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游戏干预青春期低落情绪学生的个案研究

李树娜

（上海商业会计学校）

埃里克森的人格发展理论认为，处于青春期的青少年会面临着自我同一性和角色混乱的冲突。一方面青少年的自我意识增强，对一些事物有了自己的看法和主见，希望独立于权威人物；另一方面，由于经验的缺乏，在一些事情上又不得不依赖于父母、教师等，更重要的是青少年因面临新的社会要求和社会冲突而感到困扰和混乱。在这一冲突阶段，青少年容易体验到矛盾、无奈与无助感，有些学生还会出现情绪低落现象。这需要心理教师进行专业的心理辅导和干预。本文采用沙盘游戏疗法，对一名情绪低落学生进行干预，取得了较好的治疗效果。

一、个案情况及诊断评估

小明，男，中职二年级学生。从小由父母亲自抚养长大，与母亲关系良好，与父亲沟通很少。父亲处理问题粗暴简单，不会耐下心来听其讲话。小明性格比较内向，在班级中只有一位好朋友，基本不与其他同学交往，在班级中比较孤立。某天因为情绪低落压抑，放学后与好友散步导致晚回家，遭到父母强烈批评，与父亲产生冲突。

小明初次进入咨询室是由班主任带过来的。班主任反馈，小明在班级中几乎不与同学交流，处于孤立状态。上课经常走神，下课便立即离开教室，上课铃响了之后才回来。小明诉说，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情绪比较低落，上课没有兴趣听老师讲课，想去外面安静地呆着，担心这样下去期中考试会受影响，希望心情快些好起来。

青少年社会情绪发展的三大任务为：形成自我认同、发展情感和行为自主性以及发展亲密性。本案例中的学生由于自我的负面认知、与父母的矛盾及同伴关系的缺乏，产生一系列低落情绪。因此，及时对小明采取相关心理干预和进行家长约谈是必要的。鉴于小明不善表达，防御心理较强，且在初次进入咨询室时表示对沙具的兴趣，笔者与小明商议后，决定采用沙盘游戏疗法。沙盘游戏疗法是来访者在咨询师的陪伴下，通过在沙箱的沙子上摆放沙具，进行心理治疗的过程。在进行沙盘制作时，治疗师为来访者提供一个安全的、自由温暖的环境，来访者在治疗师的陪伴下，自由地制作、创造自己想要的世界，将内心的世界投射在沙盘中。由于非言语的特点，沙盘游戏疗法非常适合不善言语表达的人，能有效降低内心防御，释放被言语所压抑的情绪情感，帮助来访者更深刻地探索自我，重新接纳和整合外界刺激，达到心理治疗的目的。

二、沙盘游戏咨询过程

针对个案的沙盘咨询过程持续了8 个月的时间，除寒暑假、特殊节日外，半个月进行一次，共15次。根据咨询进展，将咨询过程整理为初始阶段、冲突阶段、转化阶段。

（一）初始阶段（第1～2次）

在首次制作时，来访者用沙摆缓慢地推出两个连接的沙堆，并在沙堆中间形成一条沟壑，其中一边画了一张人脸，在另一边写了“宝”字。来访者在抚沙过程中非常缓慢和投入，大约持续25 分钟，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初始沙盘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沙盘游戏疗法创始人多拉·卡尔夫认为初始沙盘作品中一些象征符号会隐含来访者想要追求的目标，往往代表个案的症结所在。在初始沙盘中，小明将沙盘区域一分为二，用一个大大的鸿沟划分出两个对立面。一边人脸区域代表现实生活，人脸是小明的雕像，旁边有两条纹代表父母的皱纹；另一边“宝”字区域代表理想生活，在这个区域摆放表示自己喜欢和向往的轻松生活方式的沙具。这说明小明的主要问题是和父母有关，自己的理想生活与现实环境存在矛盾，所以导致心情压抑低落。如果能够很好地处理这方面的问题，小明的低落情绪会有所改善。

（二）冲突阶段（第3～10次）

在接下来的咨询中，小明在沙盘中展现了内心的冲突与变化，这些沙盘出现了一些共同点。

1.一分为二的世界：理想与现实的冲突

冲突阶段的沙盘都被分为两个区域。左边是来访者厌恶的城区，是其所处的现实世界（初始沙盘中的父母区域），右边是来访者喜欢的郊区，是其向往的、宁静的理想世界。这说明小明内心的冲突，即现实世界与自我理想世界存在差距。

2.大海与沙滩：能量与转化的开始

冲突阶段的沙盘都出现了大海和沙滩。大海是深奥的，常常被看作无意识的象征，当沙盘中出现大海，通常意味着来访者将面对意识水平下巨大的心理资源。所以，心理教师在发掘时要使其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沙滩连接着大海和陆地，通常被认为是人类潜意识与意识相遇的地方，在自然界中海滩又通常是丢弃与净化的地方，在沙盘中出现海滩，通常意味着某一心理特质出现与消融的地方，代表着转化过程的开始。

3.医院：正视与努力

冲突阶段的沙盘中都出现了医院。医院在沙盘中常常代表着治疗、对问题的正视与努力解决。在与小明的交谈中了解到，他自己经常从网络中了解青春期情绪方面的信息，并且多次尝试去专业医院咨询治疗，但因父母的反对没有成功。

4.来访者内心：自我、家庭、朋友关系的变化

冲突阶段的沙盘都出现了对自我的认识、对家人的感受以及与朋友的关系，但是随着咨询的深入，这三者均出现了一定的变化，具体情况如下。

首先，自我形象上，由压抑到爆发，再到清空重来。在这一阶段沙盘中均出现了小明的自我形象。第3 盘沙中，鹅卵石下压着的蜻蜓翅膀代表小明，从中可以看出小明内心的压抑。第6 盘沙中，左边和右边区域的骷髅代表小明，从中可以看出小明对生活感到无趣。同时，小明希望在这盘沙的右边能有个时光隧道，过了隧道后就是全新的世界。这表明小明正面临着独立成长的痛苦，而这些成长中的问题一旦解决，小明也将会变得坚强、独立和勇敢，开启全新的生活。根据这次沙盘情况，我们对家长进行了约谈，告知小明的情况，建议家长关注小明内心，安排更多时间陪伴孩子。第10 盘沙中，小明用左边的骷髅和右边的路灯昏暗象征自己现在的迷茫、生活的无望，但我们发现他在棺材旁边放了一个受难耶稣，在沙盘中受难耶稣常常代表受苦受难或救赎，当咨询师点出这些寓意时，小明深思后表示，虽然自己现在备受煎熬，但是下定决心，清空自己，重新来过。

其次，对父母的感受上，从反感、内疚到对自我的关注。第3 次沙盘中，小明表示中间的沟壑代表与父母的代沟。第6 次沙盘中，虽然没有出现父母角色，小明只是表示骷髅人是自己，躲着在晒太阳，害怕父母来电话责备他。第10 盘沙中，小明没有提到父母，只表示了对自己内心世界困惑与决心。从中我们能看到小明与父母的关系变化，从一开始对父母矛盾心理到反感，再到对自己内心世界的关注。

最后，对朋友的关系上，从疏离、愉悦到对自我的关注。在第3 盘沙中，小明表示坐在秋千上面在思考问题的柯南代表好友，但他与小明并无交流，且有一定距离，似乎对压着石头的小明熟视无睹。第6盘沙中，右边区域中蓝色的彩石与宝珠，代表小明和好友一起在沙滩中玩，表达了个案与好友在一起时的喜悦。第10 盘中，没有出现好友，小明更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

通过以上系列沙盘分析，我们可以看到来访者内心的变化：从彷徨到烦乱，再到清空重来。小明正面临成长带来的苦恼，其烦恼主要来源于与父母关系的对立与内疚、对自我独立成长的渴望及彷徨、与朋友关系的困惑与渴望，而小明自己的状态也从困惑与迷茫到救赎与希望，说明来访者的情况有好转的倾向。

图1 第3次沙盘

图2 第6次沙盘

（三）转化阶段（11～15次）

沙盘咨询前后进行了近8 个月时间，后期小明显然比开始时开朗了许多。在小明毕业前，我们做了最后一次沙盘咨询。在最后的沙盘中，小明先挑选了一个战士和柯南代表好友和自己，之后主动地摆放沙盘，中间有数次小明说自己摆得差不多了，但仍没有停下来，并且之后拿了大量的物件放在沙盘中，此次沙盘摆放显然对来访者特别有吸引力。小明表示：本来以为要像以前一样去摆沙滩，没想到这次会摆出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整个画面似乎是市区，又似乎是郊区，桥下面是水莲、花、鱼，看着特别舒服，绿色房子出门就能看到湖面和荷花，医院前面排椅上坐着两个人在晒太阳。摆完之后，小明感觉心情轻松愉悦。个案在转化阶段摆放的沙盘与前一阶段的沙盘有非常大的区别，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1.从封闭、孤立到开放、共处

以前的沙盘被沟壑或者栅栏分为父母与自己、城市与郊区或理想与现实两个对立的世界，而最后一次沙盘中没有绝对分割的两个世界，整体沙盘向相对开放、共处的世界变化。个案认为沙盘似是城区又似是郊区，理想世界与现实世界实现共处，小明似乎找到了内心理想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平衡点。

2.物件种类丰富

沙盘中使用玩具的数量及其种类多少，可以反映来访者内心的丰富性和开阔性。与前一阶段的沙盘相比，最后一次沙盘选取的物件种类丰富，出现了象征着诞生、重生的莲花，起着连接、沟通作用的桥，还有开花、结果的树等滋养物，庙宇、塔等表示精神依托的物件，沙盘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景象。这些预示着小明内心正逐渐走向丰富，其心理问题正发生转化。

图3 第15次沙盘

3.对自我形象的评价趋于辩证

最后一次沙盘，个案用柯南代表自己。柯南人物具备善良、冷静、聪明、自信的优点，这说明小明对自我形象的评价趋于辩证，不像以前一样认为自己一无是处。咨询完成后，小明表示非常喜欢柯南（自己）。

从最后一次沙盘摆放看，来访者对自己的生活有一定正面的感受，并且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有所缓和。

三、沙盘游戏干预的启示

本研究的沙盘游戏干预过程中经历了问题呈现、冲突、转化三个阶段。一年半后的追踪显示，个案辅导后效果良好，沙盘游戏疗法对于改善青春期学生的低落情绪是有效的。以下三方面对个案产生了积极影响。

（一）咨询方式的选择

对于表达能力不强的个案来说，会谈的咨询形式作用有限，沙盘创造一个自由与受保护的空间，从而使来访者的自我治愈力得以发挥。在问题呈现阶段，我们了解了个案的问题所在，尤其是初始沙盘展示了个案内心的冲突和矛盾；在冲突阶段，个案的创伤主题越来越多，表明个案在沙盘这个自由且受保护的空间里不断宣泄和释放内心的负性情绪。通过沙盘游戏，个案释放内心负能量，并对内在自我进行了探索，正是这两者使得个案在转化阶段内心逐渐丰富，并能不断平衡内心和现实的冲突。

（二）咨询师的态度

咨询师对来访者开放和接纳态度对咨询效果的影响非常大。在沙盘游戏疗法中，来访者能否自由、轻松地表现自己的内心世界，能否在沙盘作品制作中畅所欲言，治疗者的态度很关键。沙盘作品的呈现，让咨询师看到个案丰富的内心的世界及自我努力，见证了个案无意识世界的流露，对其内心世界有较全面、形象的了解，因而在交流时，对来访者有更多的理解与接纳。而治疗师不评价的行为以及理解、接纳的态度，也让来访者能够放心地通过沙盘表达自我，进而探索自我，逐步达到自我疗愈。

（三）家长的配合

本次个案辅导效果良好，不仅仅是每次1 小时的沙盘辅导达到的，还有家长的积极配合和参与。个案因为青春期自主性的发展，与父母产生了系列冲突，所以及时与家长沟通与联系非常必要。通过与家长的沟通，对沙盘作品的讨论，能够使家长更了解青春期孩子的特点及内心的想法，关注孩子情绪的变化，从而更愿意配合干预过程。同时，家长和孩子共同创造良好的家庭沟通氛围，让孩子有机会表达自己内心真实想法，从而分析其深层的原因，读懂其背后的心理需求，有助于辅导产生良好的效果。平时家长也要做好自己的情绪管理，做情绪的主人，为孩子建立学习模仿的榜样。青春期是自我意识迅速增强的时期，孩子似乎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听话”，喜欢挑战父母。面对这一情形，如果家长能够心平气和地与孩子分析背后的原因交流各自的看法，本身就是在教孩子如何处理负性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