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多诺文化工业理论及启示

潘琦

[提要] 文化工业理论批判大众文化日渐呈现出标准化、商品化、意识形态化三大特性，造成个性的丧失、审美的侵蚀与虚假的蔓延。文化工业理论有特定的适用领域与适应阶段，但是随着我国市场经济的拓展，阿多诺的文化工业批判理论与我国现实的文化发展产生一定程度的契合。我们应当吸收阿多诺思想中的积极因素来审视我国的文化发展状况，指导我国现实的文化发展实践。

关键词：阿多诺;文化工业;文化建设

中图分类号：G124 文献标识码：A

收录日期：2020年7月22日

阿多诺敏锐地捕捉到资本主义社会发生的新变化，最早将目光投射于大众文化上，并创造性地提出了文化工业理论，以辛辣的笔触批判了资本主义导致的文化异化与人的物化，引领社会反思资本主义制度。

一、阿多诺文化工业理论概述

（一）文化工业理论的历史背景与思想源泉

1、文化工业理论的历史背景。谈及阿多诺的文化工业理论就不可忽视理论诞生的历史背景。第一，法西斯的极权统治借助于强大的宣传攻势最终得到了大众的支持，与阿多诺设想工人阶层联合反抗的预期发生偏差。第二，美国的大众文化的标准化、模式化生产与他传统中对于艺术的审美性与自律性理解产生了冲突。第三，科学技术的日益兴起与传媒技术的快速发展带来技术理性、工具理性逐渐取代价值理性，理性成为了禁锢人们的新枷锁。第四，资本主义制度的自我合理化開始扩散到文化领域，文化产品沦为了意识形态输出的载体。

2、文化工业理论的思想源泉。文化工业理论是阿多诺思想整体一致、一脉相承的体现。阿多诺的思想主要可以概括为三部分：否定辩证法、文化工业理论以及美学理论。这三个部分有机结合、互为支撑，否定辩证法为文化工业理论奠定哲学基础，美学理论则是文化工业理论的延伸拓展。

文化工业理论是阿多诺思想博采众长、自成一体的体现。首先，他吸取了康德纯粹理性批判思想的精华，认识到在图式思想下消费者会成为消费运动过程中的客体，被迫接受消费主体带给他的消费需求。其次，他发扬了马克思的思想。阿多诺对文化经济关系的认知延续着马克思的判断，认为文化工业作为上层建筑实际上与当时的资本主义商业化发展的经济基础相适应;阿多诺继承了马克思对拜物教的批判与超越，商品的二重属性导致交换拥有强大魔力，落实到文化工业中就体现了交换价值对于使用价值的全面压制，强化了人的物化，加剧了文化异化。最后，卢卡奇、葛兰西、弗洛伊德、新黑格尔主义、法兰克福学派等思想都对阿多诺产生影响，使文化工业批判理论既具有深厚的思想内蕴，承接德国哲学一脉相承的晦涩思辨，同时又与现实的实践发展紧密联系。

（二）文化工业理论的内涵与特征

1、文化工业理论的内涵。文化工业是为了巩固资本主义制度而进行标准化的文化产品的生产、复制与传播的系统工业体系，在这个过程中统治者借用大众传媒的力量进行意识形态控制，从而造成了工人主体性的丧失与自由的被剥夺。

2、文化工业理论的特征与危害

（1）标准化与个性的沦陷。在文化工业中，“个性就是一种幻想”。工业模式渗入文化生产后，为了压缩成本和扩大利益，文化产品呈现出标准化的特点，看似丰富多彩实际却都被打上了同样的标签。标准化带来多重危害：首先，当标准化蔓延到文化领域，广播、电视等都会遵循资本规则运行，造成“光晕”消失，形成了伪个性;其次，标准化也是对产品创作主体热情的侵蚀，简单复制无需高超的艺术审美，艺术生产者的生存空间被简单劳动挤压，而产品附着的艺术价值也逐渐消失;最后，标准化也带来对世界文化的侵蚀，对各具特色的民族文化实行了绞杀，世界文化丧失了其丰富多样性。

（2）商品化与审美的丧失。文化生产者按照商业模式组织生产，形成了有机的商业利益结合体，而生产出来的产品也显现出明显的商品化特质。审美是自由的、个性的、感性的，有自身的运行规律，更强调个人的获得感与愉悦感;商业化奉行资本逻辑，能否最大限度转化为经济价值是唯一衡量指标，最多剩余价值的攫取是产品从生产到消费全过程遵循的原则。虽然审美与商业化并不是完全排斥关系，但是截然不同的价值导向导致两者通常处于对立地位，商业化的加剧损害了审美独立性，甚至导致奇特的“审丑文化”的产生。

（3）意识形态化与人的主体性的丧失。“文化工业在资本主义制度和大众之间扮演着协调人的角色。”政治控制更为赤裸裸，而文化控制则以潜移默化的形式存在。意识形态化强化了人的生存危机，首先是人们的休闲时间都用于文化产品的消费和享受之上，进而丧失了对现实的理解和批判;其次是文化产品丧失了价值本性，导致人们不能透过文化产品来消除空虚，反而加剧了无力感;再次是文化工业捏造了平等神话，让人们丧失对阶级本质与压迫剥削的认知;最后是文化产品不断进行意识形态渗透，模糊了文化历史性，构建了现存资本主义制度合理化的假象，文化麻醉作用发挥地淋漓尽致。

二、阿多诺文化工业理论与我国文化发展现状

文化工业是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随着我国市场经济的纵深扩展，文化发展弊病不断暴露出来。习近平以“8种文化怪相”对主要的文化发展问题进行了梳理：“存在着有数量缺质量……追求奢华、过度包装、炫富摆阔，形式大于内容。”这份总结带给我们很多启示，我们要以文化工业理论为思想前提去认真审视我国的文化发展现状。

（一）文化工业理论与我国文化发展现状的契合性。第一，文化产品的同质性严重。一方面技术进步带来了复制的便利，极大压缩了价值变现的时间成本，人们开始投入更多精力在复制技术上，逐渐丧失了原创动力;另一方面我们国家的产权制度尚处于建设过程中，尚未形成足够的版权意识，文化付费模式仍在探索之中，法律规范有待健全，侵权成本低、风险小造成盗版猖獗、维权困难。第二，以经济价值为单一追求。一方面拜物教思想泛滥，在资本的绑架下出现了“娱乐至死”的现象。文化生产者为了经济利益进行文化产出，逐渐丧失了艺术个性与审美自由，不断诱导人们的猎奇心理，涌现大量三俗作品等。另一方面文化消费主义兴起，加剧了人的异化。文化消费者被各种商业广告充斥，被动接受心理暗示，诱发攀比心理与炫耀心理，导致无计划、不理性消费行为的产生。第三，缺少正确的价值引领。一方面文化产品外表华丽，但是缺乏精神内核与思想价值。传播媒介的扩展带来了表达方式的多样性，但是内容深度与逻辑价值在降低。另一方面歌颂成功者与富有者，缺乏对底层的关注。文化产品为成功、财富、资本大唱赞歌，缺少对社会正能量的弘扬，缺少对基层工作者的关注，缺少对社会受困群众的关爱，人为制造阶层分化与阶层矛盾。

（二）文化工业理论对我国文化发展提出的要求

1、尊重文化自我生产规律，扭转商业化加重趋势。阿多诺批判了文化受制于资本运行规律，彻底丧失自身独立性，而实现文化保持自我特性、遵循自我规律的重要路径是推动文化事业稳步发展。目前，我国出现产业化占据上风、商业化不断强化的现象，所以必须进一步推动文化事业发展。我们要巩固文化事业单位地位，加大财政倾斜与政策扶持，加强宏观规划与科学引导，建立完善科学体系，落地一批服务机构，巩固社会主义制度的自身优势，彰显社会主义文化的丰富魅力。

2、留出文化自我生长空间，减少标准化技术规范。阿多诺担心标准化与同一化会导致文化异质性的消失，事实证明标准化生产因为“一刀切”的生产标准而大大削减了文化产品的历史性、价值性、审美性与独特性，进而消解了文化的生机与活力。目前，文化生产分为政府主导和市场自主两种模式，出于规范市场、加强管理、避免恶性竞争等种种原因，两者都或多或少制定了技术的严格规范。我们一定要避免以管理方式压倒艺术的生产标准，留给文化自我生长的合理空间。

3、好文化与技术相结合，推动文化产业向前发展。阿多诺批判技术对文化的侵蝕，不过技术是中立的，重要的不是抑制技术发展，而是要规范技术应用。我们要结合文化与技术各自优势，让文化给技术注入灵魂，以技术给文化提供支撑，在坚持内容为王、坚守文化内涵的基础上将先进技术成果应用于文化发展领域。文化产业是文化与科技结合的典范，其高附加值、高科技含量、低能源消耗、低环境污染的特性为经济的发展转型提供了突破口，也是提升综合国力、扩展文化话语权的有力载体，所以要坚持推动文化产业发展。

三、阿多诺文化工业理论启示

我们要以问题为突破点去推动中国文化建设，完成人们对美好生活需要的重要一环。坚持四项基本准则，提升文化产品质量，扩大文化产品数量，向社会输出优质保量的文化产品和文化服务。

（一）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习近平强调：“人民既是历史的创造者、也是历史的见证者，既是历史的‘剧中人、也是历史的‘剧作者”。阿多诺批驳了以“资本为中心”的创作导向，我们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捍卫人民的主体地位。一方面坚持人民群众是文化的创作主体。尊重人民群众“文化之根，文化之源”的历史地位，以人民群众鲜明生动的生活实践作为文化产品的创作源泉，从人民群众的现实劳动与生活智慧中汲取力量，创造出丰富多样的文化产品，最终实现对人民的客观需求的回应与人民积极向上精神风貌的展示。另一方面坚持人民群众是文化的消费主体。文化发展的最终目标是为民、育民、富民与便民，人民群众是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主体，他们会用行动证明只有喜闻乐见的文化产品和文化服务才会得到大家的喜爱并转化为经济价值。文化产品不应该曲高和寡，更不应该低俗媚俗，应该让人民在文化产品中能够感受到积极的力量和精神的滋养。我们要进一步实现文化与经济的交融，让经济奠定基础、搭好平台，让文化注入灵魂、展示魅力，最终落实文化发展成果最大限度地惠及广大人民群众。

（二）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价值引领。文化产品的实质是精神承载体。“文化的影响力首先是价值观念的影响力”，价值取向决定创作路径，我们要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创造出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的文化产品。第一，这是培育四有新人、实现伟大复兴的要求。文化产品具有双重属性，其中的精神内蕴会影响到受众，尤其是青少年更易受负面文化的侵袭，所以我们要坚持正确的价值引领，提供健康向上的文化产品。第二，这是提升文化软实力、赢得国际竞争的要求。国际竞争如火如荼，我们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精神内核，实现有价值、有思考、有意义文化产品的迭出不穷，增强文化软实力，拓展对外影响力，提升国际话语权。第三，这是建设文化强国、实现文化自信的要求。历史方位的改变已经对我们提出更高的要求，我们要实现从文明古国到文化大国再到文化强国的转变，需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指引。

（三）坚持社会与经济价值并重的理想理念。“始终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为文化建设定下基调，在我国文化生产应该坚持以社会价值为先，兼顾经济价值，也是资本主义文化发展与社会主义文化发展的根本区别。一方面我们要追求经济价值。通过文化与经济相结合实现经济利益的获得，形成文化与经济二者的良性转化;刺激更多的资源流向文化领域，鼓励更多人才进行文化创作，激发文化生产领域的生机与活力;推动文化发展成为社会整体发展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服务于国家整体经济发展目标的实现。另一方面我们也要追求社会价值。坚持文化产品审美价值的追寻，增进人们享受文化产品的幸福感与获得感;坚持文化产品社会主旋律的弘扬，加强民族凝聚力与创造力;坚持文化产品价值内蕴的创造，鼓励社会批判与社会反思。最终实现经济价值与社会价值协调并进、互利共赢。

主要参考文献：

[1]霍克海默·阿道尔诺.启蒙辩证法：哲学片断[M].渠敬东，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2]陈文旭.阿多诺“文化工业”批判理论及其启示[J].北京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13（01）.

[3]聂鑫琳.技术环境下中国文艺的处境和走向——基于阿多诺文化工业批判的思考[J].信阳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3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