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识别身体里的稻谷(组诗)
2020-11-17◎叶非
◎叶 非
[赋水形]
词有词的大殿,水是水的牢。
安分的一部分,放在“湖”里。宁碎的一部分,
就撮合为瓦的敌人。让它柔情,让它在纸上隐姓,
让它匍匐,或在一方虚怀的谷里,等
渴。欲拒的、还迎的,如晨时的
一只木桶,躲在井里,冒充窃香的贼。
更有无波的贼、见底的贼,千里迢迢
往东去的贼。打捞几次。
也无非是那桃枝,春日里呼唤,
她如意的郎君。无非是,她卧醉的郎君,连夜
要闯入秦王的樽。
[野哨]
钥匙卡在石头中间。像足够固执的指针,与阴影较劲。
像小蛇探头,找两三撇清风,凑半副梯子。
铜锈,把自身推上陡峭的发动机。
踏摇摇晃晃的青,踏心惊胆战的青。
想坐进草怀,安抚这孤立的诗意。但你打不开石头,
也解不开自己。一小队蒲公英,咿咿呀呀,要占领裤腿温柔的高地。
在此定居。你并非优雅的僧客,未携多余的庙宇。
只好先发制人。趁黄昏犹疑,挥手,把它们赶下山去。
[鹊桥]
读到“鹊桥”,就想起两个人来。
至于姓名,你知道的
我就不用再提。有些东西,
但凡听过、见过、尝过,就绝不会忘。
那时你站在书外,读
书里的他们,隔着一层薄薄的纸。
密密麻麻的字呀,扇动翅膀,
守在这一特殊时刻。面对所执着的
另一端,你其实并无其他办法。
也正是如此,分居在桥的两端,
竟拥有比河水更多的危险。
[青花瓷]
凑足了安静,聚光灯隔着玻璃喊过来。
像小范围的耳朵,放在展柜上,听丈夫的清晨。
清晨,好比嘈杂的大雾。而丈夫,正是那雾中
早出的动静、晚归的消息。
人世呵,茫茫一片。让一颗宁碎的心,裂成
瓷器与时间两部分:
一个,选择了婀娜。一个,总想叫醒她。
告诉她,那些关于衰老的事。
人潮围上来,又退走,婀娜的耳朵
仔细听着。但茫茫一片,没有任何
时间的消息。
[造字]
大可在纸上,弓着腰,栽种些什么——
喊叫的花,象形的叶子。不必担心
饥饿,还有渴。也可卸下隐喻,
朝人群,写封申请。要么
就挺起腰杆,说一句“想”。一句就好,
挂在树上,给云看。
或多,或少,总会有些回应。
当然,也有天空不下谷子。那时
鬼怪都堆藏在暗处。我所惊醒的原始人,
只允许保管首领配给的食物,只允许
把手伸进自己体内。物尽的洞穴中,
他是怎样怪叫着跺脚,就是怎样利用
沉默,在最硬的砂岩上,刻下
那沟通虚无的
一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