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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巴托之夜(组诗)

2020-11-18北塔

天津诗人 2020年3期
关键词:哀号套马乌兰巴托

北塔

子夜萨满

仿佛从一个梦跌入另一个

我们的灵魂被一堆篝火

勾引到了它的脚边

但不敢靠得太近

在子夜的大草原上

月光随时会化成冰雹

砸下来,只有这一堆火

让我们团结在它四周

火苗抱着木头在地上舞动

火星抱着空气在天上舞动

而我们在黑暗里到处奔波

今夜因为萨满鼓而步调一致

鼓槌轻轻一碰我的脊背

心中的魔鬼就从毛孔里

逃出去,夺荒而走,

而我手心里紧紧攥着麦粒

萨满舞一停,火就将熄灭

头顶上的冰雹将化成雨露

明天一早,我将在灰烬里播种

然后离开,让别人来收获

野马

套马索在空中轰鸣

像一架架歼击机

投下的阴影

使整个草原昏天黑地

连大地都被抽出了

一条条血痕

同情的苜蓿草

被一棵棵抽断

逃,往哪儿逃?

这山川都不是你们的

哀号,只有哀号

但哀号招来的

是更加密集的鞭打

没有攻击的天性

就没有反抗的习惯

躲得无处可躲时

也就甘愿就范

而在大路的另一边

在水坑的一角

还有几匹

如同被遗弃的幸运儿

相互厮磨着

以为有足够的水草

供它们活下去

它们没有意识到

那刚刚被驯服的千里马

正驮着套马索

朝它们飞奔而来

雏鹰

一片阴云的黑影

始终跟随着它,压着它

无论到哪儿

它都飞得很低

有好几次

差点撞到胖田鼠的怀里

差点把田鼠洞认作避难所

幸亏被芨芨草的指尖

戳了一下脑袋

它才猛然再度起飞

在蒙古包的上空盘旋

仿佛要在家禽中寻觅游伴

然而整个天空像巨大的吸盘

使它与尘世始终保持着距离

强烈的阳光拨开阴云

伸手要把它提上去

它却胆怯地躲避着

不习惯被强烈照射

它甘愿在低空训练自己

把翅膀练成乌云

蒙古女人

蒙古女人肩膀上的月亮

是她的另一张脸

闪射着光芒

却并不太亮

蒙古女人的眼睛

忧郁得像欲雪的天空

更像地下的山泉

蓄满了水

随时准备为心仪的男人

倾泻而出

那喂养过成吉思汗的乳房

低垂着,像两个喑哑了的南瓜

悬挂在秋天

随时可能把架子压垮

在蒙古大草原上

女人是一整座山脉

而孩子们是一个个山峰

在老得快要走不动时,

蒙古女人喜欢独自骑着马

绕到山的另一边

像雪,在一块

岩石上,化成水

乌兰巴托之夜

我是一匹来自大都的壮马

跋涉过十一年的山水

千里奔袭

在向你的山头发动攻击之前

大吃大喝你丰美的水草

然后,绕着你的敖包跪拜

乌兰巴托,今夜

你用秋夜的绵绵手掌

抚慰我的脊背

让我的每个毛孔

都流露出你的星星的光芒

在你英雄的广场边,我重新奋蹄

在你温柔的战场上,我竭尽全力

硝烟融入你的霓虹

尘土裹着你的车轮

嘶叫让你变得更神圣

乌兰巴托,今夜

你摄取了我的灵和肉

像长生天,用一场大雨

收走了我所有的星辰

清晨,在戈壁滩找昨夜的眼镜

停在发育阶段的小草

拥抱着空酒瓶,尚未苏醒

太阳躲在大山身后

像一个不愿意上学的孩子

拉着薄雾的衣襟

狂欢的蒙古包像一片云

连夜劫持了月亮里的歌手

企图跟度假村私奔

我的眼镜遗落在了马头琴的乐声里

我得跨过铁丝网

到马蹄印里去寻找

戈壁滩,你留下我的眼镜

是为了让我看不清你吗?

火车专列:从乌兰巴托到东戈壁省

在弦乐四重奏揪心的告别后

专列火车把我押解到戈壁

老火车趴在更老的铁轨上

吭哧吭哧,吭哧吭哧

不如暴雨之激烈

却如春雨之缠绵

这节奏正好给我瓶子里的酒催眠

蒙古大地痛饮后正在酣睡

他的任何一阵鼻息穿窗袭来

都会让小草腹痛,让老牛感冒

对夜空而言,星星是多余的

它们用无聊而好奇的手掌

抚摸着火车凉滑的脊背

一直到它停下,停止呼吸

它们还不罢手

月亮到点了还不肯下台

太阳却提前登基

它们在两头夹击着我们的列车

迫使我们像耗子一样钻出洞穴

这火车将空着肚子

在原地等待我们两天后用更多的肉填饱

来和回

同一个位子同一个胃

在戈壁用荒凉和热浪考验我之后

老铁轨把我拉回蒙古马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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