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奴才的不同境界
2020-05-21陈鲁民
陈鲁民
鲁迅在《灯下漫笔》里把做奴隶分为两种情况:“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与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他又说道:“做奴隶虽然不幸,但并不可怕,因为知道挣扎,毕竟还有挣脱的希望;如果从奴隶生活中寻出‘美来,赞叹,抚摩,陶醉,那可简直是万劫不复的奴才了。”可见,奴才比奴隶更不堪,更可悲,更不可救药,但也仍有些愿意做奴才的甘之如饴,乐此不疲。
一是自觉奴才。他们自觉自愿做奴才,以做奴才为荣,你嘲笑他是奴才,他还反唇相讥说你想做还没资格呢!清朝时,只有滿臣才能对皇帝称奴才,表示自己是皇帝家奴,并以此为荣,得意洋洋。也有个别汉臣眼热,想跻身奴才行列,乾隆三十八年,天保和马人龙为科场舞弊案共上了一个奏折:“奴才天保、马人龙……”乾隆大为恼火,斥责两人冒称“奴才”,给予重罚。这两个汉臣自取其辱,活该被罚,因为你根里不是人家的人,硬往上凑,那还不是热脸碰个冷屁股。
二是冒牌奴才。他们不是奴才,胜似奴才,没有奴才的命,却有奴才的心。人家那正牌奴才都是有牌照有薪水的,干活拿钱,效力吃饭,没啥好说的。可有些人本不在奴才之编,更拿不到奴才酬劳,却自觉自愿为主子效劳,心甘情愿鞍前马后奔跑,比在编奴才还要干活拼命,不遗余力为主子奔走效劳,甚至于不惜“出钱去买做奴才的权利”。(鲁迅)
三是多姓奴才。谁给好处多就给谁干,谁的油水大就投靠谁。就像三国时的吕布,反复无常,不忠不義,他原是丁原义子,为赤兔马杀了丁原,后又认董卓做干爹,为貂蝉又杀了董卓,被人骂为“三姓家奴”。正因为他跟谁都不真心,跟谁都不会跟到底,最后在白门楼上死于非命。诚如鲁迅所言:“就是为了一点点犒赏,不但安于做奴才,而且还要做更广泛的奴才。”奴才分死心塌地的奴才与三心二意的奴才,吕布乃后一种之翘楚。
四是超级奴才。他们比主子还狠、还阴、还绝。主子没想到的事他都想到了,主子不敢干的事他为主子干了,时时处处替主子着想,为主子分忧,对主子忠心耿耿,主辱奴死,为主子不惜赴汤蹈火,为主子能牺牲身家性命。这种人往好里说叫“义奴”,其实在主子眼里不过是一条听话的狗而己。干得再好,再卖命,也难逃最后嘴里被塞马粪的下场,就像《红楼梦》里的焦大。
五是天生奴才。他们习惯了当奴才,奴颜婢膝,点头哈腰,不当奴才都不知道怎么活了。京剧《法门寺》里,权倾朝野的大宦官刘瑾,让侍从小太监贾桂坐下说话,他不肯坐,说:“奴才站惯了,不想坐。”他们一直跪着,从不敢抬头,不敢反抗,一切都是主子的对,错的全是自己,主子放个屁,他要赶快写个《屁颂》。
六是遥感奴才。他们和主子并无隶属关系,又差之千山万水,却奴性十足,和主子心心相印,灵犀相通,每每为主子摇旗呐喊,遥相呼应。主子做了坏事丑事,连自己都觉得没脸,奴才会跳出来拼命辩护,巧舌如簧;主子一旦理亏心虚,无言以对,奴才就不惜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让主子喜出望外:阿Q真能做!奴才分拿钱与不拿线奴才,专业与业余奴才,在职与非编奴才,他们就是后一种。
当然,奴才看似低眉垂目,俯首帖耳,其实内心里也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三姓家奴”吕布就不说了,唐寅卖身相府收获了秋香姑娘,包衣奴才年羹尧,也坐上了大将军宝座。而那些非在编奴才,则力求获得主子青睐,有朝一日也进入正式奴才队伍,分得残羹剩饭。
以上各条,纯属有感而发,信口开河,盲目下笔,胡乱涂鸦,并无成心影射哪位,暗指某某,但谁若觉得自己很像其中一类,那也欢迎对号入座。
白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