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神话的地理属性
——以茅盾“北中南”神话地理分类来看
2020-11-18何中华四川省社会科学院
■何中华/四川省社会科学院
“神话”一词出自古希腊语。1902年梁启超首次将“神话”一词用于文章之中。次年,蒋观云发表中国神话学史上的第一篇神话学论文《神话、历史养成之人物》。自梁启超、蒋观云引进神话概念来解释中国历史文化后,神话便在中国掀起一阵学术狂潮。
茅盾受西方现代神话学以地域环境解释神话观点的影响,试图对中国神话进行系统的地域性分类。其在《中国神话研究初探》一书将中国神话分为北中南三部分,分别以黄河流域、长江流域以及广西云南等岭南地区为中心。他的这一独特论断是中国神话学史上的一次里程碑事件,为后继学者提供宝贵的研究思路。
巴蜀神话,是中国神话研究不可忽视的一个单元。巴蜀地区以其悠久的历史,创造了大量瑰丽奇幻的神话,如大石崇拜、羽化成仙、碧血化珠等。巴蜀神话的地域分类是其研究中极其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若以茅盾北中南之分来研究巴蜀神话的地理归属,那其应归于北中南神话中的哪一类?或者说,巴蜀神话以自身独特的神话特点而不归属于其中任意一方,是独立的一个神话地理单元?这便是本文探讨的重点。
一、神话地理北中南之分
(一)北部神话
“中国古代(北方)民族之曾有丰富的神话,大概是无疑的;问题是这些神话何以到战国时就好像歇灭了……中国北部的神话,大概在商周之交已经历史化得很完备,神话的色彩大半褪落,只剩了《生民》、《玄鸟》的‘感生’故事。”①茅盾在其文章中以“女蜗补天”“愚公移山”以及“黄帝伐蚩尤“等为例,试图驳斥胡适先生中国北方民族并无神话的看法,其论证过程使“北部神话“概念脱颖而出。
中国古代,为了显示华夏民族的独尊地位以及与其他蛮戎民族作区分,黄河流域尤其是黄河中下流被称为“中原”地区。故此,以“中原神话”替换“北方神话”则能更好体现其意图。“中原神话”在古代中原地区流传开来,其神话代表为女蜗补天、黄帝战蚩尤、精卫填海等。
神话伦理化是“中原神话”的最大特点,其神话人物具神性而无人性,他们是为生民幸福而劳心劳力的“圣人”。“炎帝神农氏长于姜水,始教天下耕种五谷而食之,以省杀生。尝味草木,宣药疗疾,救夭伤之命,百姓日用而不知;著《本草》四卷。”②“昔者神农造琴以定神,禁淫癖,去邪欲,反其天真。”③这些神话人物无任何私欲,也不做任何无益于群体的事情。此处,群体利益是最大的,“神们”的地位以能力定,但必须以德行来维持。除此之外,“历史神话化”也是不可忽视的点。宗祖成神的故事是“历史神话化”的典型。
此外,“与天抗争”也是“中原神话”的突出特点。某种程度上讲,这种精神是黄河流域地理环境影响下的结果。相对于长江流域而言,远古时期的黄河流域,特别是中下游地区地理环境更适宜人类生存。该地区气候温和、雨水充沛,而黄河流经的黄土高原土壤肥沃,树木茂盛,丘陵与平原交替分布,河湖错落有致。稳定的气候条件和优越自然环境使得“北方”原始居民较少受到来自大自然的残酷对待。他们未曾真正感受过“天”力量的强大,自然以为其可被征服。除此之外,“北方”平原的广阔、气候的温润形成了中原人大气、粗犷、豪爽的性格。
“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湮于东海。漳水出焉,东流注于河。”④精卫誓将东海填平。她不去想东海力量之强大,也忽视自己小鸟之力的弱小,只知道因天而死,便与天争斗。此种精神正是“与天抗争”的典型,“夸父追日”“愚公移山”等在“中原神话”中处处可见。
以题材来看,“战争”是“中原神话”的重要内容。黄河流域优越的自然环境使得此处成为不少部落族群的聚集地。人们考虑的是如何使自己氏族利益得到最大化,而非自身的温饱问题。如此一来,为争夺资源,氏族之间的战争时有发生。最著名的莫过于“阪泉之战”与“逐鹿之战”,前者是炎黄两帝为争夺领导权而发动的,后者则是因为炎黄集团与蚩尤为争资源而发生的。在叙述部族之战时,远古人类通常会采用夸张与想象的方式,以战争为题材的神话便因此产生。从《龙鱼河图》记阪泉之战中还可看出,“中原神话”在叙述战争亦不可避免将神话伦理化,为神话增添许多礼乐伦理色彩。
(二)中部神话
经考古发掘和研究证明,当黄河流域以其优越的地理环境哺育着中华文明的萌芽之时,长江流域也在孕育着自己的文化。长江流域多变的气候条件、密布的河流湖泊以及葱绿树林是滋生想象的土壤。因此该地区亦可生长出其独有的神话,茅盾以“中部神话”为其命名。“若就现有的中国神话的全体而观,则《楚辞》内的神话只能算是‘中部民族’或沅湘文化的产物。”⑤
此处的“中部民族”指称的是“蛮夷”族群。在古书中,楚国、楚人时常与“南蛮”一同被提起,“荆蛮”“楚蛮”皆为苗族。故而“中部神话”也是具有明显地域色彩的“荆楚神话”。屈原《楚辞》包含着他对荆楚文化的理解与喜爱,其间某些片段构造了另一个浪漫的神话中国。義和、山鬼等自然神,与桂枝等草木彰显了这一地域神话特有的荆楚风采。
创新反叛是“荆楚神话”的最大特点,其突出反映在屈原对羿、鲧神话的反思和重新解读。在屈原眼中,二者的形象已发生巨大的改变。《楚辞》中的后羿由“射日”英雄变为玩物丧志的小人,鲧在《楚辞》出现了从论错到有功的转变。《离骚》记载:“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⑥《楚辞章句》解释道:神话人物后羿与玩物丧志的有穷羿并非同一人。后羿除“射日”外,还替民众除去各类猛兽,是个十足的英雄;而有穷羿为一夏代君王,虽也有超高的箭术,但沉迷田猎、不休民事,最终落得凄惨结局。屈原在看待羿神话时,将两者混为一谈,借而将羿拉下“射日”的英雄神坛,这与荆楚地区独特的崇日思想有关。楚地将太阳视为先祖,楚人崇日观念深入其血液之中。因此,一旦有人做出伤害太阳的行为,如后裔用箭射太阳,屈原便会理所当然地反对。
相对于“中原神话”“与天抗争”特点而言,“中部神话”更多地体现为“与天共存”。与中原地区稳定优越的地理环境不同,长江流域地势复杂,山势高低起伏。复杂的地势加上多变的气候使得该地区非常容易爆发各种自然灾害。荆楚居民自小便见识了大自然的残忍深重的苦难,他们不敢妄想征服天地,只寄托于大自然的仁慈,与天共存。由于长江流域地形及气候对人类生存影响极大,故此荆楚神话中包含了大量的地形之神和气象之神,如山神、山鬼、风伯、雷神等等。长江流域的多变气象,使得楚人不可避免地求助于气象之神,如雷神。长江流域多雷多雨,楚人对雷打火烧的状况完全无法安然处理,故而对雷神十分敬畏。《云中君》中的雷神被塑造成不受美色所诱、铁面无私的形象。但雷神偶尔也会手下留情,虽有人遭遇雷打,但毕竟不多。
荆楚神话的题材内容更多地体现为“婚恋”。荆楚地区的秀美山水使得“浪漫”成为该族群文化的因子之一,为爱情的发生和发展提供完美的场所。从《楚辞》中的《九歌》来看,十一篇就有六篇描写婚恋故事。如《湘君》《湘夫人》是互爱彼此的湘水之神,《河伯》中的神与爱一同游玩,《山鬼》中的神痴痴等待着心上人。除此类直接描述爱情故事外,屈原对神祇形象的描写也可见出端倪。《楚辞》中的绝大部分神祇都是“美人”。
(三)南方神话
茅盾“北、中、南”神话地域性划分法中,除黄河流域的“中原神话”和长江流域的“荆楚神话”外,余下的“南方神话”便是指由我国岭南人们创造的少数民族神话,此为中国少数民族神话的首席代表。茅盾在研究天地创造时得出,最早的始辟神话为三国《五运历年纪》“盘古化身”故事。几番推究,茅盾认为“盘古”神话本是岭南人们创造的,只是流传过程中向北传播而已。“岭南”所指地域为南岭山脉以南,因此处常为多民族聚居之地,古时称之为“百越”。以现存资料而言,天地开辟神话确实在各少数民族神话中占有一席之地,只是这些神话大多以创世史诗和短小故事为载体,并通过巫师演唱和民众口头讲述流传下来,时常湮没于少数民族文化中。我国南方少数民族聚居地并非只有岭南地区,贵州云南所在的西南地区亦有许多少数民族聚居于此。茅盾“南方神话”首要指存于岭南地区和云贵西南地区少数民族史诗中的神话。
“南方神话”的突出特征在于“生子”神话的数量之多之奇。与“中原神话”中的“女娲抟土造人”神话不同,“南方神话”的“生子”神话更多表现为自然生人。岭南西南地区为高温多雨的亚热带气候,动植物很是丰裕。葱葱郁郁的植物毫无疑问是生命力的最好象征,故而此处的“造人神话”体现为自然生人,如竹生人型神话。彝族自称为竹之子孙,传说其高祖从一节楠竹中爆裂而出。罗曲曾提及过乌蒙山彝族一则名叫《竹的儿子》的神话,故事主要讲述洪水灾难之后,唯有一位女子凭借五节竹子存活下来。而后,她开五竹得五子。除竹生人型神话外,葫芦生人神话在“南方神话”中亦流传甚广。如傣族的天神派遣母牛下到人间,生下三蛋,蛋解开后为葫芦,人即是从该葫芦中走出的。
除开植物生子神话外,“南方神话”中还有一类生子神话极具特色,这便是石生人型神话。我国南方地区地势复杂多变,崎岖山地中遍地都是石头,凸显巨石与低凹石洞分别类似男女性的生殖器官。原始人类以为这些石头天生神力,可使信奉它们的人拥有繁盛的后代。石生人型神话便是在此上被创造出的。苗族祖先传说是太古三世时一岩石所生。此种石生人型神话在南方少数民族神话较为常见。这也体现出了岭南西南地区原始人类的大石崇拜思想。
大致来讲,我国洪水神话约为两大类,各自以“对抗洪水”和“拯救人类“为中心。中原神话中的鲧禹治水神话可归为“对抗洪水”一类。而“南方神话”中的洪水神话虽数量巨大且情节复杂,但人类毁灭再生为其不变的叙事焦点,符合“拯救人类”主题。云南彝族史诗《梅葛》记述一则洪水神话,一位弟弟从天神处得到几粒葫芦籽,洪水来临时,他与妹妹因躲进成熟的葫芦而存活下来。兄妹结婚后,妹生一葫芦,丢于河流中。此物后为神仙所开,汉族、苗族等从中爬出。重叠的山脉使岭南西南地区与中原来往不便,此处的文明发展程度较中原落后。故而,以兄妹婚配为主的血亲婚配在当时的南方少数民族中较为常见。南方独特的环境造就了极具特色的“南方洪水神话”。
若以茅盾北中南神话之分来研究巴蜀神话的地理属性,则首先需要探讨巴蜀神话的特点。
二、巴蜀神话特点
研究巴蜀神话的地理属性,首须限定巴蜀神话的研究范围。袁珂先生曾以《禹贡》为依据,认为古代的巴蜀地区包括今天的四川、云南、贵州三省及甘肃、陕西的南部和湖北的部分地区。“晋代常璩作《华阳国志》,即以此为古代巴蜀的疆界。这也就是巴蜀神话所依据的地理范围。”⑦然而《华阳国志》所记为西南地区地理风物,而并非仅记述巴蜀单一地区。故而本文所论巴蜀神话主要指创造、流传于川渝地区的神话。书籍中的黄帝、嫘祖、大禹、蚕丛、鱼凫、杜宇、柏灌等人物,使巴蜀神话具有一定系统性;而“鲧禹治水”“蚕丛目纵”“鱼凫仙道”“杜宇化鸟”“朱利出井”“五丁开山”等神话故事更为我国神话增光增采。
神话仙话化是巴蜀神话最为突出的特点,许多经典神话被披上一层仙话色彩。若以狭义神话论来看,部分巴蜀神话甚至可划归为仙话之类。仙话脱胎于神话,此种血缘关系在《山海经》中已初见端倪。巴蜀神话的仙话化除此种原因外,更为直接的来源是道教思想的浸染。巴蜀地区是中国道教的发源地之一,道教思想影响着该地区居民生活的各个方面。这一氛围使得巴蜀神话自然而然带有仙话特色。如“中原神话”中的大禹神话流传至巴蜀,便与仙化了的瑶姬黏附在一起。而古蜀国蚕丛鱼凫神话,更是直接挂着一个得道成仙的尾巴。《蜀王本纪》:“蜀王之先名蚕丛,后代名曰柏濩,后者名曰鱼凫,此三代各数百岁,皆神化不死。其民亦颇随王化去。”⑧彭祖神话从某种意义上讲亦可算做神话仙话化的一个典型。《华阳国志·蜀志》:“武阳县,郡治。有王乔、彭祖祠。”⑨
与“中部神话”“与天共存”一致,巴蜀神话中人与自然的关系也表现为“与天共存”。巴蜀地区地处长江上游,较中下游而言,地势气候更为恶劣。人民对山川、气候多报以崇敬之意,期望自然对其仁慈。故此地神话中包含大量的山川之神,主管气候之神亦有之。相对于“荆楚神话”“气象神祗”居多,“巴蜀神话”中水神占较大比例,水崇拜是巴蜀文明中极其重要的一点。《蜀都赋》所谓 “巴东有泽水,人谓有神龙,不可鸣鼓。鸣其傍即便雨矣。”⑩巴东地区泽水湖泊著称天下,人们称此处有神龙,不能在该地鸣鼓。若一旦鸣鼓就会下雨。“喊雨”逐渐成为巴蜀地区的一传统,现今仍在不少地区流行。在李冰治水神话中,巴蜀人们对水的崇拜呈现出善恶异体的特征,这完全迥异于“北中南”“水”神话。《华阳国志·蜀志》:“(李冰)外作石犀,五头以厌水精。……或曰:冰凿崖时,水神怒,冰乃操刀入水中,与神斗。”蜀地居民不相信善良的水神会作恶,但时常爆发的洪水该如何解释,于是他们便创造了象征“恶”的“水精”形象。
以题材来看,巴蜀神话中的生子神话在中国神话系统中极具特色。与“南方神话”类似,巴蜀神话的生子神话也更多表现为自然生人。石为巴蜀神话文本中的三大母题之一,巴蜀地区的大石崇拜极其盛行。《华阳国志·蜀志》记载:(蚕丛)“死,作石棺、石椁,国人从之。”巴蜀神话中虽未有具体的类似于“南方神话”中的“石生人型”神话,但其赋予了大石以相同的生育功能。此外,竹生人型神话在巴蜀地区中也较为流行。《华阳国志·南中志》:“有竹王者,兴于遯水。先是有一女子浣于水滨,有三节大竹流入女子足间,推之不肯去,闻有儿声,取持归,破之,得一男儿,养之。长有才武,遂雄夷濮,氏以竹为姓。捐所破竹于野,成竹林。今竹王祠竹林是也。”此类神话与巴蜀地区盛产竹的地貌特点有一定关系。而《南中志》中的另一则生子神话则与“中原神话”中的“感生神话”类似。《南中志》:“永昌郡,古哀牢国。哀牢,山名也。其先有一妇人,名曰沙壶,依哀牢山下居,以捕鱼自给。忽于水中触一沉木,遂感而有娠。度十月,产子男十人。后沉木化为龙,出谓沙壶曰:‘若为我生子,今在乎?’而九子惊走。惟一小子不能去,倍龙坐。龙就而舐之。沙壶与言语,以龙与倍坐,因名曰元隆。”感而生子以及“化龙”等都可见“中原神话”的影子。
三、巴蜀神话的地理属性
茅盾“北中南”神话对于中国神话地域划分具有重要意义,“北方神话”“中部神话”“南方神话”各具特色。以《中国神话初探》来看,“北方神话”主要指流行于黄河流域地区的神话传说,“中部神话”创造传播于长江中下游“三苗”流域,而“南方神话”更多指的是岭南地区的少数民族神话。茅盾在概括中国神话系统时,忽视或搁置了西南地区的神话。西南地区是中国少数民族主要的聚居地,西南神话很大部分是少数民族神话,故而部分巴蜀神话也是少数民族神话。虽同处西南,巴蜀与云贵地区不同。自古以来,巴蜀地区因其地理位置与中原、荆楚交往频多。互通有无大大促进了文化传播,巴蜀文化受中原荆楚影响较云贵更深。除此之外,巴蜀地区较早被纳入中原王朝统治区,巴蜀神话有一部分属于汉民族神话。因其独特的地理环境,巴蜀人民创造了迥异于其他地区的神话传说。
神话仙话化是巴蜀神话独有的特点,此特点未出现在茅盾“北中南”神话的任一地域神话。而巴蜀神话的“与天共存”特点与荆楚神话一致,长江流域地势多样、气候多变,两地人们深受自然力影响而对自然充满崇敬,故而创造了许多“山川神祗”和“气象神祗”。以题材来看,由于巴蜀地理环境与岭南地区在地势、植被等方面均具相似点,巴蜀神话中的“生子神话”与“南方神话”较为相似,同属自然生人,皆以大石、竹等作为繁衍载体。然而两种地域神话在“生子神话”方面虽具某些相似性,却也有些许不同。南方“生子神话”除以石、竹等为生育载体外,还赋予葫芦生育能力,“葫芦生子”在该神话系统中占据一定比例。葫芦意象在“南方神话”中出现频率较高,其不光具有生育功能,还担任着洪水来临时“诺亚方舟”之角色。反观巴蜀神话,石与竹是该地域神话最为重要的生育载体,除此之外,《华阳国志》有片段记载龙致人生子的神话,此神话故事类似“中原神话”中的“感生神话”,虽为龙感生子,但生子者确为女子,并未赋予其他自然之物以生育功能。有学者称,“巴蜀神话文本中的三大母题是:水、息壤、石。”⑪不可否认,巴蜀地区的大石崇拜以及水崇拜极为盛行,该地区关于水的神话也较多。与“南方神话”的“洪水神话”不同,巴蜀神话中的“洪水神话”更侧于“治理洪水”主题,神话学家袁珂也曾说过巴蜀神话的李冰父子治水神话与“中原神话”的“鲧禹治水”相仿。除李冰化犀斗蛟神话外,“鳖灵治水”故事也是巴蜀神话中“治理洪水”的典型。
纵观整个巴蜀神话,“纵目崇拜”是巴蜀神话不同于其他地域神话的又一特点。《华阳国志·蜀志》记载:“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死作石棺石椁,国人从之。故俗以石棺椁为纵目人冢也。”此片段不光体现巴蜀神话的“大石崇拜”,也暗喻着该神话系统的“纵目崇拜”。巴蜀土著神战神杨二郎因其“纵目”而在该地区备受崇祀。古巴蜀人们以“纵目”为尊,这在其他地区的神话传说以及出土文物中都极少体现。而“蚕神”也是巴蜀神话极具特色的一大母题。《蜀中名胜记》引《方舆胜览》:“蜀王蚕丛氏祠,今呼为青衣神,在圣寿寺。昔蚕丛氏教人养蚕,作金蚕数十,家给一蚕。后聚而弗给,瘗之江上,为蚕墓。”与其他神话中“蚕神”为女性神祗有所不同,巴蜀神话中有一位男性“蚕神”蚕丛,蚕丛在巴蜀地区广受祭祀。
虽巴蜀神话的某些特点与“北中南”有相似之处,然观整个巴蜀神话,“神话仙话化”以及“纵目崇拜”男性“蚕神”等为巴蜀独有的神话特点,因巴蜀的地理环境使得古巴蜀人以其独特的思维方式看待自然万事万物,从而造就了匠心独运的巴蜀神话。巴蜀神话不仅特色独有,且内容极为丰富,故而其神话不独属于“北中南”神话任何一方。以茅盾“北中南”神话来分析巴蜀神话的地理性可知,巴蜀神话因其特有的文化思维而不属于三方,而为一种独立的神话系统。
注释:
①⑤茅盾.中国神话研究初探[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②③④⑧袁珂,周明.中国神话资料萃编[M].成都: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5.
⑥(宋)洪兴祖,撰.楚辞补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5:.
⑦袁珂,岳珍.简论巴蜀神话[J].中华文化论坛,1996(3):35~37.
⑨⑩任乃强.华阳国志校补图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⑪邓经武.巴蜀文化的肇始:神话和上古传说[J].西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5):2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