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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宋都市民间体育结社的历史社会学考察

2020-11-23黄亚玲

体育教育学刊 2020年6期
关键词:都市市民娱乐

丁 洁,黄亚玲

(1.北京体育大学 管理学院,北京 100084;2.北京体育大学 中国奥林匹克高等研究院,北京 100084)

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指出:“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文化兴国运兴,文化强民族强”[1],“这就把文化传承和建设提到一个非常有前瞻性的高度”[2]。回望中华民族五千年悠久历史,赵宋开国革新,后世理性治国,迎来两宋经济跃进、文化鼎盛的黄金时代,正如陈寅恪在《邓广铭〈宋史·职官志考正〉序》中所言:“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审视中华民族五千年精深文化,宋代都市市民生活所展现出的民俗、语言、思想、规约、礼仪、伎艺、贸易、娱乐、饮食等无不饱含了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基因”,是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传承中华民族五千年精深文化、博大文明,宋代都市市民参与的体育活动无疑是传承民族文化的重要途径,体育结社“文化空间”无疑是传承民族精神的文化沃土。如蹴鞠、马球、捶丸、相扑、射箭等中华优秀传统体育项目不仅是古人的娱乐活动,也是古人礼仪、审美、规约等的文化结晶。齐元社、角抵社、打球社、锦标社、英略社等体育会社及勾栏、街头、庙会建构的体育结社“文化空间”在中华传统体育项目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中不可或缺。

基于以上认识,以两宋为时代背景,以士庶共存、雅俗共享的两宋都市为空间边界,以都市全体市民为参与主体,从历史社会学的理解范式出发对体育结社进行考察,着力回答以下问题:两宋都市民间体育结社的生成脉络是什么?体育结社“文化空间”如何建构?体育结社有何特性?以探寻两宋都市体育结社繁盛对当今社会的启示。

1 关键概念释义

1.1 “体育结社”的界定

“体育结社”在本文中主要指以都市市民为参与主体,民间传统体育伎艺表演同行、传统体育项目同好结为会社的社会实践活动。

1.2 “文化空间”的内涵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条例》中所指称的“文化空间”(Culture Space或译为文化场所)含义为:“一个集中了民间和传统文化活动的地点,但也被确定为一般以某一周期(周期、季节、同程表等)或某一事件为特点的一段时间。”[3]2005年,国务院办公厅颁布实施的《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附件1《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申报评定暂行办法》中将“文化空间”定义为“定期举行传统文化活动或集中展现传统文化表现形式的场所,兼具空间性和时间性”[4]。以上两个概念均是从文化人类学的视角对“文化空间”进行的界定。因此,“文化空间”首先是物理空间,是一个文化场所,人类的“文化行为”“岁时传统”“时间观念”等发生在这个物化的空间中,该空间文化性、空间性、时间性并存,且“有人在场”。

2 两宋都市民间体育结社的生成

两宋都市民间体育结社是伴随北宋汴梁坊市制度瓦解、夜禁取消出现的。唐朝都市长安,坊市是封闭型的,居民区—坊和商业区—市都有门禁,被严格隔离,商业区“击鼓开市鸣钲闭市”[5],居民区则严禁经商,坊市均受到官方严格监控。唐后期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坊市制度开始松动,到北宋,农业、手工业、商业快速发展,坊市制度濒临瓦解。都市汴梁作为中原水路交通枢纽,周边地区之间商业贸易来往频繁,封闭型的坊市制度也无法满足当时商品贸易的需求,宋仁宗时期,坊市制度崩溃,夜禁随之取消,形成坊市合一的新型城市格局。坊市制到街市制的变革使得汴梁从北宋政治、经济、军事中心变成了以市井文化为核心,极具开拓性的商业大都市,士庶共存、雅俗共享。都市中有资财、有闲暇的上层社会市民在市井文化中开启休闲生活方式,其中包含着以健身、娱乐和交往为目的的传统体育活动;中层社会市民生活稳定,精神娱乐消费需求突出;下层社会市民中“诸色伎艺人”在都市中销售娱乐文化产品,以此谋生,传统体育活动如武术、竞技包含其中。而不同社会阶层在都市中的休闲生活、精神需要、娱乐消费和娱乐销售主要是通过都市中瓦子勾栏、街头坊巷与节庆庙会等娱乐空间得以实现。不同社会阶层都市市民形成的参与主体通过娱乐空间开展传统体育活动等娱乐方式,同好、同行便在此空间中结成体育会社,如此循环往复,延伸至南宋临安到达高潮。

3 两宋都市民间体育结社的建构

北宋都市汴梁和南宋京都临安是古代中国、古代世界历史上经济、人口、文化都十分发达的都市,也是“亚洲各国文化交流的中心”[6]。《都市纪胜》中关于汴梁的记录:“圣朝祖宗开国,就都于汴,而风俗典礼,四方仰之为师”,汴梁已然如此繁华,“而杭山水明秀,民物康阜,视京师齐国十倍矣”(京师为汴梁,引者注)[7]。吴自牧评价临安“户口繁盛,商贾买卖者十倍于昔,往来辐辏,非他郡比也”[8],在马可·波罗稍显夸张的描述中临安作为当时世界“最大的城市”,被喻为“天堂”。作为当时市井文化发达、经济贸易繁荣,且对中华内外各色人等具有强烈吸引力的“国际化大都市”,汴梁和临安两都市已具备成为民间“会”“社”重要孵化基地的时空条件,特别是文娱会社鳞次栉比,数量众多,其中不乏各色体育会社。

3.1 都市市民:体育结社的参与主体

两宋不同于前朝,设“坊郭户”作为城市居民户籍,首在宋真宗时期京西地区采用并逐步向全国推广。包伟民指出:“从两宋时期起,‘市民’的概念其实已经产生了一定的变化。……市民(市人)概念的外延也相应扩展,从原先著录于市籍者,扩展到了所有城市居民,亦即所有坊郭人户”[9]。因此,本文将在汴梁、临安城中生活的权贵及子弟、士人及门客、军人、手工业者、商人、卖艺人、贫民以及闲游之人等“坊郭人户”均视为“市民”进行讨论。两宋都市市井文化的特性是由都市市民共同创造,都市体育文化的特性也自然由都市市民共同创造,体育结社的参与主体也自然由都市市民共同构成。但需要指出的是,两宋都市中的市民主体存在清晰的阶层之别,即以权贵、士人等为代表的上层社会和以商贾、闲人、小贩、艺人、破产农民等为代表的中下层社会。

因此,两宋都市民间体育结社必然带有深刻的阶层文化的烙印,如《梦粱录》中记录:“武士有射弓踏弩社,皆能攀弓射弩,武艺精熟。射放娴习,方可入此社耳”“更有蹴鞠、打球、射水弩社,则非仕宦者为之,盖一等富室郎君、风流子弟与闲人所习也”[8]。可见,文中体育会社成员主要来自都市有资财有闲暇的上中层社会市民。《武林旧事》中记录:“如绯绿社(杂剧)、齐云社(蹴毬)、……角抵社(相扑)、锦标社(射弩)、英略社(使棒)……”[10]则反映了两宋下层社会卖艺人以行业为背景成立的体育会社。前者结社多以娱乐、交往、习练为目的,后者多是体育伎艺人的行会组织。

究其缘由,两宋都市市民在市井文化的长期浸染下,上层社会市民物质需求得以满足,他们渴望精神上的享受,“资财闲暇”为他们参与体育娱乐活动提供重要保障,而人类社交天性的特质为他们提供了天然的联结,以享乐为目的的体育结社行为由此而生;中层社会市民,生活稳定富足,闲暇之余追求享乐,且具有娱乐消费能力和闲暇;下层社会市民人数最多,且多流动频繁,生活艰难,分布各行各业,谋生不易、社会流动促使该阶层市民结社行为也自然而然地产生,体育会社即是体育娱乐伎艺人的行业组织。当时两宋都市社会各个阶层市民的精神世界中,已具有“一定程度上的个人自主意识但又容易盲从,反叛传统又愚忠于封建伦理”[11]的精神特质,而不同社会阶层市民体育结社的社会行为实际却包含着两宋市民对社会活动自主性的需求与追求,这也是都市市民作为体育结社参与主体的深层社会原因。

3.2 传统体育项目:体育结社的基石

两宋传统体育项目兴起与繁盛主要有两大原因:一是都市人口数量庞大,逾百万,为其发展提供了人口条件;二是都市娱乐、享乐之风盛行。坊市合一新型城市格局直接推进了两宋城市经济繁荣,间接促进了城市人口猛增和娱乐之风盛行。两宋都市汴梁、临安,当时城市居民均过百万,财力、人力、资源汇聚一处,城市生活的享乐与奢靡之风遂起,孟元老对汴梁居民就曾评价说:“大抵都人风俗奢侈”[12],每年元宵收灯后,都市市民出城探春,传统体育项目成为主角:“举目则秋千巧笑,触处则蹴鞠疏狂”[12]。南宋临安在社会风俗方面承袭、发扬了北宋汴梁的传统并加以创新。吴自牧描写临安市民:到正月“不论贫富,游玩琳宫梵宇,竟日不觉”[8],到清明都人则或“宴于郊”或“宴于湖”“不论贫富倾城而出,笙歌鼎沸,鼓吹喧天,虽东京金明池未必如此之佳”[8],庞大的人口数量和都人崇尚娱乐的社会风气滋养了都市民间体育娱乐活动的繁盛,为传统体育文化兴盛提供了社会条件。

两宋传统体育项目普及发展主要有两大途径。一种是由于宫廷皇族等统治阶级对某项娱乐活动的喜爱,引领都市市民娱乐休闲活动的时代潮流引发的传统体育项目热,如蹴鞠、马球、捶丸等,宫廷娱乐活动向民间传播,在民间普及,久而久之,出现了同好者结成的体育会社组织“蹴鞠打球社”“川弩射弓社”。另一种是宫廷艺人向民间流散及军事体育娱乐化发展,如相扑、射箭、舞剑、棍棒、金明池水戏与争标等军事技能都向表演技艺方向发展,在民间得到广泛普及。

都市庞大的人口数量、浓厚的娱乐风气以及不同的社会阶层形成了对传统体育项目活动不同形式、不同内容的大量需求,两宋都市传统体育项目在此基础上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而当时的结社风潮和工商行会的影响,为体育结社奠定了坚实的项目基础和社会基础。

3.3 文化空间:体育结社的核心场所

文化人类学中的“文化空间”需要同时具备以下三个条件:物理空间,文化场,人类的行为、时间观念、岁时传统[13]。两宋都市体育结社文化空间主要由兼具文化性、空间性、时间性的瓦子勾栏、街头坊巷、节庆庙会三者共同构成,首先,它们是都市开展文化娱乐活动的物理空间,其次,在该物理空间中市民开展文化活动,是个文化场,最后在这个文化场中有市民的“行为”“时间观念”和“岁时传统”。正如向云驹所言:“有人在场的‘文化空间’才是人类学意义的‘文化空间’,才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文化空间’。”[13]

3.3.1 瓦子勾栏

瓦子勾栏是两宋都市市民进行休闲娱乐、文化生活的固定场所,是两宋文娱事业开展的专门场所,昼夜奉行各种文娱商演,形成于宋代高度发达的商品经济和新兴的市井文化背景下。据廖奔先生考证,瓦子大约创设于宋仁宗中期,盛行于宋元两代,是以勾栏演艺为中心兼营买卖等活动的大型文化娱乐市场[14]。各种文娱表演中,体育技艺独树一帜,形成两宋都市体育技艺表演的文化存在模式和一支专业的体育技艺表演艺人队伍以及由此形成的不同项目的行业组织——“社”。究其缘由,第一,瓦子勾栏的性质是“市场”,是汴梁居民日常生活娱乐买卖场所,“瓦中多有货药、卖卦、喝故衣、探搏、饮食、剃剪、纸画、令曲之类”[12],其本质是“商品交换”。第二,汴梁与临安的瓦子勾栏数量多,内容丰富,是市民物质与精神生活必需之所,据舒焚统计,北宋东京三城“共计瓦子十个”[15],仅东京东角楼街巷“桑家瓦子、中瓦、里瓦”其中就有“大小勾栏五十余座,……可容数千人。”[12]娱乐产业的发展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汴梁是一座“告别蒙昧、进入文明时代”的“历史新城”[16]。到南宋临安,数量与规模较之前者,均有超越,《武林旧事》列举了城内外二十三处瓦子名称及地点[10],《西湖老人繁胜录》中记录临安城瓦子二十五个[17]。不仅勾栏数量多,规模大,其中的文娱表演也十分丰富夺目,《武林旧事》中提及多项传统体育项目:踢弄、角觝、使棒、举重、蹴毬、射弩儿、弄水、放风筝等[10],《梦粱录》中描写“相扑社”在瓦子中表演时,说道:“先以女数对打套子,令人观睹,然后以臂力者争交”[8]。女相扑手率先出场,她们争交时独特的着装、柔健的姿态成功吸引看客驻足,达到“暖场”目的,吸引都市市民“不以风雨寒暑,诸棚看人,日日如是”[12]。第三,作为商业性质的体育技艺表演,文娱产品的质量是艺人、戏班生存发展的根本,即要求从业者技艺水平高超,如《梦粱录》中提到临安瓦子相扑高手时描写到:“及女占赛关索、嚣三娘、黑四姐女众,俱瓦市诸郡争胜,以为雄伟耳”[8]。这段记载中提到的赛关索、嚣三娘和黑四姐无疑是“女相扑”艺人中的佼佼者,《西湖老人繁胜录》有关瓦市相扑艺人名字的记录如王饶大、撞山倒、宋金刚、倒提山、铁板踏、周急快等[17],则从侧面反映出瓦子中男相扑手们力大无穷,动作迅猛,技艺高超,这些相扑手们多是来自临安相扑社的成员。

商业属性的瓦子勾栏日夜提供内容丰富、表演精彩的高质量文娱产品向都市不同社会阶层开放,“他们终日居此,不觉抵暮”[12],是都市“雅俗共享”体育结社“文化空间”重要的结构性要素之一。经营传统体育伎艺表演的娱乐文化市场和职业的传统体育伎艺表演艺人同时出现。一方面,传统体育活动的“商业化”发展催生了新体育文化现象的产生,催生了体育演艺行业,进而影响了宋代从悠久历史中承袭下来的体育文化认知;另一方面,从事体育伎艺表演的艺人们以销售文化产品为目的推进不同传统体育项目功能性行业组织“社”的发展。角抵社(相扑)、齐元社、锦标社、英略社等以行业为背景的体育会社,民间属性突出,官方较少干预,其目的是谋求行业发展、规约演艺市场、规范个体行为、提高技艺水平、保护伎艺人利益;其任务是统一技术标准、制定比赛规程、组织全国比赛、扩大地区交流等。需要强调的是一些体育技艺高超非凡的艺人同时为宋代宫廷所用,具有“公私”专业体育伎艺人双重身份。这样就不难想象:两宋诸多的体育会社,尤其是齐元社、角抵社(相扑),一定对12~13世纪的中国体育发展产生过巨大影响,使我国古代体育进入新阶段。这也说明,两宋都市民间体育结社随着市井文化的发展而产生,随着市民阶层的壮大而繁盛。

3.3.2 街头坊巷

如前文所述,两宋都市的基本布局,完全打破前朝封闭的坊市结构形成街市制,市场体系逐渐建立。商人可以在都市随处开铺设店,小贩能够沿街叫卖,商业街道与住宅区互相交错,街头坊巷成为都市市场贸易的主要空间。不仅如此,营业时间大大增长,从早至晚,终日无休,“杭城大街买卖尽夜不绝。夜交三四鼓游人始稀,五鼓钟鸣,卖早市者又开店矣”[8]。加之市井文化和享乐主义使得两宋都市浸染在浓郁的娱乐氛围中,繁荣的娱乐文化市场也逐渐发展起来,到南宋已趋于成熟并成为两宋都市市井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龙登高将南宋临安娱乐文化市场分为四种形态:“货郎式流动市场、娱乐集市、娱乐常市、专业市场。”[18]专业市场指瓦子勾栏,其余三种均产生于街头坊巷,如流动市场中的路岐人,此外,“如执政府墙下空地,诸色路岐人在此作场,尤为骈阗”;娱乐集市中赶趁人随时随地,根据实际情况作场卖艺,他们在“候潮门外、殿司教场,夏月亦有绝技作场”,“其他街市如此空隙地段,亦多有做场之人”[7],街头赶趁人的娱乐商演亦出现在周期性的节庆庙会、集会中,好似城中商贩流动赶集,他们逐日表演,且一日可多处表演,节目多样,蹴鞠、投壶、风筝、弄水常常包含其中;娱乐常市则主要由酒楼茶坊球场棋摊等娱乐场所构成,是为游客提供体育娱乐文化活动的商业场所。两宋出现了专门打马球的球场以供市民娱乐,如北宋汴梁宝津楼射箭打球的场地:“殿之西有射殿,殿之南有横街,牙道柳径,乃都人击球之所”[12]。临安著名大茶坊如“黄尖嘴蹴球茶坊”是以“体育活动吸引顾客”为“娱乐化经营”[19]模式的典型代表;另外,临安街头棋摊遍设,棋会高手如云,且出现了职业的“棋工”,据《春渚纪闻》记载,宋代“棋待诏刘仲甫初自江西入都”,“日就棋会观诸名手对弈”[19],又据宋代罗大经撰《鹤林玉露》中记载:“陆九渊少年时常坐临安市肆观棋,以是者累日。棋工曰:‘官人日日来看,必是高手,愿求教一局’”。由此发现,街头坊巷娱乐文化市场中包含了诸多传统体育项目,如相扑、蹴鞠、马球、秋千、围棋、斗鸡等。而且随着“娱乐业的发展,从业者的增多,尤其是各门文艺活动的专门化,使艺人的行业性组织自北宋开始应运而生”[18]。

都市街头坊巷作为市民日常生活中重要的娱乐空间,毋庸置疑,起到滋养两宋市井文化繁荣发展的重要作用,呈现出鲜明的开放性、流动性、娱乐性、平民性、商业性等特点,且都市市井文化属性为路岐人、赶趁人等独特文化样态存在提供了土壤,为蹴鞠打球下棋诸“戏事”的参与者提供了游戏场地,为体育会社提供了活动场所,正如王俊奇所述“这些社团既出现在百戏的表演队伍中,又时常出没于瓦子、市肆和西湖岸边,为观众和游客表演”[20]。以上这些特性使街头坊巷实现了对“士庶共存”的文化娱乐场所的建构,是瓦子勾栏的有益补充。

3.3.3 节庆庙会

大宋革新后经济跃进、文化鼎盛黄金时代的繁荣景象催生了两宋都市民间民俗事象的游娱功能,节庆庙会活动异军突起,传统节日、宗教节令名目繁多,如元宵狂欢夜、清明踏青游、端午赛龙舟,张王行祠庙会、北崖府君生辰,呈现出丰富多彩的态势。节庆庙会是“定期举行的传统文化活动”,活动现场是包括体育会社在内各色社团“集中展现传统文化表现形式的场所”,具有鲜明的文化性、空间性、时间性,是一种特殊的“文化空间”。正如乌丙安先生所言:“各地各民族的传统节庆活动、庙会……等等,都是最典型的具有各民族特色的“文化空间。”[21]

上述都市以民俗节日为中心的节庆活动声势浩大,形式多样,且多由官府组织以示隆重,各色社团纷纷受邀参与其中烘托节日气氛,百戏欢歌吸引市民驻足,起到传播统治思想的作用。《梦粱录》中关于节庆、庙会的描写非常丰富,呈现出宋时临安都市繁华盛景中节庆活动的热闹景象,各色体育会社争相展现博人眼球:“协英灵显安镇忠惠王,……五月二十九日诞日,诸社献送亦复如是”[8]“六月六日,为北崖府君生日……诸司及诸行百姓献送甚多,自早呈拽百戏,如上竿、弄、跳索、相扑……。”[8]文中所说“诸行”即指临安城内各种行会及会社,不乏“相扑社”“齐元社”等体育会社。宋代霍山张王行祠是临安最重要的宗教场地之一,每年二月八日霍山张王行祠庙会热闹非凡。《武林旧事》有记录:每年“二月八日,为桐川张王生辰,霍山行宫朝拜极盛,百戏竞集。如绯绿社(杂剧)、齐云社(蹴毬)……角抵社(相扑)、锦标社(射弩)、英略社(使棒)……”[10]从中得知当时都市有一定规模且市民喜爱的传统体育项目会社均有参与。

节庆庙会作为特定的“文化空间”,具有极大的文化包容性和传播性,且极具民俗特性,属于中华民族优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4 两宋都市民间体育结社的特征

4.1 社会阶层阻隔消融性

街头坊巷的融通、瓦子勾栏的出现,节庆庙会中的民间民俗事项共同构成两宋都市娱乐文化场所的核心空间,为传统体育项目的发展和体育结社提供了文化土壤。值得一提的是,在街头坊巷、瓦子勾栏和节庆庙会建构的以俗文化为特质的开放的公共空间中,市井文化与娱乐精神消融了固有社会阶层的空间区隔,打破交往藩篱,最大限度地促进了社会各阶层的文化融通,完成了两宋俗文化与雅文化分庭抗礼的过程,建构了“士庶共存”“雅俗共享”的“文化空间”,在每年正月一日年节,汴梁城中就有“士庶自早互相庆贺”的景象[14],齐元社中不仅有踢球艺人还有富家子弟加入。而两宋都市体育结社进一步促进了不同阶层文化趣味分野交织的过程,形成了消融社会阶层阻隔的文化特性。充分展现了两宋近代化发展进程中庙堂与社会的平衡发展与交融共处,社会活力和自主意识在此得到了充分的释放。因此可以认为都市不同社会阶层市民多层次、多形式的娱乐享受与交往需求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反过来又极大地促进了体育结社的建构。

4.2 开放包容性

汴梁、临安是两宋时期商业经济发达、文化繁盛的制高点,由于二者“是士农工商兵释老少数民族等国人汇聚辐辏之地,各种奇风异俗均有体现”,久而久之形成开放包容的文化特性。其时又因市民阶层的崛起形成了两都市市井文化的特质。因此,在“士庶共存,雅俗共享”的市井文化演进和发展过程中,由于都市文化固有的开放性和包容性,体育会社吸纳了不同阶层、不同形式、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传统体育项目,有容乃大,也成就了两宋都市体育结社雅与俗融合、军与民融合、宫廷与民间结合的特征。正如杨万里所言:“宋代教坊技艺,与都市乐工技艺相通。”[11]

4.3 民俗性

北宋汴梁沉浸在无尽的和平岁月,南宋临安城则日夜歌舞笙箫,从瓦子勾栏、街头坊巷、节庆庙会等重要“文化空间”中可以发现其中包含了大量娱乐性的歌会伎艺、民俗性的百戏表演、周期性的民间集市、神圣的宗教庙会、盛大的祭祀礼仪等极具民俗特性的文化活动,蕴含着中国古代独特的历史传统和中华民族独有的文化特质,历经千载历史长河的洗礼,获得华夏民族主流文化价值体系的认可,是体育结社具有民俗性的重要体现。

4.4 场域性

两宋都市瓦子勾栏、街头坊巷、节庆庙会是传统体育文化活动的集中场所,共同建构体育结社“文化空间”,它之所以能存在,是因为参与主体、空间实体和特定时间等核心要素共同形成了体育结社的特定场域。首先,体育结社场域性表现在参与主体的“同好”倾向,体育会社是一种社交工具,体育结社是一种社交行为,都市市民根据个人喜好与行业要求参加不同的体育会社,但需要指出参与主体涵盖社会各个阶层;其次,体育结社场域性表现在空间实体的“同质”倾向,体育结社行为主要发生在瓦子勾栏、街头坊巷和节庆庙会等特定文化场所;最后,体育结社场域性表现在参与活动的“同时”倾向,如节庆庙会构成都市市民与体育会社共同参与的大型活动“文化场”。

5 两宋都市民间体育结社繁盛的当代启示

优秀传统体育文化持久生命力与深远影响力的源泉来自其深入民间、植根民间、服务人民的本质属性。因此,民族优秀传统体育文化的继承与发展应始终秉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指导思想。通过全民健身工程,创新具有开放包容性、场域性、娱乐性的传统体育项目发展的“当代文化空间”,将传统体育项目融入广大人民群众的娱乐健身生活;创造全生命周期的传统体育文化公共体育服务模式,并采用“高效而适宜的媒体传播”方式[22]进行大力宣传,增强传统体育文化的现代活力。

培育和发展体育社会组织对“推进我国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具有重大时代意义。“一个国家的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与这个国家的历史传承和文化传统密切相关。而解决好中国的问题只能在中国大地上探寻适合自己的道路和办法”[23]。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中华民族传统思想文化根源在社会生活本身,是人们思想观念、风俗习惯、生活方式、情感样式的集中表达”[23]。体育结社生成与建构形成两宋都市市民“社会生活”“集中表达”的场域。中国社会随着“单位制”的解体,城市居民失去了“组织化的利益诉求机制”[24],结合历史经验,当前着力培育和大力发展包括体育社会组织在内的社会组织,形成民众利益诉求表达通道与社会生活“集中表达”的场域,在“推进我国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当下就显得尤为迫切且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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