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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船同行

2020-11-19

湛江文学 2020年7期
关键词:货轮甲板船长

尹 庆

由于我父亲的原因,我才有机会与船同行。是的,我从小对大海和船就有一种亲切的感情,这种感情也许道不明,说不清,或许是亲近,或许是一种爱!

在高中未毕业的时候,我总是纠缠着父亲联系货船给我搭搭,让我体会在船里是什么滋味。他总是笑着对我说:“船上的味道不好受,你不领教过,你不知道。”我说:“不就是甲板和驾驶舱吗?”他相视一笑:“你想象得太简单了,风平浪静的时候,或许没有什么事,一遇着风浪,船犹如脱缰的野马,左右摇晃,上下摆动。”我说:“没有这么厉害吧!”他说:“可怕得很,令你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说:“即使这样也要试试。”我父亲见我说得这么坚定,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高中毕业的那年,我在家无所事事,实在是无聊和烦躁,又吵着父亲给我搭船到外边散散心,父亲拗不过我,答应等一段时间,有船去广州,就让我随船。我急不可待地问:“哪要等多长时间?”他说:“时间不好把握,兴许半来把月,先等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时间慢慢地过去,我再次去打听父亲,父亲说快了,该来的时候总是要来的。终于,这天到来了,高兴的劲儿甭提。

夜晚,父亲领着我到乌石塘东码头,只见一艘货轮早已装满了货,马上就要起航了。父亲与陈船长嘀咕几句后,就离开了货轮。我目送着父亲远去的背影,一种别样的感受笼罩在心头。从小到大,父亲一直都是这样关心我,爱护我。那时候,我看作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一点感恩的心理。陈船长对我说:“放心,你父亲嘱托我要把你关照好,因为你从未出过远门,乌石到广州海上航程,需要两天一夜,你不要在甲板上乱走动就行。”我说:“船长的吩咐,我一定记住。”

晚上9时45分,几下汽笛声,“乌运103”货轮在隆隆的机声中,像威武雄壮的战士,借着月光、灯光的映照,犁出了层层的白浪。因为刚出航,风平浪静,站在甲板上,欣赏着海边的夜景,从未有过的惬意,月涌江流的豪情一下子涌上心头。

我与船上的几个船员都非常熟悉。由于父亲的职业与船打交道多,他们船一靠岸,首先是业务员和几个船员一起到当地港务管理部门办理报关手续,来来往往的次数多了,就认识了他们。他们对我很关心也很友善,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一个姓沈的船员问我说:“你现在都高中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我半开玩笑地说:“我想与你一样,当一名船员。”他摇了摇头,未置可否地说:“不要走我们这样的路,因为这条路很辛苦。”我默默凝视着大海,良久没有说话。他接着继续说:“你父亲与上面领导关系很好,随便弄一个什么样的职业,总比做船的强百倍!”我不假思索地说:“你认为这个职业地位很低?”他苦笑着说:“老弟啊,你初出茅庐,有些事还不懂。”我说:“是啊,我很年轻,许多问题看得比较单纯,但并不是像你所讲的那样复杂。”他一边用手梳理着被微风吹乱的头发,感慨地说:“你看我们现在,人到中年,走过了30多个春秋,整天和大海打交道,远离爱人和孩子,这种味道实在不好受!”我点了点头,说:“你当船员,跑的地方多,见世面广,工资待遇也可以。”“你说得没错,我赞成。”他一边抽着烟一边说。

“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不如意的事常之八九。”陈船长打断了他的话,要他到机舱里看看,我眼睛蒙眬,有一点睡意,便回船舱里休息。

早上醒来,全是隆隆的轰鸣声,有点不习惯。遥望着远方,天海交汇在一起,哪处是天,哪处是海,确实无法分辨。渐渐地,货轮已驶出了湛江的硇洲岛。几个小时后,风起了,浪也舞起来了,船像醉汉一样,开始摇晃起来,感觉有点晕,支持不住,回到船舱里,辗转难眠。这时,货轮颠簸得更加厉害了,深度的眩晕,“噗”的一声,从肚子里吐出东西来,一口又一口,那种腥臭与恶浊令人难以忍受,我真想立即回家,越快越好,可又有什么办法?这是在大海,不是在陆地,哪里回得了家。悲哀、无助笼罩在心头。我此刻真想是一只鸟,能飞回到自己温馨的家园。渴望总是渴望,无奈总是无奈。一位船员对我说:“这次领教过做船员的狼狈和凄楚了吧!”我被吐得有气没力的样子,哪里有力气应付他的说话。直到吐得天昏地暗,里边的黄胆汁都呕出来了。

夜深了,昏昏沉沉中不知如何睡去,醒来已是日上半竿。风好像疲倦了,浪也好像困乏了,失去了它昨日的威风。

这是劫难,这是生与死的边界线,真让人心寒。船员的生活确实是苦,一年到头,在写着风浪里的辛酸史。不吃一堑,不长一智。只有经历过,才会懂得。陈船长说:“离广州的目的地不远了,到了内河又是别有一般韵味。”我今天才深深领悟到大海是如此的神奇和彪悍。我怀着好奇的心里走进了陈船长的驾驶室,只见他掌着舵,全神贯注着前方。他面带微笑地对我说:“想握舵过一下驾驶的瘾吗?”我也不推辞,高兴地接过舵,学着陈船长的样子,好不潇洒。陈船长说:“方向偏差了,赶快左舵。”我应了一声,还是不知如何摆弄,才能正确。他纠正我的手势,让我继续航行。我喃喃地念道:“我是烈马,我在波峰浪谷中奔跑。我是斩妖镇魔的勇士,风雨雷鸣奈我何。”他见我豪情万丈,勾起了他无边的遐思,他不满20岁就当水手,海上一个家,岸上一个家,岁月过早地在他脸刻下了沧桑。这个40岁出头的汉子,凭着对职业的热爱和担当,航行了100万海里,无出现过一宗水上事故,真是令人折服。他炯炯有神的眼光在转动,充满了无限的柔情,嘴里吟起了:“抬头见长天,低头见水流,独坐听机响,步行不到十二米二。”这是他忧患人生最为动人,最为虔诚的写照。

当货轮慢慢靠岸,登上芳村码头的时候,广州的高楼大厦尽收眼底。我情不自禁地说:我朝思暮想的省城,我来了,让我与你一起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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