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和垄断只是伟大企业的表象核心是管理人能否让企业走向伟大

何艳

买好公司就是要买龙头的说法被不少职业投资人奉为圭臬，但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管理者和优秀的团队，龙头也可能沦为“烂大街”。本期《红周刊》邀请的浦来德资产董事长庞剑锋认为，选好公司的根本在于选人，是不是龙头并不要紧。实现投资收益最高的并不是投资房地产也不是其他什么东西，而是投资人，如果单就业务去分析，去谈投资，是很难赚到大钱的，只有看到软性的东西，才能跟伟大的企业一起成长，赚到大钱。

选伟大的公司，前提是选对人才能真正赚到大钱

《红周刊》：您在牛市中的仓位大致为70%，中性偏牛仅为50%。这在大牛市中可能错失一些机会。为何这么操作呢？

庞剑锋：我的初衷不是赚钱最快最多，而是打造一款好的理财产品，什么时候买进去都能赚钱，实现每年年化20%左右的收益，展现复利的魔力。

《红周刊》：拉长时间看，比如50年甚至100年，这个要求并不低。您预期如何实现呢？

庞剑锋：核心是跟优秀的企业和企业家在一起，享受企业成长的红利。

《红周刊》：选到一家优秀的企业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选到优秀的企业家更是。

庞剑锋：是的，这就要从企业的产品力、渠道力、创新力三个方面去选择符合我们标准的企业。而这三个力的背后核心是管理力或者领导力，因为有好的领导力，必然有强大的执行力和凝聚力。在我看来，实现投资收益最高，就是投资人，选企业的根本还是选人。

历史上战国时期吕不韦对秦始皇的父亲嬴异人的投资收益很大，回到当今最成功的投资之一则是腾讯，一上市或上市前就持有其股权且到现在还在持有。如果李泽楷把投资的基点放在人身上，去分析腾讯团队的创新能力，可能就不会错过腾讯后面的涨幅，可能就不会赚10倍左右就卖了。也有人在10年前就说，等到腾讯的QQ用户数量不增长时，就应该是卖出腾讯的时候了，那么2012年就该把腾讯卖了。可是，2012年左右，腾讯又创造出了微信。此外，孙正义靠投资阿里巴巴一度成为世界首富，这也是对马云的投资。

我个人觉得，单就业务去分析，去谈投资，是很难赚到大钱的。而需要看到业务背后的人，看到团队的领导力、凝聚力、执行力和创新力，一定是看到这些软性的东西，这样才能够跟伟大的公司一起成长，赚到大钱。

《红周刊》：道理不复杂，但怎么选人，这似乎很难？

庞剑锋：其实并不难，单看一个人可能稍微复杂一些，但看一个团队就不复杂了。一个团队是否热爱他们从事的事业，团队是否有凝聚力，是很好判断的，这些都是有表象的。比如，我之前就碰到过一个“地雷”。在爆雷之前我去上市公司调研，公司的二把手坐下来没聊几句就说老大的坏话，公司好与不好就很好判断了。比如，有些上市公司的人员配置不合理，副总都没几个，甚至连财务总监都是董事长、总经理兼任的，那就可以看出这个团队很有问题。长生生物就是如此，在爆雷之前，好多券商研报都还把长生生物当作蓝筹股来推荐，他们只分析了公司的业务以及财务指标，却没有分析当时的财务总监是董事长兼任的，而且兼任了好几年，这样的基本的团队方面的问题券商完全未在报告中呈现。在我看来，只要财务总监是董事长兼任的，爆雷概率就会很大，这是公司治理严重不完善的表现。现在A股的情况不在于团队不好判断，而在于大家都忽视了这个因素。

有些分析师去上市公司调研时往往问一些财务数据指标及技术细节，我基本上不问这些，我主要去看文化和团队的精神面貌，从只言片语中，观察他们热不热爱事业和老板。比如，我曾经去一家上市公司调研，老板都60岁了，我觉得老板应该没什么工作激情了。但在跟公司董秘交谈中，董秘告知我有时候半夜还接到老板电话，董秘说现在已经很晚了，老板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深夜。通过交流，我就知道，原来60岁的老板，还充满了工作激情，我对公司的信心也会提高一些。

《红周刊》：还有什么案例可以分享吗？

庞剑锋：比如，最近我卖出了一家成长性非常好的公司，之所以卖出，是因为我发现这家公司的官僚习气很重。我们去调研时，本来约好了要跟高管见面，但公司突然說让我们先等一个小时，说还有个政府接待没结束，后来又派人告知我们不见面了。一般来说，有重要的接待客人，厂区里是会打出欢迎标语的，但当天并没有。而我们是持有它很多股票的股东，在公司看来，作为股东的我们并不如所谓的领导重要。虽然公司现在成长性很高，受到的社会关注很高，但还保有民营乡镇企业的官僚作风，企业文化跟不上，我们也会选择用脚投票。

再比如，还有一家国有企业，我们是一年前买入的，买入的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就是公司的高管根本不像一般的国企高管，更像是互联网民营企业老板，朝气蓬勃，非常有亲和力。本来国有企业就有一定的体制优势，整个团队又朝气蓬勃，这样的企业不投，那又要投什么样的企业呢。从我们投资时的400亿左右市值到现在1200亿左右的市值，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这就是人和企业文化的重要性。

《红周刊》：选好公司的核心是选人，是不是龙头并不要紧。

庞剑锋：是的。比如当初官渡之战时，从财务和基本面看，行业龙头是袁绍，而不是曹操，但当袁绍和曹操同时派出使者去拉拢中间势力张绣时，张绣并没有选择袁绍，而是选择了曹操。因为张绣的谋士贾诩对张绣说，袁绍连自己的兄弟袁术都容不了，他能容得下你吗？贾诩就是分析管理层、分析人，才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我们现在投资上市公司也一样，核心也是要分析人，而不是看谁是龙头就买谁。比如庞大汽车，当初在ToC汽车消费领域也算是龙头，结果后来还是不行了，主要还是管理能力不行。如果抱着买龙头的想法，买入庞大汽车，那这笔投资无疑是失败的。

《红周刊》：如果您找到了您认为优秀的团队，优秀的管理层，业务层面您怎么看？

庞剑锋：利润率、ROE等指标并不是我们最关心的，我们关心的主要是增长率和杠杆率两大指标。增长率非常重要，因为只有持续成长才能成为长牛。而负债率指标在中国非常适用，因为中国的货币政策人为影响因素较大，一旦货币政策出现紧缩，而公司的負债率又较高，就会遇到很大麻烦。一家公司杠杆率不能太高，如果有息负债太高的话，我基本上就不会看了。因此，如果一家公司以较高的负债获得了较高的增长率，我是会打问号的。

比如2018年很多上市公司高质押丧失了控股权，因为货币紧缩、金融去杠杆，导致上市公司接连爆出问题。

这又回到了人的问题，中国不少企业家都是很激进的，甚至很多人都想着干一票就走人，那么他会把杠杆率提得很高，而中国货币政策的稳定性又没那么高，变化较快，这些激进的企业是很容易受损的。

《红周刊》：没有哪家企业调研的时候说自己不会成长。那您怎么去除噪音呢？

庞剑锋：我有一个判断成长性非常简单的方法，就是看现在是否高成长，也就是活在当下。如果现在是高成长，我会觉得它的成长性是过关的，当然我会再看一下它现在高成长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是长期的原因，那就没什么问题。

我不会去看那些现在没有高成长，但是别人或者券商研报告诉我说以后会高成长的公司。因为如果我放松这样的标准，那就会有很多上市公司跟我说，它们现在要投一个什么项目，这个项目以后有多大的前景，这样就会有很多坑等着我，所以我就要活在当下。就好比一个考生，现在模拟考考得好，我才会去博他期末考得好，现在期末考考得好，我才会博他高考考得好。别跟我说他现在学习成绩倒数第二名，以后能考上北大清华，我不愿意去博这样的事情，这样就减少了很多风险。

重点关注To c 走群众路线跟大叔大妈和年轻消费者在一起

《红周刊》：除了从企业端关注管理层和团队。据我了解，ToC端广谱消费是您主要关注的方向。这个也是和人有关。

庞剑锋：ToC类是我们的主要投资方向，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消费类，它比市场认为的大消费还要大得多。比如芒果超媒可以归为传媒类，一些家居公司又可以归为轻工类，腾讯、小米等公司又可以归为互联网科技类，白酒当然又属于传统意义上的消费类等等，因此我们覆盖的范围非常广，既有消费，又有科技，而核心在于ToC。

之所以选择投资ToC，主要基于以下几个理由。首先，ToC类有广大的客户群体，少了任何一个客户群体对于上市公司的影响都不大，而ToB类往往有一些大客户，客户集中度比较高，这样如果倒了一个大客户，对公司业绩影响就比较大，所以从风控的角度看，ToC类公司风险比较小。第二，ToC类容量大，容易产生大公司，行业的天花板比较高，比如食品饮料类的可口可乐、茅台等。第三，ToC类容易调研，比如可以去超市调研，多走几家超市，了解的信息可能比上市公司了解的还快，而且不会被欺骗。相比而言，ToB类调研很难，需要专业的知识，成为行业专家。比如投资汽车零部件行业，必须要到整车厂家去调研它的客户，如果不是行业专家，它们不会跟我说，如果去上市公司调研，也容易被忽悠。最后，我们不希望公司的业务受政府的政策影响较大，对于依赖政府关系或政策红利的公司，我们都不会投，而ToC类往往是市场民主选举出来的，自身真正具有能力，并不依赖政策。比如白酒三公消费被压制之后，茅台照样优秀，这就是自身能力的体现。

《红周刊》：您刚刚提到的ToC类公司的优点，反过来看也可能是缺点，比如客户群体多，那么定价能力相比ToB类就会相对比较弱。

庞剑锋：是的，这会导致ToC类公司竞争比较激烈。这样的话，我们就要在ToC类里面精选成长快的好公司。如果一家公司在竞争如此激烈的行业中还能实现较快成长，说明它的管理层和产品久经考验，那么可持续性也相对较强。比如茅台，能够在白酒这个竞争激烈的行业中长期保持领先，说明它的竞争力是很强的。这时候，根本不用分析喝酒到底对身体是好还是不好，核心还是选好公司。

《红周刊》：如果只看ToC类公司，它涉及的行业还是很多的，但能力圈也是有限的。

庞剑锋：对，我们涉及的行业较多，相对分散，但总共也就20来只个股，分散之中还是有重点的。我们的核心还是面向广大消费者，也就是要有广大的群众基础，要研究群众的动向，跟菜市场的大叔大妈在一起，当然，还有年轻的消费群体，研究他们的消费需求，在现实生活中寻找消费趋势和生活方式的变化。比如代表年轻人生活方式的哔哩哔哩、芒果超媒等，我们都会进行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