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邮局（组诗）

冯 冯

庚子年国悼日

马路上的行人明显多起来

两个男孩子在相互玩闹

他们的妈妈

把口罩退到下巴上

大声斥责她的孩子

一位中年女人

手里拎着一捆韭菜

她忽然停住

将头上的灰尼帽用力压两下

我看了一下钟点

距防空警报拉响还有3 分钟

孩子的学校

小学校降下半旗后

看门老人独自走向

空无一人的操场

面对升旗台

弯腰默哀

我在门卫室外肃立

（我是顺路来看看孩子的学校）

警报结束后

老人慢慢走回来

边开门边自言自语

孩子们

爷爷替你们

默哀了

大唢呐

大雪片下得

比冬天还大

老张坐在

“张记煎饼果子”

塑料早餐棚前

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无人就餐

无人就餐

雪片落在他的帽顶上

他抓起戳在地上的

黄铜大喇叭

呜里哇啦吹将起来

安慰

男人在南方被裁员了

女人在北方的客服门店刚刚撤离

儿子在通州的出租房里

把他新写的一首吉他曲

分别弹给了他的父亲和母亲

在邮局

一个拄拐老人来到

邮寄处台前说

同志，交党费

他见我发愣

急着说

以前都是我姑娘寄

现在

她到武汉去了

余震

老人捡起灯泡的碎屑

顺便把掉在地上的米粒捡到碗里

扔那里

他将半个身子

探进垃圾桶

听见有人来

他直起腰

我把两个纸箱

和一瓶未开封的甜饮

递过去

他指着垃圾桶说

扔那里

自由

这是第几个

下雪的春天了

他走出

监舍的大铁门

身后的号房

伸出那么多眼睛

他有一肚子话

要往外倒

但他只对杨大管教说

我服刑期满了

他挺直了腰板

好像比杨大管教

提前

获得了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