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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嵩焘的人生恩怨

2020-11-23刘少波

书屋 2020年11期
关键词:郭嵩焘左宗棠李鸿章

刘少波

郭嵩焘(1818—1891),字伯琮,号筠仙,晚自号玉池老人,湖南湘阴人,湘军创始人之一,我国历史上首位驻外公使。清道光二十七年(1847)进士,曾任苏淞粮储道、署理广东巡抚等职。郭一生经历丰富,青年时多次应试皆不中,中年入仕后又逢太平天国运动兴起,便参与湘军筹建,后因李鸿章等人推荐渐擢为封疆大吏。临近花甲,扶病出洋,首任驻英、法公使,却因思想超前备受清议诟辱,不得不引退回籍。在生命行将灯枯的最后三年,郭自撰《玉池老人自叙》,对自己的人生际遇进行回顾。在该自叙中,郭对与己关系匪浅的晚清名臣曾国藩、李鸿章等人多有着墨,尤其对与己渊源颇深却遭其“反噬”的左宗棠、刘锡鸿二人耿耿于心,以致临终亦绝难释怀。

一、生平受合肥傅相之惠最多而无能报之

李鸿章,字少荃,安徽合肥人,晚清重臣,淮军创始人和洋务运动领袖。郭嵩焘与李鸿章关系密切,两人均与湘军统帅、晚清重臣曾国藩渊源颇深。论辈分,李鸿章应属郭嵩焘的晚辈。因李乃曾国藩门生,而郭与曾国藩却分属同辈,向以老友相处,曾国藩墨绖从军更是郭嵩焘一力促成。此外,郭、李还是姻亲。李鸿章之弟李昭庆的儿子李经榘娶的正是郭嵩焘之女。郭、李缔交于道光二十五年(1845),二人均以文章见长,故相互激赏。早年间,郭嵩焘与刘蓉等人参与创设湘军,不领薪金、不求保举,谋划军制、筹粮筹饷,创议开办厘捐和水师,为湘军发展实心奔走。而李鸿章于咸丰八年(1858)入湘军幕府,成为曾国藩的重要幕僚。据《玉池老人自叙》,李鸿章的封疆之路与郭嵩焘有着很大关系。咸丰十年,湘军将领李元度受命防守安徽徽州,短时间内便为太平军攻克,致使曾国藩祁门行辕被太平军包围,要不是湘军悍将鲍超及时来援,曾本人亦几陷不测。事后,曾国藩准备严参李元度,并命李鸿章主笔。李鸿章因与李元度交好,不愿拟稿并愤然求去。此时,郭嵩焘致信李鸿章,力言:“此时崛起草茅,必有因依。试念今日之天下,舍曾公谁可因依者?”劝其不要意气用事,“即有拂意,终须赖之以立功名”。对于郭嵩焘的劝谕,李鸿章深以为然,遂重新回到曾的身边继续行辅佐之责。同治元年(1862),因太平军进攻上海,曾国藩力荐李鸿章出任江苏巡抚,率领淮军开赴上海。李本人也由一介幕僚遽任江苏巡抚,自此开启其独当一面的人生事功。在湘系浸淫多年的李鸿章,自然非常清楚郭嵩焘在筹粮筹饷方面的才能,遂于该年四月十八日奏保郭为苏淞粮储道,以期为淮军解除后顾之忧。这是郭嵩焘实任地方的开始,也是其后来成为封疆大吏的起点。同治二年三月,清廷授郭嵩焘两淮盐运使。在此任上,郭嵩焘大力整顿盐务,成效显著。任前,两淮运库存银不足四万两,其任职一月便将欠解江南粮台及安徽的协饷缴清,还能随时向皖军及清军江南大营供应米盐,至其卸任时,运库存银尚有二十余万两。对此,李鸿章在其《郭嵩燾请付史馆折》中盛赞郭“其综理精密如此!”对于李的知遇力荐,郭在其自叙中称“生平受合肥傅相之惠最多,而无能报之”。其感激之情可谓溢于言表。

当然,郭、李一生之所以能够保持如此深厚的交情,除了二人有着特殊的姻亲关系以及曾经在仕途上相互扶持等原因外,更重要的是两人对时局的认识以及对外政治主张上基本一致,尤其在为清议所不容这一点上,更是惺惺相惜。近代以来,特别是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迎来“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面对的是“三千年未有之强敌”。不同于清廷处理过的任何以往“夷务”,所谓“泰西诸强”(即西方列强),船坚炮利,前所未遇。一直以来行之有效的“剿”、“抚”二策皆告束手——“剿”则屡遭痛击,常常一败涂地;“抚”则实结城下之盟,往往丧权辱国。李鸿章着眼于中、西在综合国力和科学技术方面存在的巨大差距,认为洋人“船械之精,操演之熟,海上实未可与之争锋”,陆路虽“我众彼寡,我主彼客,苟能器械精良,饷糈充备,未始不可与战。但一时战胜,未必历久不败”。光绪九年(1883)八月,为应对中法战局,李鸿章上《遵旨妥筹法越事宜折》。李在此折中提出“我不先开衅,则衅亦无自而致矣”。此即流布极广的所谓“衅不自我开”,被人举为其“求和卖国”的“铁证”。

据《翁同龢日记》,光绪元年郭嵩焘曾亲口对翁言:“方今洞悉洋务者止三人,李鸿章、沈葆桢、丁日昌也。”可见郭对李鸿章的认同。郭认为:“西洋通商已历一千四百余年,与历代匈奴、鲜卑、突厥、契丹为害中国情形绝异,始终不越通商之局”,故“战、守、和三者俱无足言”,而要正确处理洋务,“一言以蔽之曰:讲求应付之方而已”。而所谓“应付之方”:“不越理、势、情三者”,“宜一切持平处理”,“自可永远相安无事”。李、郭二人均主张推行洋务运动,主动向西方学习,以求国家自强。然而,这种跨越“夷夏之防”的政治先觉,自然难以为时俗所解,两人均被清议所诟。只不过,李鸿章以军功起家,深知“口惠而实不至”之害,并不以浮议摇撼为意,无论谤誉皆一力任之。而郭嵩焘则毕竟书生意气。据《近世人物志·郭嵩焘》记载,曾有人撰写一联:“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不容于尧舜之世;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对其使洋一事进行冷嘲热讽。湖湘士子更羞与为伍,有甚者竟相约准备拆毁其家。此后,因郭出洋日记《使西纪程》传回国内,遭到翰林院编修何金寿弹劾,直谓“大清无此臣子”,并要求朝廷销毁《使西纪程》。光绪三年(1877)九月,郭嵩焘上《办理洋务横被构陷沥情上陈疏》,试图为自己辩解,并称“一生名节,毁灭无余。私心痛悼,无可湔拔”。遭人误读,为时议所不容,于情于势,竟成孤愤之臣!故越是如此,越让郭对政治主张相类、境遇相似的李鸿章大有知己之感。

二、最不可解者与某公至交三十年终以四折纠参

左宗棠,字季高,湖南湘阴人,湘军统帅,晚清名臣。在《玉池老人自叙》中,郭嵩焘曾道:“最不可解者,与某公至交三十年,一生为之尽力”,却“一意相与为难,绝不晓其所谓,终以四折纠参”。言语间,对“某公”的失望与愤怒之情跃然纸上。所谓“某公”,指的就是左宗棠。郭、左乃同乡,二人订交于道光十五年(1835)。太平天国运动兴起时,二人还相约避居乡野。此外,郭、左还有着一层特殊的姻亲关系:左宗棠之兄左宗植的儿子左浑即是郭嵩焘之婿。咸丰八年(1858),郭嵩焘因功授翰林院编修,入值南书房。该年十二月初三日,咸丰帝在养心殿召见郭嵩焘,中途曾问及名声在外的左宗棠。郭盛赞左宗棠:“才极大,料事明白,无不了之事。”也就是说,郭对左实有荐遇之德。咸丰九年(1859),樊燮京控案发。咸丰帝下旨严查并密谕“左某如有不法情事,即行就地正法”,成为轰动一时的一桩公案。一时之间,左宗棠岌岌有性命之忧。为营救左,郭嵩焘找到关系要好且同值南书房的侍读潘祖荫,请其上疏密保。于是,潘上了一道奏折,中有“国家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之语。或是此惊世之语对咸丰帝有所触动,其一改前命。左遂因祸得福,得以四品京堂候补襄办曾国藩军务,成为其渐任地方大员的仕途起点。此次左宗棠之所以能死里逃生,郭嵩焘的居中谋划功不可没。因此,郭于左还有救命之恩。

而郭、左二人的矛盾起自同治二年(1863)。该年,经两广总督毛鸿宾保荐,郭嵩焘由两淮盐运使升任“署广东巡抚”。此时,左宗棠致信郭,称自己“百战艰难,乃获开府”,而郭“竟安坐得之”。的确,左的封疆之路比郭嵩焘要来得艰难。其从四品候补京堂到升任浙江巡抚,虽前后不到两年时间,但近两年间左宗棠率领“楚军”在闽浙地区与太平军大小激战不断。所谓“百战艰难”,亦并非夸饰。左宗棠说话向来难听,知其者如曾国藩称之为“措辞过峻,不无令人难堪之处”。他写给郭嵩焘的这封信,虽然是朋友之间的戏言,但在郭听来却是分外刺耳,郭据此认为这是左的嫉妒心在作祟。自此,郭、左间开始萌生嫌隙。而二人的矛盾达到顶峰,则是在同治四年(1865)。该年八月,郭嵩焘因再也无法忍受督、抚间的矛盾,上奏历数广东军务之误,并控诉两广总督瑞麟“抵排攘斥”。督、抚失和且将矛盾公之朝堂,这让清廷不得不进行处置,遂命时任闽浙总督并节制广东、江西、福建三省军务的左宗棠查办。按理说,清廷岂不知郭、左间的密切关系?做此安排,本意或许是想帮郭一把。但是,令郭万万没想到的是,与己“至交三十年”的左此时却摆出一副不偏不倚的架势。其在给清廷的奏复中一面澄清自己与郭系姻亲关系,例应回避;一面却公开指责郭遇意见相左“宜慷慨直陈相勖”,岂能等到“粤事贻误已深,忧惧交集,始侃侃直陈”。左称此乃意气用事,是郭“咎由自取”。平心而论,左宗棠之言虽然刺耳,但却不无道理。然而在郭嵩焘则有难言之苦衷。事实上,自郭嵩焘就任广东巡抚以来,便与前后两任两广总督矛盾不断。前任两广总督毛鸿宾与郭嵩焘颇有渊源。毛乃道光十八年(1838)进士,系曾国藩同年,郭致信毛时常以翰林老前辈相称。毛早知郭之才,曾一意结交。毛任湖南巡抚时,其幕府师爷郭崑焘正是郭嵩焘之弟。至其入主两广,即对郭大加保荐。不过入粤后,毛常以恩公自居,督署疏稿多命郭起草,弄得郭曾感叹道:“居粤年余,不过为督辕供一幕友之职而已。”同治四年,毛鸿宾因故去职,两广总督由广州将军瑞麟署理。瑞麟不仅一如旧故,凡所奏陈竟亦命郭拟稿,这引起郭的极大不满。此外,郭嵩焘入粤后,发现粤军吃空饷、功赏冒滥等“潜规则”横行,便着意按照湘军营制进行整顿。哪知这直接触动了瑞麟及卓兴、方耀等粤军将帅的切身利益,被瑞指为越权。

乱世之中,手中无可用之兵,办起事来自然处处掣肘。为此,郭嵩焘多次写信向左宗棠诉苦。然而,尽管左早就深知粤东兵将“知利而不知义”,“守不能固,战不能克”,但对于郭的处境却不但不予体谅,反而将广东军政之误归咎于郭,怪其主粤多年却不留心人才,遇事掣肘却不能独断,总以“委曲以期共济”为词,以致贻误日深。左更毫不客气地指出郭为人“才短气急,近于迂琐”,身膺封疆原本就是“才不副志”,并称自己一番直言乃是“因忠而愤,以直而亢”,无论“知我罪我”,也只“听之而已”。至同治四年十二月,左宗棠又上《陈明广东兵事饷事片》,以不能筹饷责难郭嵩焘,并推荐自己的亲信爱将蒋益澧“赴粤督办军务兼筹军饷”。此折连同其九月上的《复陈广东军务贻误情形折》等折,被郭嵩焘理解为“四折纠参”,并称左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帮蒋益澧攘夺广东巡抚之职。而事实上,次年二月,清廷也的确改命蒋益澧为广东巡抚。这一切,怎能不让郭嵩焘耿耿于怀?无怪乎至光绪十一年(1885)左宗棠病逝,郭嵩焘都难解此心结。其写给左宗棠的挽联里竟然也心绪难平:“世须才,才亦须世;公负我,我不负公!”

三、十余年所以待刘锡鸿诚不应受此惨报

刘锡鸿,字云生,广东番禺人,举人出身。在《玉池老人自叙》中,郭嵩焘称刘锡鸿“阴贼险狠,穷极鬼域,自问十余年所以待刘锡鸿,诚不应受此惨报”。可见,郭对刘的评价极低,其对于刘负义背叛之记述,即便是一百三十余年后的今天,读来依然让人感觉恨意难消。据《郭嵩焘全集·日记》,郭、刘相识于同治二年(1863)十月二十六日,时郭正署理广东巡抚,刘来谈厘务。而据晚清名士王闿运的《湘绮楼日记》,刘锡鸿心志甚大,“欲为一代名人”,特别是其对洋务多有谈论,曾得到郭的赞许。或是被刘的表象所迷惑,郭任职广东巡抚时与其甚为交好,并倚重其人地两熟的优势,让其协助自己办理粤东政务,任内对其亦多有提携。

光绪元年(1875)七月,清廷命郭嵩焘任出使英国钦差大臣。次年八月,又命刘锡鸿任出使英国副使。此次出洋,郭、刘所负的乃是特殊使命。光绪元年,英国驻华公使馆翻译马嘉理因故被云南少数民族民众所杀,是为“马嘉理案”。英方指责该案系云南巡撫岑毓英幕后指使,遂向清政府施压,并以派兵入滇相威胁。最终双方于光绪二年(1876)签订《烟台条约》,并议定由清廷派遣大臣亲赴英伦赔礼道歉。郭、刘此次使命便是为此。然而洋务向不好办,这在郭早有切肤体会。“马嘉理案”发生后,时在总理衙门行走的郭嵩焘上折参劾岑毓英“不谙事理、酿成事端”,请将其交部议处。此疏一出,郭立为舆论所不容,被人斥为“交通洋人”。有此殷鉴在前,郭自然知道此次出使实在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当时“廷臣皆视此为大辱”,无不视之为畏途,郭亦不能免俗。其多次上疏称病乞辞。然清廷不许,两宫皇太后更是于光绪二年七月召见郭嵩焘,对其好言抚慰,劝其万不可辞。针对郭惮于舆论的心病,慈禧太后还不忘开解道:“旁人说汝闲话,你不要管他。他们局外人,随便瞎说,全不顾事理。你看此时兵饷两绌,何能复开边衅?你只一味替国家办事,不要顾别人闲说,横直皇上总知道你的心事。”连一向寡言少语的慈安太后也劝慰郭:“这艰苦须是你任。”情势如此,郭不得不应命。尽管曾有犹豫迟疑,但事到临头,明知前途艰难,还能不避毁誉,甘任天下之谤,足见其人亦属实干家,有担当。

与郭嵩焘的被动出洋相比,刘锡鸿出洋却是其主动营求。据《玉池老人自叙》,刘锡鸿曾托郭嵩焘的至交朱孙诒斡旋,但郭认为刘出洋有三不可:“于洋务太无考究”;“洋务水磨功夫宜先化除意气,刘锡鸿矜张已甚”;“生平好刚,而不达事理”。后来,还是军机处出于平衡、监视等目的,才促成了刘的英伦之行。应该说,郭对刘的确是知之甚深。抵任不久,刘锡鸿就为自己的“副使”身份闹起了意气。因为按照国际惯例,各国驻外公使只设一人,公使以下为参赞等侍从人员,无副使一说。据刘锡鸿的使英日记《英轺私记》,自出使以来,郭嵩焘“凡行洋人文件皆单衔,事事无从与商榷”,这让刘十分不满,曾上奏自请回国。其后短短几个月,郭、刘之间的矛盾就发展到积不相能、相互攻讦的地步。郭连上数折,参刘锡鸿“任性妄为”、“私刻关防”、“滥支经费”。而刘亦不甘示弱,开列了“十大罪状”对郭嵩焘进行弹劾。平心而论,郭、刘之间并无私人积怨,更何况郭对刘还有奖掖之恩,二人的矛盾归根结底还是在于政治主张上的巨大分歧。据《湘绮楼日记》:“郭筠仙最好班氏匈奴传论,以为得制夷之要。”所谓“班氏匈奴传论”,指的是汉代名臣班固处理与少数民族关系的原则,即“制御夷彝之道,当使曲在彼”。通俗地讲,就是做事要占理。郭嵩焘认为:“自古中外交兵,先审曲直。势足而理固不能违,势不足而别无可恃,尤恃理以折之。”但办理洋务以来,“中外诸臣一袭南宋以后之议论,以和为辱,以战为高”,甚至一些人为了沽名钓誉,阳称攘外,实则不过是“图不次峻擢”,最终误国误民。郭嵩焘更进一步指出:“西洋立国,本末兼资。其君民上下同心,一力以求所以自立”,将西洋的富强归功于政治制度的先进。这在当时无疑是石破天惊之论,因为即便如后来的洋务派张之洞等人亦只主张“中体西用”。如此悖逆儒家伦理的主张,在刘锡鸿看来完全不可接受。

实事求是地讲,刘自出洋以来,因见闻日广,其守旧思想也有不少变化。比如他在《英轺私记》中对英国政俗大加赞赏,称其“无闲官,无游民,无上下隔阂之情,无残暴不仁之政,无虚文相应之事”。但从骨子里,他始终坚持“中国立教尚义不尚利,宜民不扰民”,“市道不足以治天下,技巧不足以臻上理”。西方之火车、机器等奇技淫巧“刳天剖地,妄矜巧力,与造化争能”,不仅扰民,亦夺人口食。这与流俗所论“立国之道,尚礼仪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如出一辙。此外,刘更沉浸在自己编织的“苏武牧羊”式的道德体验中无法自拔,“动与洋人相持,以自明使臣之气骨”。纵观刘锡鸿给郭嵩焘罗列的“十大罪状”,表面上看皆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参观炮台,披洋人之衣;听戏时学洋人索取节目单;等等。郭本人亦将这些看成是刘处心积虑的构陷和污蔑。但在刘锡鸿看来,这些并非可论可不论的小事,而是涉及大是大非的原则立场问题——郭以大清使臣之身份处处崇洋媚外,甚至终日怨望,是有二心于朝廷。这种诛心之论,完全抹杀了郭出洋的初心,让其无以自明。眼见二人矛盾无法调解,慈禧太后畏于清议,并未兑现她曾对郭的承诺,而是将二人同召回国,并改派曾国藩之子曾纪泽接任驻英、法公使。自此,郭嵩焘引退回湖南老家,而刘锡鸿后也因参奏李鸿章“跋扈不臣”被罢官,二人遂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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