟,赞赏不绝。墨子黑脸黑衣,粗手粗脚,终身劳作,不辞苦辛。

吃教

鲁迅敬重宗教的祖师。释迦牟尼智慧过人,洞达三世。鲁迅说许多事情平常想不清楚,佛祖早已明白指示了。佛祖还宣讲以身饲蚊、饲虎,那种博大的胸怀和利他的慈悲心肠,更非一般凡夫俗子所有。鲁迅也赞美耶稣基督牺牲自己,替人类赎罪,以一身担当人间苦。

但是谈到和尚、尼姑以及形形色色的基督徒,鲁迅却语带讥讽,少有肯定。他看穿了教徒的假面,揭出了他们灵魂的真实。多数教徒内心缺少信仰,入教只是为了混个饭碗,捞点名利,鲁迅用两个字形容,便是“吃教”。

鲁迅从教徒联想到其他类似人物,“吃教”就具有了普遍的意义。任何思想或学说,你心里不信,为了得到好处假装信奉,并加入相关的团体,也是“吃教”。几千年来中国的儒生儒士们未必信孔子,不过看中了儒家的金字饭碗,一个个往科举的道上挤。到了现代社会,革命浪潮掀起,很多人士加入了革命组织,但动机并不纯。有的想出名,有的想弄点钱花,有的为吸引女人,五花八门。鲁迅说,有些人忙着“吃教”,就因为缺少真正的信仰。

流氓

“流氓”,鲁迅一再提及,在不同的文章和书信中,他剖析了不同类型的流氓。

一是披着侠义外衣的流氓。多少人称道《水浒传》里的豪杰,武功盖世,又行侠仗义。鲁迅却不以为然。常人眼中的英雄,在他看来不过是流氓。那一班人都很任性,爱耍狠,耍个性,自设刑罚,没有明晰的规矩和尺度,没有外部的监督,看谁不顺眼就大开杀戒,时常滥杀无辜。武松杀了潘金莲也就罢了,把另外几个弱小的仆从也剁了,没有半点同情心。罪恶甚至成了炫耀的本钱,杀完人在墙上用血签署“杀人者武松”。女流氓孙二娘卖人肉包子,沾沾自喜,没有同情心,没有对生命的悲悯。小团体内部也经常互撕互扯。什么“替天行道”、“行侠仗义”、“劫富济贫”都是幌子,落不到实处。闹够了,一有机会就准备投降,和皇帝老爷谈条件,求封赏。“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鲁迅眼光独到,一下看清了实质:“他们所反对的是奸臣,不是天子;他们所打劫的是平民,不是将相。李逵劫法场时,抡起板斧来排头砍去,而所砍的是看客。一部《水浒》,说得很分明:因为不反对天子,所以大军一到,便受招安,替国家打别的强盗——不“替天行道”的强盗去了。”在《流氓的变迁》一文中,鲁迅还谈到《施公案》、《彭公案》和《七侠五义》等侠义小说中的英雄,都无好感,说他们“虽在钦差之下,究居平民之上”,平时四处逞雄,欺凌他人,“后面是传统的靠山,对手又都非浩荡的强敌,他们就在其间横行过去”。

二是有知识的文化流氓,人数不少,活跃于现代社会。

他们忽而提倡这个,忽而提倡那个,没有坚定的信念,所求只在名和利。什么旗号对自己有好处就举什么旗号。“要人帮忙时候用克鲁巴金(今译克鲁泡特金)的互助论,要和人争闹的时候就用达尔文的生存竞争说,无论古今,凡是没有一定的理论,或主张的变化并无线索可寻,而随时拿了各种各派的理论来做武器的人都可称之为流氓。”

他们自视甚高,发号施令,不是以理服人,而是借势压人。有些人把自己看作革命的祖师,随意给别人定罪名,仿佛不听他的话就会死得很惨。鲁迅用有力的文字回敬:“他们……将革命使一般人理解为非常可怕的事,摆着一种极左倾的凶恶的面貌。好似革命一到,一切非革命者就都得死,令人对革命只抱着恐怖。其实革命是并非教人死而是教人活的。这种令人‘知道点革命的厉害,只图自己说得畅快的态度,也还是中了才子加流氓的毒。”

三是日常生活中的市井流氓。鲁迅对所有类型的流氓都厌恨,不过相比前面两种,他对市井流氓的讨伐要温和一些。他在市井流氓身上看到了一些优点。市井流氓有韧性,能坚持。鲁迅说,天津街头的青皮给人搬行李,路途远要两元;路途近,你讨价,他还是说要两元。你说不要搬了,他说也要两元。一般人撑不住,只好让他搬,任他宰了。鲁迅常常感慨:善良人多半怯懦,遇到一点阻力就会放弃诉求,有时倒不妨向市井流氓学学。

主子和奴才

“主子”和“奴才”不是什么新鲜词语,很多人都在用。鲁迅看待主子和奴才别具眼光。多数人看到主子和奴才地位悬殊,彼此对立,鲁迅看到的却是主子与奴才惊人的相似,灵魂深处没有任何差别,相互之间随时可换位。

“主子”一旦失势、落魄,很快就会变成十足的奴才。鲁迅说,孙皓本来是皇帝,一旦降晋便伏低作小。宋徽宗被俘也是俯首听命,乖乖受辱,死心塌地做起了奴才。做主子的时候不可一世,欺压别人,有一天沦为奴才,也就觉得别人凌辱自己天经地义。

奴才呢,一旦得势,绝不肯废去老爷的称呼,作威作福往往胜过原来的主子。鲁迅说,上海的工人赚了钱,自己开起工厂来,对工人的剥削比一般资本家还要狠。奴才甚至不需要完全翻身,只需比同伴稍稍优胜一点,便会显露凶恶的本相。鲁迅多次谈到“工头”的可怕。挥动鞭子打工人的恰恰是工头,尽管他也是工人中的一员,但比资本家本人更可恶。奴才最拿手的就是仗势欺人,主子欺人多少会顾及一点风度和体面,奴才欺人可是无所顾忌。

新月社的作家如梁实秋等人有时也批评国民党政府。鲁迅说,那是奴才给主子提意见,微嗔薄怒,仿佛在骂主子“您不好好吃饭,饿坏了怎么行呢,或你衣服穿太少,冻着了别后悔哦”之类。主子有时嫌他们啰嗦,教训一下,但都是小动作,不会动刑罚。回望中国几千年的传统社会,鲁迅敏锐地发现,主子与奴才一直在合谋、合作,而不是斗争。彼此灵犀相通,如同佳偶。

拿来与送来

魯迅力主大胆吸收外来文化,称颂中国汉唐时代很大气,只要东西对我们有益就要,绝不会战战兢兢,好像接受了异域的东西,就辱没了自己。他风趣地说,吃牛肉,不用担心会变成牛。汉唐时代“拿来”的东西不计其数,今天号称民族乐器的胡琴,当初也是外来的,甚至唐朝宫廷,不少官员也是来自外族。

对待西方文化,鲁迅说要“拿来”,而不是让人家“送来”。鲁迅不鼓吹全盘西化,反对照单全收。有些学者把鲁迅简单地归到西化派,不无偏颇。鲁迅说,人家“送来”的东西,有鸦片,有大腿舞,有肉欲文学,我们可不能要。鲁迅留学日本时,正值法国自然主义文学热,日本文学市场充斥大量描写性爱、弥漫肉欲的文学。留日的中国作家郁达夫、张资平等多少受这股风潮的影响。日本研究鲁迅的学者竹内好先生说,很奇怪,鲁迅没有任何兴趣。他热衷译介外国文学,却从未触碰此类作品。他个人的文学创作也没有受自然主义文学的影响。一方面要吸收,另一方面又强调鉴别、选择,这才是鲁迅的“拿来主义”。鲁迅一再说要放出自己的眼光,自己去拿。

鲁迅一生翻译外国作品三百多万字。选择什么样的作品,他有自己的眼光、自己的尺度,与同时代的文化名流很不一样。他译的作品大体上可以归为几个类别:一是书写妇女、儿童、穷人等弱势群体的境遇和命运,数量较多。二是描写弱小民族反抗强国的曲折历程,数量不多,但是很有代表性。三是供儿童阅读的童话故事,数量可观。四是俄国的革命文学、革命文学理论以及与此相关的同路人文学,比重很大,差不多占了译作的四分之一。五是以讽刺艺术见长,披露社会和人类灵魂痼疾的作品,也就是果戈理的《死魂灵》。这部译作意义不寻常,鲁迅耗尽了心力,刚译完不久便去世了。

假古董和假毫光

真古董色泽反而暗淡,不那么招眼。假古董未经岁月的打磨、时光的沉淀、物理的衰变,散发着特别的“亮光”,俗称“贼光”,鲁迅在文章中称“假毫光”。

“学衡派”的人物自以为是国学家,为中国古文化叫好,鄙视西洋文化。鲁迅说,在社会过渡时代,无论拥戴旧文化还是提倡新文化,都不失为一种主张,未可厚非。他佩服王国维的旧学功底,赞誉有加,说要提倡旧学,王国维先生倒是当之无愧。鲁迅与“学衡派”论战,发表了《估〈学衡〉》一文。他并没有批复古主义思想,而是挑剔“学衡派”人物发表的文言文,连篇累牍的语病:遣词造句,结构混乱,牵三搭四,理不清头绪;不解文言词语的真实意义,瞎用一气;不懂文言虚词的用法,随意添加。鲁迅很纳闷,一群不通文言文也没有吃透中国传统文化的人竟然好意思倡导中国传统文化。“学衡派”的头目喊着要公平地称量中国传统文化的分量,鲁迅说很好啊。但你们既然要“衡”,也就是说要用秤去称量,那就得先把秤星校准。如果一杆秤秤星不对,错得离谱,又怎么称量呢?学衡,学衡,“衡”了半天,最后“衡”出来一帮人,对文言文、古文化只知一点皮毛。鲁迅说,他们是假古董,散发着假毫光。“学衡派”头目吴宓后来也承认,那些用文言文写的文章确实太低劣,语病很多,鲁迅没有诬枉他们。

吊诡的是在整理中国传统文化方面,贡献最大的反而是鲁迅、胡适、钱玄同、陈独秀等新文化运动人物。胡适的中国古典小说版本考据和中国哲学史研究,钱玄同的汉语音韵学探索,均成绩卓著,不同凡俗。陈独秀先生呢,世人以为他只会搞政治,殊不知他是汉语文字学大家,今天台湾很多学校用的教材仍然是陈独秀编的《文字学》。

有位老先生叫贺麟,是新儒学家,文化保守主义。他的思想很开通,称许鲁迅等新文化运动人物为传统文化的继承立了大功。他不仅认可鲁迅等人在传统文化典籍整理保存方面的功劳,还肯定鲁迅等人批判传统文化的好处。他说,中国传统文化有“毒素”,年轻人不能直接吸取。五四新文化运动者批判传统文化,尽管言辞激烈,但恰好起到了“清毒”的作用。

猜你喜欢

关键词奴才主子
“猫主子”的日常
冠图PnoCm的两种度结合重构数
做奴才的不同境界
献给猫主子的秋の珍味
做最好的自己
图解十八届六中全会“关键词”
“关键词”教学法在高中历史课堂中的应用探讨
类星图的2种度结合重构数*1
臣与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