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旋律电影《黄花塘往事》的女性形象

孔 波

(济宁学院，山东 曲阜 273100)

“主旋律”电影的概念于20世纪80年代末期，在改革开放后中国社会步入了多元化的社会语境之中提出，主要指的是借助重大的历史性或现实生活性题材呈现主流社会的价值观念、道德标准等意识形态抽象意义内涵的电影作品。1989年的《开国大典》是主旋律电影诞生的标志。因重大历史性事件具有多维叙事可能、深厚的情绪情感底蕴与高度一致的文化认同与情怀认可等性质，电影人拥有更为宽广的创作空间，所以在主旋律电影中以重大历史性事件为背景进行主流意识形态表达的电影作品占据很大的比重。

但在进行主流意识形态表达之际出现了一定的性别形象塑造失衡的情况，男性多作为叙事的主线承担整个电影精神主题表达的职责，而女性则处于一个附属的不平等地位，通常是母亲、妻子与女儿这种男性形象塑造与体现的单薄角色，少有将女性作为重大历史性事件题材中的主要角色进行塑造，这也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女性角色在社会上失语的不良后果。在社会经济与文化进一步发展的今日，社会中女性权利意识开始逐步觉醒并不断地探索着实现性别平等的各种路径。电影制作者们也在尝试着将这种平等意识体现在电影作品之中，女性角色的社会文化身份越来越丰富、展示的角度更为多元，开始成为影片的主角，承担着回忆历史性事件、讲述时代精神、表达主流意识形态的重要职责。

这让女性拥有了参与到重大历史性事件的精神与价值意义构建与传播的重要机会，更为平等的性别身份所讲述的故事也获得了更强的吸引力与说服力。电影《黄花塘往事》便是以女性角色为故事的叙事主线，讲述护士林清涟从一名胆小生涩的医学生成长为一名有责任有担当的一线医护兵的故事，以塑造女性形象的形式描绘抗日战争的严酷与抗日英雄不怕牺牲的不朽精神，借助女性温柔而不软弱的巾帼形象谱写一曲民族赞歌。本文将从人物外表形象、性格形象、精神形象三个方面分析电影所塑造的女性形象。

一、人物基模：外表形象与人物想象

从社会学角度来看，作为社会人的观众在现实生活中会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经验教训进行归纳整理，整理成具有概括性质的人物基模，当在接触到与某人物基模相似的相关要素之际便会触发该人物基模的想象，开始对人物进行先入为主性的概括式认识，在外表形象到性格、品行、道德、思想觉悟等方面搭建一种特有的刺激关联。比如圆脸圆眼的人，多是心思单纯、善良可爱、老实忠厚之人；尖脸长眼的人，多是奸邪狡诈、狡猾多端、恶毒阴狠；方脸浓眉的人，多是踏实稳重、憨厚老实、忠义果敢之人……

受到电影时长的限制，少有电影会花费长时间铺垫讲述人物的性格形象如何，通常人物形象的建构与故事叙事都是同步进行的，在故事叙事逐步展开的过程中人物形象逐渐鲜明，逐渐鲜明的人物形象同时也在将故事的变化与发展合理化地向前推进。所以一般来说，角色的外表形象被认作是角色形象建立的基础，其性格相貌、精神状态等各方面抽象的角色形象都可以从角色外表形象获得一定的视觉暗示，为尽可能实现最好的戏剧效果，电影人们会留意对人物角色的外表形象把握，尽可能地将角色的外表形象与观众想象中的角色形象进行协调统一，避免不必要的认知不协调。

电影《黄花塘往事》中，护士林清涟长着一张方正且圆的鹅蛋脸，眼睛大且圆，鼻梁高挺，鼻尖小巧，单从长相上来看角色便是偏属于心性纯洁、善良知性的女性形象，再加上皮肤白皙、骨架单薄，更显得心性纯良，人畜无害。这一人物的外表形象与影片中设计的上海银行家的女儿、新入队的新四军女医学生的身份十分契合，娇生惯养的她虽然有着坚定的决心投身抗日事业，但是对于敌军的凶狠、战争的残酷、战地的艰苦还没有一个准确的认识。人物的外表形象与影片中的身份、性格具有高度一致性，这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观众对角色形象的预期，也能有效地带领观众参与到后续的剧情走向。

随着剧情的发展，护士林清涟的外表形象也在发生变化，最开始乌黑油亮又整齐的秀发变得干燥和凌乱，白皙的皮肤变得暗沉和蜡黄，灵动透亮的眼睛下面也蒙上一圈青黑色。艰苦与疲惫从林清涟脸上透出来，将在战乱年代中原本锦衣玉食却心怀家国的富家千金不畏惧生死勇赴一线尝尽各种苦与难的形象生动地展现出来，与此同时也在她外表形象的变化中透视出抗日战争的紧迫感与艰辛性。导演在人物形象上颇费心思，根据不同时期贴合人物形象的外表妆发，有效把握观众在人物角色外表形象上展开的想象空间，充分实现人物基模在电影中的正面效果。

二、深化记忆：性格形象与电影叙事

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品，不只追求对观众的一时视觉刺激，而是力求深远的观众记忆与社会影响，将精神与时代内容融入电影叙事之中，借助电影语言传递给观众，并尽量在有限的电影时长与表现空间中借助各式手段深化观众记忆，惊险刺激的画面、扣人心弦的配乐、波诡云谲的情节、错综复杂的叙事线等都是导演的常用手段，但是这种电影手法带给观众的刺激更偏向于短时间的视觉刺激与思维刺激。极具冲击力的镜头语言转瞬即逝，观众很难完全将这种片刻性的刺激保存在记忆中，扑朔迷离甚至高能反转情节更是有着诸多关键性细节，少有观众能在感受完一时的逻辑刺激之后将故事进行完整复盘。

人物角色作为电影叙事的基础性元素，在故事的发展与演变中起着串联与推进的重要作用，能以一种极具厚度与质感的形式将故事鲜活地呈现，并且赋予叙事更多的合理性与情感色彩，也能有效深化观众对电影的记忆，因此塑造丰满立体的人物角色至关重要。优秀电影制片者们也抓住了这一关键，在铺开电影叙事中借助饱满的人性角色推动，也在不断的情节发展中赋予人物更多、更深刻的特征。人物角色的性格来源于现实世界，又在虚拟世界呈现着，它能以一种虚拟与现实交叉生存的形式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也得以成为保持人物角色鲜活的重要保障。

电影《黄花塘往事》中，导演在叙事中塑造了性格鲜明的护士林清涟形象，也得益于人物的性格形象完成了更精彩的叙事。林清涟是一名战乱背景下的女医学生，受到家庭与教育的影响，娇生惯养却又果敢倔强。年纪轻轻便只身远离家乡，加入新四军前往战争一线，跟随部队步行来到偏远又落后的黄花塘；从未有过随战经验，也未面临过真正的生死决断，但能克服内心的恐惧不畏炮火前去救治伤员；为争取留在一线的机会，初次见面便顶撞部队首长；作为部队唯一一个认识英语的人，她明知取药之行凶险万分依然冲在前线；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偶尔会害羞，但是也敢直接表达爱意……

在电影完成故事叙事的同时，塑造了林清涟性格果敢倔强的女性形象，从女性的性格形象的立体式展现中，战事、爱情、亲情等故事被铺展开来，在紧紧扣在一起鲜明的人物形象与跌宕起伏的叙事中观众能感受到饱满现实的力量。电影的故事更具有了现实性的元素与人性元素，从而获得了深度感染观众情绪情感的力量，有效增强观众的记忆，也将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中，以林清涟为代表的女性形象生动地展现在观众面前，她们不是一笔带过的严肃历史事件的装饰品，而是一样有着优秀饱满的人物性格的真实存在，一个个的优秀女性聚集在一起共同承担着历史的重担，扮演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三、升华主题：人物精神与内涵表达

从人物角色的外表形象到性格形象，是从内到外的递进逻辑，但电影艺术想要表达的不仅限于此，而是在现实艺术与抽象艺术的交错融合中迸发出激励人心、反思社会的积极效用，将电影主题的精神力量传递出来。因此对于人物角色精神形象的刻画是升华电影主题极为重要的一个部分，这种形式与目前自我意识不断成长与发展、反感直接性进行精神歌颂的观众观影需求十分契合，也成为主旋律电影中主题内涵表达的有效手段。

主旋律电影主要是传播主流社会的价值观念、道德标准等意识形态抽象意义内涵，借此提升人民对于主流意识形态的理解度与认可度，加强现代社会的精神文明与道德建设，整合出现撕裂的社会情绪。以塑造一个或多个极具主流意识形态的人物角色的精神形象为代表，在故事推进和情节演变中，实现震撼性的示范性效用，发挥精神启发的效果。例如近几年的主旋律电影中具有鲜明精神形象的英雄人物们，《湄公河行动》中的高刚、方新武，《战狼2》中的冷锋，《红海行动》中的杨锐、顾顺以及《流浪地球》中的刘培强、刘启等。导演利用塑造的一个个甘愿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无畏精神形象，点明故事的精神主题，既避免了主流意识形态歌颂式表达可能存在的对抗式解读情况，又能打造一个个令观众印象深刻的人物形象。

电影《黄花塘往事》中，导演也采取了这一升华主题的方法，并且弥补了以前主旋律电影中女性精神形象的弱存在感，将女性作为精神形象塑造的主要对象，展现女性在抗日战争背景下奋起反抗的大无畏精神。初上战场的林清涟被战场炮火连天、枪林弹雨的场面吓得六神无主，周围奋战的同志们不断地因为受伤和死亡而倒下，黑色的硝烟、耀眼的炮火、刺眼的鲜血将林清涟紧紧包裹，但是在短暂失神后林清涟仍旧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伤员跟前实施抢救。子弹擦着头皮飞过，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可林清涟心中作为医护人员的使命感、新四军的战斗意识以及中华儿女的爱国之情支撑着她克服内心的恐惧，忽视死亡的威胁，完成自己的使命。

在取药回部队的路上不幸被敌人察觉，在慌忙逃跑中，由于连日救治疟疾病人而不幸感染的林清涟疟疾发作了，四肢无力、冷汗直冒。敌人像摆脱不掉的死神一般紧紧跟随在身后，为了不牵连战友，林清涟主动提出自己可以作为诱饵转移敌人的注意，让其余的同志赶紧撤退。身材瘦弱的林清涟仿佛在参加新四军的那一刻起，便将生死置之度外，尽管在初期会有一些胆怯与迟疑，但在同志们生死存亡、国家与民族大义面前，自己随时可以为抗战事业牺牲。林清涟在抗战中成长，或者说抗战大背景在催促着她成熟，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娇弱的大小姐，也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学生，而是一个保家卫国的战士。影片中还有许多如林清涟一样投身抗战事业的女性，她们是母亲、是女儿、是妻子、是她们自己，也是在战争中不怕牺牲的战士。电影以抗日战争背景下女性巾帼不让须眉的精神形象，展现抗日战争的残酷背景以及在抗日战争之中饱受痛苦的女性站起来反抗的英勇精神，中国人民不怕牺牲永不屈服的民族内涵。

将女性作为宏大历史叙事背景下的主角，弥补很长一段时间内女性在宏大历史叙事的失语情况，把女性推到了一个与男性平视的地位，获得参与历史价值与意义构建的机会。但近年来以抗日战争为题材的影视剧大量涌现，在塑造了一批批鲜活生动女性形象的同时，也有许多粗制滥造作品中将女性形象夸张化从而一定程度上导致了污名化的后果，这就需要影视制作人把握好形象塑造的尺度，以确保主旋律作品中女性形象参与后的艺术性与现实性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