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诗词欣回眸——体育诗词创新表现浅谈

谢雪峰

面对当代中华诗词作品，无论是赏析还是写作，都会遇到诗词水平的评价问题，当然不一定是正式的评价。那么评价标准为何？我们一批体育人写的体育诗词水平究竟如何？是否有所创新？我以为值得讨论。作为浣花诗社的一名普通成员，下面主要从创新角度，就浣花诗社体育人所写的当代体育题材中华诗词，谈一点个人浅见。

一、体育诗词创新的评价标准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我以为一切好诗，到唐已被做完。此后倘非能翻出如来掌心之‘齐天大圣’，大可不必动手。”鲁迅说的是诗，其实对当代词作也一样，因为唐诗宋词堪称并峙高峰。

鲁迅先生此言可做两部分看，一是前句，即唐诗宋词是不可逾越的高峰，今人诗词只可学习唐诗宋词，遑论超越。人们谈到当代诗词，一般也多持此论。这当然有一定正面意义，即可促使人们更认真、全面学习唐诗宋词经典，写出与新诗不同的中华诗词作品，更好传承中华传统优秀文化。但若局限先生此论前句，不重视后句则后果也很严重，那就是导致当代中华诗词缺乏创新乃至全面萎缩。

曾以中华诗词成就获得2014年鲁迅文学奖的周啸天教授认为：当代诗词必欲超越唐宋，须有三条。第一是现代性，即有当代的思想意识；第二为鲜明的创作意识，即不是组装更不是模仿；第三是阅读快感。如果以此标准看鲁迅，他做得如何？我认为鲁迅是力争翻出并且不少诗作已经翻出“如来掌心”的。当然不仅鲁迅，还有毛泽东、聂绀弩乃至周啸天等一批中华诗词大家，都可说是翻出“如来掌心”的代表。他们的作品此不例举，因本文主要是谈当代体育人的当代体育题材中华诗词。

二、全新的创作题材和特色鲜明的思想意识

我们不妨以周啸天教授的“三点论”来分析浣花诗社一批体育人的体育题材诗词。浣花诗社已结集出版三组主要作品：中国237项次奥运冠军诗词、国家体育总局所管运动项目的相关诗词、国家民委所管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相关诗词。从创作题材看，三方面都是全新题材，以前虽出现过零星写作，但系统性、即时性、完整性写作没有前例。但题材新并不完全等于思想意识新，浣花作品究竟如何？我认为有别前人作品，确实有新颖的思想意识，而且就其完整性而言也是全新的题材。

浣花诗社体育人所写奥运冠军诗词中，洋溢着当代以人为本的意识，充满具有当代特色的英雄精神和拼搏精神，以及爱国情怀。比如写中国奥运首冠、射击冠军许海峰：“皖东绿野神枪手，怀家国、洛港征尘。犹记泥丸童趣，常思小径医针。 六十点射驭风云，一弹定乾坤。激昂义勇今初奏，零突破、辉耀华春。骁勇先锋开路，夺魁浩浩雄军。”写女子短道速滑冠军周洋：“青霜洗，多迤逦，愈姣妍。微博一笑曾语：心强自锋坚。本是寒门小女，偏续英雄童话，冰雪映娇颜。刃下留痕在，光彩共人间。”写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冠军韩晓鹏：“夜色都灵雪锁山，大鹏振臂上台端。凌空斗技云中舞，着陆降坡雪上欢。”写男子跳台跳水冠军孙淑伟：“少小泳池磨利剑，春秋几度风寒。痴心追梦梦终圆。金葩花季绽，勋绩永流传。”写女子花剑冠军栾菊杰：“不悔是青春，啼子规，剑短情深。浮生天命，扬眉仗剑，热泪沾襟。”

属于诗话运动项目的体育诗词则另具当代意识、特有的思想风采和特有意境。如写现代冬季两项：“足蹬滑板背携枪，越野飞行绕岗梁。首创挪威缘狩猎，风靡世界囿勋章。”写滑翔：“飞天美，亘古梦难成。今日伞蓬三角翼，翼装一跃入云空。人在碧空行。”写钓鱼：“此边老手频收钓，对岸新徒乏起身。不钓功名羞钓誉，称斤论胜足欢欣。”写武术则有：“忠仁义勇德惟大，文武医哲易当先。欲解其中微妙理，法天法地自超然。”写射击项目：“凝思双目定，其志在前方。三点枪枪连，十环弹弹镶。风来浑不晓，雨至未低昂。指动靶圈报，微微笑意扬。”以上诗话项目体现的全新思想意识，与古诗词相近题材的写法迥异。即使少为大众所知的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其思想意识的诗意表达也体现出鲜明特色。如写陀螺：“岭南江北趣同欣。多变陀螺五彩缤，锥木连旋如卷浪，绳鞭长舞赛飞云。”写“赶野猪”：“长鬃巨物，瘦田晓月，憧憧奔突。芟何不易，苗何不秀，恨将同卒。 到今朝，忧心灭，更成篾球相争夺。接传射，其中激烈，还似旧时情节。”写毽球项目：“羽翎新阵排天范，乍现藤迁燕子飞。穿碎浮云香袭地，引盈迷彩境生辉。”

三、锐意创新的风范和精心创设的意境

现当代竞技运动的规范及其大多数项目，都来自西方文化体系，因而浣花诗社体育人用中华诗词表现运动项目及其竞技冠军，本身就是一种创新。然而更主要的创新是其内容体现。正如田麦久社长所言：浣花诗友对中华传统诗词严谨的格律更加熟悉，对中华传统诗词优雅的意境更加用心体味、着意寻求，诗词创作的题材更加丰富，遣词组句更加讲求韵味。诗词创作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也对用中华传统格律诗词表现竞技体育主题的艺术范式进行了有益的探讨。

比如表现赛场英姿、拼搏意境的：“劈吊扑搓如跃鹿，点杀连破坚竹。雄威完胜写征途。排山卷海，霸气震京都。”“杜鹃啼血，丽丛争秀，逆势追环绝处。一枪了却定乾坤，国歌起、红妆也酷！”“临风定目若修禅，枪举心遥视等闲。元老六朝冲首阵，将军廿载闯心关。”“横空九鼎贯长虹，粤女战群英。万钧霹雳，威风六举，京奥首金荣。”“十米台端，月亮连环，昂首并肩。看精良配对，形同比翼；默契协作，状若双联。新燕翻飞，银针入水，悦目惊心极大观。”“出艇箭脱弦，众桨齐挥战若酣。劈浪斩波皆似剑，夺先，长啸昂头对浩天。”“金色征程始少年,八秋砥砺戴金冠。蛟龙卷雾山川动，落雁携风池水穿。”

为了解决高速插秧机因地势起伏造成的秧苗横向插深不一致的问题，开发设计了基于插植部倾角检测的秧苗插深自适应调节系统，并在插秧机虚拟仿真实验平台上开展了实验分析，结论如下：

比如表现赛场夺冠所反映的另一面——平时刻苦训练的：“家传一杆旧时枪，钻林打鸟痴狂。专瞄绿豆练绝方。百步穿杨。”“往返清池，少年勤勉。鞭催数载心不倦。一鸣只待报春时，九州圆梦同声赞。”“铁铸英姿历苦辛，四周无视耳无巡，心无旁骛灭烦矜。”“陪练竟成主力，新松傲立高峰。几多故事在其中，化作赞歌传颂。”“燕北小玩童，夏球冬上冰。一朝瞄定靶，九载志巅峰。”

表现项目魅力的诗词，不用说出项目名称，读者从意境自明：“移步板台上，灯光聚一身。凌空翻玉影，入目印青春。风鼓心胸阔，湖冰耳目新。都看桂冠好，谁个解艰辛。”“古代凭其巧，男儿可纵横。穿杨隔百步，没羽只一弓。”“源起牧童跳木栅，争超栏架比高强。摆蹬剪绞罡风劲，飞越栏间鼓点锵。”“声光济济走平台，魔兽天辰豪侠来。东道手谈心智豁，瞬时电掣战端开。世间纷扰票臧否，星际霸争谁仲裁？警幻仙姑太虚境，神游令禁亮哨牌！”

项目竞赛规则是最难表现的，但浣花诗词对规则的诗意表达却饶有情趣。比如表现泰拳：“悠悠前奏礼殊深，忽变针锋对抗音。肘膝有功凶可见，腿拳无序法难寻。”比如摩托艇：“引擎发迅雷，搅动一方水。艇似箭离弦，白浪追其艉。 回旋争分秒，人艇合一配。凝目锁前程，踏浪临风醉。”写击剑：“花剑利，重剑莹，佩剑神速看元功。交叉防反时时变，英姿挥洒尽其中。”写街舞：“随心欲，不拘式，炫身材。圆圈响指滑步，摆首亮大牌。莫道嘻哈畅快，更有刚柔爵士，震场尽情猜。出神入化舞，顿点扫尘霾。”写跳远：“风驰电掣势如虹，踏板腾空。轻身飞渡持平稳，双脚落、沙海争锋。且看英豪气贯，终凭最远登龙。”写帆船模型：“风驰波逐。风高波速。舵灵帆劲雄威出。袖珍凌波族。 东风借得好为楫。身添彩凤双翼。湖海云空也有情，天力合人力。”写定向越野：“林密路盘桓，知向谁边？茫茫有计赖司南。好对形图寻定位，问道其间。”

以上这些内容表达和意境创设，不仅古诗词没有，今人作品也鲜见。就内容表现的新鲜、畅达和美感，浣花诗词可谓焕彩，也可谓做到了力求跳出“如来掌心”。

四、轻松灵动而又扑面会心的阅读快感

当代诗词是否跳出了“如来掌心”，周啸天教授给出的最重要标准是“阅读快感”。这里的“阅读快感”不是传统意义的工整合律，甚至不是一般所谓的有意境、有兴味。而是要与传统诗词情趣迥异，要使当代阅读者感到，具有意想不到的好。如果不是这样，那只是一般的好，只是唐诗宋词学得好而已。

这个标准很有挑战性，浣花体育人的当代体育诗词，要做到首首有阅读快感也许是不可能的；但如说普遍都未达到标准那也是不客观的。我认为浣花体育人有不少使人产生阅读快感的作品，这里援举数例，意在不同侧面体验“快感”。

田麦久写花剑冠军雷声的《破阵子》：“智勇激扬剑气，铿锵乍起雷声。跃鹿游蛇如闪电，武韵神姿化彩虹。英伦侠客行。 六尺男儿明志，十八冬夏修功。常念豪杰留夙愿，喜看青锋贯宇空。五星旗正红。”上阕写选手英姿和表现，下阕主要写人生经历。无论意境还是语词表达，都很美，且与项目特点及选手性格都很吻合。其中“跃鹿”“游蛇”真真是剑客、花剑的绝妙比喻，而且上阕前两句就了无痕迹地将运动项目及其选手名字嵌入其中。上阕最后一句也很传神，侠客典型形象就是仗剑而行。下阕最后三句写家国情怀不落俗套，情境大开大合，别开生面。

张贵敏为女子蹦床冠军何雯娜写过七律：“丝网轻弹惊鸿骞，飘然翻转地天间。仙姿驾雾冲霄去，绮态依云折桂还。十载耕耘增自信，一朝角逐笑嫣然。客家抚育乖乖女，四海威名万口传。”前四句写尽了蹦床比赛场景、制胜规律，选手的优美展现，后四句主要写运动员个人经历。“驾雾”“依云”分别与“仙姿”“绮态”合用，巧用比喻准确而夸张地画出了蹦床起跳和回落的轨迹，同时也说明了评价标准；第一二句也是比赛要求的诗话和佳景描画。作者将叙说与画面描摹很好结合，“说”和“画”在这里融合得天衣无缝，读来令人醒来而醉往。如果把词的豪放或婉约移到诗，那这首诗也是豪放与婉约风格融合得恰到好处的范例。

徐昌豹有七律写运动项目台球：“小球八彩绽无穷，白色主击寻纵横。走位妙旋行点准，阻绝巧绕卡关凶。二十二粒皆出彩，一四七分最显雄。高雅争锋见功底，神奇魅力展台中。”前面说过，运动项目规则表达很难，尤其球类变化多，表达最难。但此诗将台球比赛做了完美表达：第一二句表明球有八色，白球主击，作为起兴；三四句描述活动主要场景，并形成进攻与阻绝的佳对；五六句既说出总球数，也表明最高得分，是数字佳对；最后两句做归结，读后清晰明了。八句以表述为主，图景蕴于其中，语言平实，但极出彩。读者边品读边在感觉中自然生成画面，全篇读后自然将其还原为赛况全景。作者与读者形成良好互动，一首好诗词所引快感的高境界正在于此。

谢雪峰写吴静钰跆拳道夺冠的《减字木兰花》：“兜鍪酷眩，青碧於菟飞峡涧。劈岭生澜，电掣风驰扫壁垣。 披红退铠，一瞥惊鸿方溢彩。静待他时，桂树情浓又一枝。”上阕为比赛场景叙述及描画，多是比喻；下阕是选手胜后情景及作者感受与期冀。上下联看，先不辨选手性别，这是跆拳道特有场景，待选手“披红退铠”后，才发现是美女，作者有意制造强烈反差，这与词牌也有点关系。最后句双关，体现出期待选手未来再夺佳绩外，还有另外人文关怀——缔结良缘；同时后句也赋予未来的想象空间和意境。词里还赋予“披红”与传统话语不一样的含义，指中国运动员国际大赛夺冠后身披五星红旗谢赛，这是常见的特殊行为，我们应该为之找到鲜明的“诗意符号”。

罗兰秋写举重冠军王明娟有《生查子》：“此际不回头，抓挺驱伤痛。盖世力拔山，霹雳频惊众。 马尾扫胭脂，纤手金牌弄。谈笑凯歌还，了却英伦梦。”全词四十字，上阕极言选手力大可追西楚霸王，病痛亦不顾，俨然画出猛士、壮士形象。但下阕笔锋突转，“马尾扫胭脂，纤手金牌弄”，忽然一倩女出现，令人忍俊不禁。极具反差的画面，似显突兀，但恰恰刻画出举重赛场上下真情实景：场上威猛勇士，场下娇女仪容。这种反差给人巨大感觉冲击，更带来阅读快感。读过此词的人，“马尾扫胭脂，纤手金牌弄”就可能永远记住了。

陈颖在北京奥运获运动手枪射击冠军，余松波以《沁园春》写道：“北国姑娘，婉转温柔，步健语轻。看临场伫立，轩昂器宇；持枪命中，卓著声名。止雨凝风，平心静气，摘取金牌万籁鸣。如人愿，仰红旗熠熠，照耀高厅。 痴痴一片心诚。为理想、拼将困难迎。令眼明身正，指灵枪稳；神专气定，胆壮心宁。逆水扬帆，射坛追梦，路转峰回屋建瓴。骄相忆，有天资聪颖，事半功成。”我之所以将一百余字完全列出，是因该词上下阕一气呵成，似乎难以离解。全词用语通俗晓畅，如行云流水，读来节奏明快。上、下阕的扇面对、两句对都很美，该用去声字做领字的，也很规整讲究，而且内容整体十分贴合射击的内在规律。上阕描画姑娘赛场表现，读者如临其境；下阕对选手运动历程与作者感慨的叙说融为一体。读者思维完全跟随墨泼笔转，似江河顺水行舟；读后余绪缕缕，若品茗留香。

刘璇是奥运体操冠军，活跃于体育界和文艺界，是大众非常熟悉的两栖明星。刘德佩为她写了《五律》：“湘女多佳丽，才精属小璇。马前飞紫燕，杠上荡灵猿。踏木轻盈舞，腾空炫目翻。旗花相映照，笑靥更甜甜。”短短四十字把她描画得活灵活现。“佳丽”“才精”是大众整体印象；颔联“马前飞紫燕，杠上荡灵猿”确乎神来之笔，“紫燕”“灵猿”绝不是只要女子体操运动员都合用，而是专为刘璇定造的；颈联写平衡木和自由体操，也极其精炼、妥贴。这四十字画面感极强，读者如果看过她的比赛，一定是边读诗眼前边浮现出她的精彩演技场面。最后“旗花相映照，笑靥更甜甜”句显然有“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灵感做铺垫，但加了一个元素——五星红旗，这一加则境界全出。

崔大林为朱启南获气步枪射击冠军所写《武陵春》：“心里一湖平静水，处乱不惊危。命中环心有定规，精准占头魁。 枪落回眸发哑语，借问冠军谁？义勇高歌伴笑飞，眯眼望旌麾。”全词饶有兴味，读来清风扑面。不仅有一般性场景描画，更有局外人无论如何也写不出的细节展现。对于奥冠诗词，诗词高手如看过比赛视频，一般都可写出。但“回眸发哑语”“眯眼望旌麾”这样的细节，则不是凭想象即可遂意的。它必须亲历，必须锐眼观察，必须深入角色，必须诗意表达。射击是中国强项，奥冠多人，甚至一人多次，因而写出的奥冠诗词场景必须定位此人此次，若无细节描画是断然办不到的。崔大林兼有现场指挥和诗人之双利，故其作品具有与众不同的特殊魅力。

张绰安善五律，他写《佟文获女子大级别柔道冠军》：“笑面玉芙蓉，津门侠女风。柔情绵似水，豪气炫如虹。砺志十年待，积功百战成。莫言强敌劲，一本誉东瀛。”一般写某赛事某项冠军，先写场景再写夺冠险情，后写赛后荣誉或作者感慨。但此诗有意打乱这些顺序，以写选手经典形象起兴；颔联以写性格承接，并且出句写性格的平常面，对句概括性格的另一面——赛场豪气。颈联将“砺志”与“积功”对仗，“十年”与“百战”对仗，简洁明快地表述其运动经历。尤其在五律惜墨如金的情况下，尾联表明其夺冠，并交代战胜最强劲的具体对手是哪国人，夺冠利器为何。综观全诗，除了结构不落俗套外，就是句句直接写人，奥冠诗词除人以外其他要素的表达，在这首诗中皆从写人中出。“文学即是人学”，该诗做出绝佳诠释。

董志霄是女诗人，且看她写健美操的《鹧鸪天》：“乐见喜闻醉此操。心舒气畅自陶陶。繁弦热管奏欢曲，回雪流风舞细腰。 人似燕，燕凌霄。刚健婀娜尽谐调。曲终不晓时光在，唤取心花瓣瓣娇。”

健美操是自由体操、艺术体操、健身操与舞蹈、音乐的结合，中国选手还加入武术套路动作，可说这是诸多体育项目与音乐融合的杰作。要对这样的项目进行诗意表达殊为不易，然而董志霄做到了。上阕首句点明大众喜爱，这是健美操最深入人心的一面；第二句表明其功能及大众喜爱的原因；三四句既是欢快场面的诗画，也点出音乐、舞蹈、体操、武术的“美美与共”。下阕“以人为本”，先是体态的风情万种，最后落脚到“曲终不晓时光在，唤取心花瓣瓣娇”，把参与者如痴如醉、身心愉悦到极致的情态诗意地表达出来。好一个忘了时光存在、心花怒放而又故意呈现于人的媚态娇姿！读到这里，岂止阅读快感，连肢体也会感到舒展。

黄向东擅写田径项目，他有一首《浣溪沙》写接力赛跑：“飞腿流星群马奔，追风逐月步如轮。扬飙分道竞绝尘。 一棒传接人有序，天衣无缝地无痕。同心驷马冠军魂。”此词结构有点象辛稼轩的《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即前面数句为一意，最后一句转向它意。夏承焘先生谈稼轩《破阵子》认为：词题是“壮词”,实际表现的却是理想在现实生活中的幻灭，这首词的前九句为一意，未了“可怜白发生”一句另为一意。黄向东的《浣溪沙》相似，词的前五句是场景赛况意境，这里几乎全是妙用“比兴”，读着逸兴飘飞；最后是作者议论，而这最后一句正是“词眼”。何谓“诗眼”“词眼”？一般认为是写得最好的、画龙点睛的句词，这没错。但我认为，更重要的是使诗词变“活”，立于攻不破打不死境界，如同围棋的“眼”那样。“驷马”之喻可能有人认为不妥，因同队四人是错时、错次跑的，而“驷马”是同时的。我认为这是局外之见，接力四选手自己的完整认知哪会放在异时不异时？只有密不可分的整体而已。何况诗词本来就可以进行“乾坤大挪移”，反而这才是“有诗意”！

安洪波有一首写花样游泳的小词《生查子》：“定是美人鱼，双舞惊秋水。忽然跃飞鸿，照见肤何美。 抑或并蒂莲，剪剪和风起。乐曲但翩翩，悟了浮沉理。”真是短而美，简而美！小词四十字，没有复杂的结构，没有雕琢的语言，词风基调是婉约，但不艳俗，而且也寓有阳刚在，比如“惊秋水”“跃飞鸿”，阅读快感顿生。继而衍生通感：似乎也看到了，也听到了，还随作者一起浮想联翩。有诗评家说一首好的绝句，第一二句如同排球赛的“一传”，第三句如同“二传”，必须到位，末句有如跳起扣球，出彩与否、得分与否在此一“扣”。其实这首小词亦可做如是观，前面二句是起兴，三四五六句分看有承有转，合看是“一传”，渲染了气氛，制造了想象。第七句谈的是乐曲，实起“二传”作用。花游乐曲内容、节奏等与选手的动作配合和集体表现是协同的，它往往以不同旋律引导、配合选手下沉、翻转、跃起、滞空、分散、聚集、平躺、侧目等等不同动作表现，当然懂“浮沉理”，而这些动作无不与人和水之间的浮沉相关。推而广之，细而思之，人生之路又何尝不经历这样的浮沉起落呢。小词美得醉人，揭示的道理通透却耐人玩味，最后真真是“高跳扣球”得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