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宇医疗涉嫌侵犯员工权益异常成本数据侧证业绩或有“注水”

王宗耀

2020年以来，由于疫情的爆发，医疗器械行业相关企业表现相当亮眼，尤其是生产呼吸机的企业业绩更是出现爆发式增长。Wind统计，截至11月18日，申万医疗器械行业指数年内涨幅为86.35%，远远超过涨幅只有9.74%的上证指数。

借着行业东风的向好以及二级市场实施注册制的契机，一些医疗器械公司也在抓紧时机发起上市冲刺，这其中就包括了主营业务为康复医疗器械的河南翔宇医疗设备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翔宇医疗”），该公司的科创版首发申请已获通过，目前距上市挂牌交易只差最后一步。

虽然如此，《红周刊》记者在翻阅其招股书时发现，翔宇医疗不论是在行业层面、经营层面，还是管理层面，均存在很多难解疑点，若不能很好解决，一旦带病上市，不排除会对投资者的利益带来明显损害。

涉嫌严重侵犯职工权益

《红周刊》记者梳理公司披露的公開资料后发现，作为一家即将在科创板上市的公司，翔宇医疗在企业职工权益保障方面，重视度严重不足，诸多迹象表明，该公司有涉嫌侵犯职工权益、违反《劳动法》的情况发生。

翔宇医疗于2002年3月设立，2018年11月变更为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已经经营了十几年的公司。然而，或许是其管理层只对自己的利益蛮上心，而对于职工合法权益的保障却十分的淡漠，曾长期不给公司部分员工购买“五险一金”。

据招股书介绍，截至2017年底，翔宇医疗只为部分员工购买了养老保险和工商保险，其中缴纳养老保险的职工占比仅为78.47%，而明显可以为企业减少损失、降低其赔付风险的工伤保险的缴纳比例则高达94.73%，与这两个社会保险相比，翔宇医疗的其它险种缴纳的比例则低到令人发指，如医疗保险和生育保险的缴纳比例都仅为16.47%，失业保险的缴纳比例更是只有12.92%。至于住房公积金，截至2017年底，其连公积金账户都没有开启。

有意思的是，该公司在招股书中给出的理由竟然是：公司部分员工因缴纳社会保险费将降低其实际到手工资收入，员工缴纳社保意愿不强;公司对员工的社会保险、住房公积金缴纳管理不够规范，部分公司的社会保险、公积金未开户。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第七十二条的规定“用人单位和劳动者必须依法参加社会保险，缴纳社会保险费。”也就是说，缴纳社会保险本就是企业应尽的法定义务，而企业职工则有“依法享受社会保险待遇”的权利，翔宇医疗不开设社会保险、公积金的账户，不为职工缴纳相关社会保险，已经严重侵犯职工权益，涉嫌违反《劳动法》，然而公司却拿“员工缴纳社保意愿不强”来说事，这着实有些缺乏“节操”了。

在招股书中，翔宇医疗表示，根据相关政策规定及有关社会保险主管部门的确认，发行人无法对社会保险金历史欠费情况（包括滞纳金，如有）进行补缴。2017年未足额缴纳社会保险、住房公积金的金额为350.14万元（税后），占公司2017年净利润的比例为5.43%。也就是说，如果相关部门不对其采取措施的话，翔宇医疗侵犯员工权益而从中获得的收益一事将会不了了之。

在冲刺上市之际，翔宇医疗才开始忙着为违法、违规行为“打补丁”，可谓是“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公司在招股书中表示，2018年以来发行人积极采取各种措施对社会保险金和住房公积金的缴纳予以规范，逐步提高社会保险金的缴纳比例，截至 2020年6月，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生育保险、工伤保险和失业保险缴纳比例分别为88.34%、88.34%、88.34%、97.02%和88.25%。未缴纳员工中主要为正在办理缴纳社保手续、退休返聘、异地参保及办理离职手续停缴等原因。

截至2020年6月，翔宇医疗住房公积金缴纳比例为73.95%。未缴纳员工中，除正在办理手续和退休返聘情况外，部分员工因其家庭已有自有住房或无使用公积金贷款需求，或因部分员工为农村户籍使用住房公积金不便等原因，自愿放弃缴纳住房公积金。

显然，目前翔宇医疗缴纳比例确实有大幅度增加，但问题在于，既然其工伤保险缴纳比例能达到97.02%，为何其他几种保险和住房公积金的缴纳比例却与之相差甚远呢？如此来看，上述解释仍然存在漏洞。实际上，公司虽然表示在对“五险一金”的缴纳进行规范，但就目前来看，其中仍然存在不小的问题。

规范社保缴纳更像是“演戏”

既然企业自己承认“社会保险、住房公积金缴纳管理不够规范”，现在要上市了，赶紧找漏洞、“打补丁”，把管理抓起来，重视员工权益也未尝不能接受，然而从其披露的社保缴纳数据来看，其规范社保缴纳情况更像是在“演戏”。

以2019年为例来看，翔宇医疗登记的住所隶属河南省安阳市，根据公开资料显示，河南省安阳市2019年至2020年“五险一金”企业所需承担的部分的缴纳比例中，养老保险为职工工资基数的20%;工伤保险根据单位风险程度来确定缴费比例，为单位员工缴费基数总和的0.5%、1%、2%;医疗保险为职工工资基数的8%;生育保险为单位员工缴费基数总和的1%;失业保险为职工工资基数的2%，住房公积金缴存比例在5%～12%之间。考虑到缴费基数以职工上年度月平均工资为缴费基数，由此可估算出，当年河南省安阳市企业所需负担的“五险一金”的比例约为缴费基数的36.5%～45%之间。

由于缴费基数是以上年度职工工资计算的，根据翔宇医疗披露的审计报告，2018年翔宇医疗新增的工资、奖金、津贴和补贴金额为8249.42万元，而2019年其“五险一金”中，除了住房公积金参与缴纳人数的比例略低，仅为73.95%外，其他“五险”的缴纳比例均超过了90%，即使综合按照目前88.34%的参保比例计算，其缴纳基数合计也有7287.54万元，按照安阳市企业所需负担的36.5%～45%的缴纳比例核算的话，翔宇医疗2019年需承担的“五险一金”金额则在2659.95万元到3279.39之间，那么实际情况又如何呢？

表1 薪資及单位五险一金新增情况表（单位：万元）

表2 主要产品的产销情况（单位：台/个/套）

根据审计报告内容，翔宇医疗2019年缴纳的“五险一金”合计金额仅为999.35万元，比2659.95万元的最低金额要少1660万元，这意味着，其当年很可能少为职工缴纳社保金额高达1660多万元。

2018年情况又如何呢？我们知道，近年来，国家在给企业“减负”，对于企业承担社保的比例是有所调减的，但即使按照调减后的情况核算，翔宇医疗2018年为职工缴纳社金额似乎也仍然不足。

由于翔宇医疗员工数量从2017年的929人增加到了2018年的1153人，人员数量变化较大，因此我们需要核算其2017年的职工平均工资来作为其2018年社保缴纳的基数。

根据审计报告披露，2017年翔宇医疗增加的工资、奖金、津贴和补贴金额合计为4960.44万元，可以估算出其当年的人均薪酬为5.34万元，而从其披露的当年的社保缴纳人数来看，除住房公积金人数略低外，其他“五险”参保人数均在1050人左右，按照这一人数计算，则其参与缴纳“五险一金”的员工的工资、奖金、津贴和补贴约为5606万元。而其披露的2018年实际缴纳“五险一金”的金额则为896.31万元，占其工资、奖金、津贴和补贴的比例仅为15.99%，还不到企业应承担比例的一半。若按照2019年企业应承担的最低比例36.5%计算，则其2018年应当缴纳的“五险一金”约为2046万元。很显然，其在2018年仍然有逾千万元的社保存在少缴的嫌疑。

在今年上半年，公司新增的工资、奖金、津贴和补贴合计金额为4483.41万元，新增加的“五险一金”金额仅为262.58万元，仅占工资、奖金、津贴和补贴的5.86%。虽然今年上半年由于疫情原因，根据当地的相关政策，企业可以减半缴纳社保，但即使如此，翔宇医疗新增的“五险一金”占其工资、奖金、津贴和补贴的比例仍明显偏低。

一边是招股书中言之凿凿的表示在规范社保的缴纳，而另一边则实际缴纳的社保金额却严重低于合理值，翔宇医疗如此的“规范”就像是为了上市而演了一出戏。然而，对于一家漠视自己员工权益，连法律规定的员工基本保障都做不好的公司，一旦上市，又如何能指望其能担当起上市公司应当承担的责任，保障投资者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呢？

业绩增长疑点颇多

作为一家医疗器械领域内的公司，如果从翔宇医疗近几年的经营情况来看，公司业绩增长尚算不错。根据招股书披露，报告期内，其实现的营业收入分别为2.89亿元、3.59亿元、4.27亿元和1.86亿元，其中，2018年和2019年分别增长了24.11%和19.10%;而净利润方面，报告期内分别为6447万元、8033万元、1.29亿元和7723万元，其中2018年和2019年分别增长了24.59%和60.46%。

对比收入和利润的增长可发现，2018年翔宇医疗的营业收入和净利润增长实现了同步增长，然而到了2019年，其净利润增速远远超过营业收入增速，如此鲜明变化令人好奇，其2019年净利润大幅增长到底是如何实现的呢？

从财报数据来看，翔宇医疗2019年营业收入的增长在一定程度上是建立在销量增长的基础之上的，其中2019年其康复评定、康复训练、康复理疗设备产品销量合计为89344台/个/套，相比2018年的80503台/个/套增加了10.98%。奇怪的是，其产品整体销量在大幅增加，但2019年的销售费用却相比2018年的9707.04万元不但没有增长，反而下降了2.86%，仅有9429.30万元。要知道，公司在2018年在销售费用大幅增加58.26%情况下才使得销量增长了17.14%，而2019年在营收实现19%增长的背景下，其销售费用为何能逆势下降呢？

根据销售费用明细来看，其当年的职工薪酬、差旅费、市场推广费等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但公司在招股书中仅对职工薪酬的下降做了解释，其他几项费用下降并没有具体说明。对于职工薪酬的下降，其解释为销售人员优胜劣汰导致整体薪酬下降，显然，对于销售费用异常下降，这一解释并不充分，背后的合理性是令人怀疑的。

在销量增长的同时，公司康复评定、康复训练、康复理疗设备产品的产量也均有所增长，合计量从2018年的89003台/个/套增长到了2019年的99575台/个/套，增幅为11.88%，然而，可疑之处在于，产量大幅增加的情况下，翔宇医疗2019年的制造费用却逆势出现下降，从2018年的1221.39万元下降到1201.05万元。

同样的，2018年，在其产量增加了30.97%的情况下，其制造费用增加幅度达40.57%，那么，2019年，在其生产技术并没有大幅更新的情况下，其到底是如何在产量增加的情况下，实现制造费用下降的呢？对此，我们也没有从招股书中找到合理的解释。

表3 收入及相关成本费用数据（单位：万元）

表4 采购、成本、存货相关数据（单位：万元）

除了成本费用奇怪的变动趋向之外，翔宇医疗披露的直接材料成本数据也是不合理的。

招股书披露，翔宇医疗的收入主要通过自产产品和经营产品及配件来实现，其中自产产品众多，故涉及的原材料细分种类较多，包含配件、部分电子电器属差异化产品及一些基础原材料。而经营产品及配件一部分来自国外代理产品，另一部分向其他厂家采购。

我们仍然以2019年数据来做对比。根据招股书介绍，当年其自产原材料及经营产品的采购总额合计为1.34億元，而其主营业务成本中，自产产品的直接材料成本金额为9851.43万元，而经营产品及配件的合计成本为1435.90万元。因此，这两项与上述采购直接相关的成本合计金额为1.13亿元，比1.34亿元的采购总额少了2100万元，这意味着，其当年期末的存货中所含原材料应该有同等规模的增加才对，可实际情况呢？

该公司存货包括原材料、在产品、库存商品、周转材料发出商品和委托加工物资，根据招股书披露的存货明细来看，2019年原材料相比2018年增加了863.9万元，而其他几项合计金额仅新增了65.76万元，由于其他几项存货中还包括其他成本，因此合计来看，2019年该公司的原材增加金额在900万元左右，这一结果显然和上述2100万元的理论金额相差了1200万元左右，占到其直接材料和经营产品及配件成本合计金额的18.6%左右。

分析上述差异出现的原因，若其采购数据无误的话，很可能与其披露的成本数据不实有关，如果企业隐藏了部分直接材料和经营产品及配件成本，自然会导致上述差异的出现，与此同时也会使得企业利润看起来更加“养眼”。

总的来看，翔宇医疗不论是销售费用、制造费用，还是材料成本均存在诸多疑点，而其2019年的净利润增长还远超营业收入，因此，这其中的合理性就值得商榷了。

此外，在近年来医用耗材的集中带量采购的改革下，药品、医药器械类产品价格也出现了大幅下降，而作为医用耗材的供应商之一，翔宇医疗的主营产品同样无法回避产品价格存在大幅下降的风险，而一旦公司产品不能在国家集中采购中中标，或中标后的价格较低，则对公司未来的业绩将会造成明显不利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