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落下（三首）

◎鲜红蕊

[落叶落下]

似群鸟列队

一场浩瀚的风带下落叶

像是自己的自画像

落叶的形状就是风的形状

鸟鸣的形状

潮湿的树上

不断有落叶落下

但不藏下我们

隐含过去全部的泪水

我们在落叶中站立

似在凸面镜中以伟大的技艺复制

一生移动过的映象

挥打着风

这宏大的生死

多么磅礴

似乎中途就没有被什么拦截住

落叶的灵魂正在返回它的巢穴

裹挟着 一个冬天的晨昏

静谧、庄严、绚烂

像阳光、飞花，或者漫天星光

垂向我

[时光，仅仅为我们留下一匣骨灰]

从火葬场出来，已是黄昏

黑鸟在暮色里低飞

你捧着骨灰匣

一个人的七十七年，在你手中多么轻

你走得有些踉跄

草叶上的霜，似一层白骨灰

郊外五度的寒冷，也没冻住

你血里面的悲伤

一行人走着，说很少的话

这一日，寒冷割面，内心成灰

匣子里的，不再对这个世界发声

没有人能为自己送别

没有人能听到自己葬礼上的声音

来到这个世界，我们像穿过一场梦境

奔忙着，到最后，在方形的器物里

只为自己留下一撮骨灰

这个尘世呵

生与死，多么轻

它只是一滴眼泪

生与死，多么近

它隔着晨昏

[河流]

它只是流经村庄的一段

至今，时间仍在重复它流动的样子

浪花中，奔跑

捉鱼，水中嬉戏，岸边读书

一条河流塑造出我们的童年和青年

它一生都在流动

像一个人一样，一生都在村庄寻找夕阳和月光

像拴在村庄的飘带

它是一个人灵魂的颜色，命中的颜色

就挂在我和村庄的对望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