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北少数民族山歌的传承与传播
2020-11-14
桂北少数民族(苗、瑶、侗、壮等民族)山歌(简称桂北山歌)是伴随桂北各少数民族千百年来生产和生活的精神食粮,是传承其文化发展的重要文化符号。桂北瑶族歌谣中有:
不唱山歌心好慌,好比家中断了粮;
家中断粮吃野菜,嘴不唱歌断肝肠。
还有山歌这样唱到:
再穷再苦也唱歌,唱起山歌心里乐;
天冷唱歌当被盖,肚饿唱歌当粥喝。
这些山歌唱出了桂北各族群众对山歌的喜爱,这种喜爱促成了桂北各族群众对桂北山歌的千百年来的传承和广泛的传播。
一、桂北山歌的文化传承功能
桂北山歌作为桂北各民族千百年来文化传承的有效载体,具有现实功能和意义。首先,桂北山歌有满足自身需要的功能,正如英国著名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说的那样:“文化是包括一套工具及一套风俗——人体的或心灵的习惯,它们都是直接地或间接地满足人类的需要。”如果没有农业生产的需求,怎么会有指导农民生产的《农谚歌》:
正月:
岁朝蒙黑西边天,
大雪纷飞是旱年。
但得立春晴一日,
农夫不用力耕田。
二月:
惊蛰闻雷来似泥,
春分有雨病人稀。
月中但得逢三卯,
处处棉花豆麦宜。
三月:
风雨相逢初一雨,
犹恐瘟疫万人忧。
清明风若从南至,
定是农夫大丰收。
四月:
立夏东风少病疴,
晴逢初八果生多。
雷鸣甲子庚辰日,
定应蝗虫侵损禾。
五月:
端阳有雨是丰年,
芒种闻雷美奕然。
夏至风从西北起,
瓜疏园内受煎熬。
六月:
三伏之中逢酷热,
五谷田中多不结。
此时若不见灾危,
定应三冬多雨雪。
七月:
立秋无雨最堪忧,
万物从来得半收。
处暑若逢天下雨,
纵然结实也难留。
八月:
秋分天气白云多,
处处欢歌好晚禾。
只怕此时雷电闪,
冬来米价值如何。
九月:
初一飞霜侵损民,
重阳无雨一冬晴。
月中火色人多病,
更遇雷鸣米价增。
十月:
立冬之日怕逢壬,
来岁高田枉费心。
此日更逢壬子日,
人民伤痛病来损。
十一月:
初一有风多疾病,
更兼大雪有灾魔。
冬至天时无日色,
明年定常太平歌。
十二月:
初一东风六畜灾,
若逢大雪呈年来。
若逢此日晴明好,
吩咐农夫放心怀。
桂北各少数民族都有情歌的山歌曲调,虽然名称不同,苗族称花歌、花言子歌;瑶族称花园歌;侗族称成歌(即成年人唱的歌);壮族称坪歌。总之,这些情歌都是年轻人寻爱求偶的连情需要才有了这些丰富多彩,尽显人类智慧的优美山歌。
隔岸山上有朵花, 对面看见就来玩。
等我变对百合鸟, 一路同行转回家。
注:此歌为笔者于2018 年夏天在灵川县新寨瑶寨采风时瑶民所唱情歌
妹讲唱歌哥就来, 未曾天亮上石台。
毒蛇爬来哥不动, 坐断石板等花开。
桂北山歌还有传扬民族历史与传说的记录功能和对生产知识和生活经验的认知功能。例如:瑶族的《盘王歌》与《评皇券牒》;瑶族的《古歌》;壮族的《布洛陀》;侗族的《开天辟地》等。
桂北山歌中还具有教化功能的山歌内容,例如瑶族歌谣里有《劝诫歌》《传家宝》以及《二十四孝歌》等都是教育后人弃恶扬善、勤俭持家、敬老爱老等优良传统。
桂北山歌还具有很强的凝聚功能,能够通过唱各族的山歌达到凝聚民族认同和文化认同的目的,能够在短时间内团结本民族同胞共同抵御外敌和进行生产劳动等作用。资源五排山区苗族“七月半”歌节期间(三天左右),能够使平时分散居住在附近山寨的苗民吃喝不分彼此地纷纷聚集到烟竹苗寨唱苗族传统山歌,在缅怀祖先的同时,凝集民族力量,达到壮大民族力量、鼓舞民族精神的作用。
桂北山歌中还有一些民族禁忌和演唱习俗,把民族文化、生存理念与道德信仰贯彻其中,例如苗族和瑶族的花歌、花园歌等情歌不能在屋里唱,只能在野外唱,因为谈情说爱的歌,不要给老人听见,否则是对长辈的不尊重;白喜事所唱的孝歌必须在厅堂唱;瑶族和侗族等民族的拦路歌要在屋边路上唱,拦路对歌,达到气氛热闹的效果之后才能让客人进屋。通过这些歌唱禁忌与唱山歌习俗体现出桂北山歌的文化调节功能。
此外,桂北山歌还有价值功能、动力功能和社会创造功能。价值功能除了历史价值,还有艺术价值、人文价值以及教育价值、娱乐价值等,在生态农业和生态旅游业发展的当下还有生态旅游文化价值和社会创造功能,通过桂北山歌的世代传承与发展,推动桂北各少数民族经济与文化的发展的同时,创造了桂北少数民族地区创业和自我发展的机会,为社会创造了无限的经济和精神财富。
二、桂北山歌的传承途径
桂北少数民族山歌的传承途径和方式取决于桂北山歌的传承功能,还取决于桂北各少数民族相对落后的生产力水平与民族发展的道路。由于身处自然条件和环境相对恶劣的桂北山区,很多因大自然带来的生产和生活的困难在自身能力无法克服的时候,产生了多鬼多神的原始崇拜、图腾崇拜、自然崇拜、鬼神崇拜、祖先崇拜、神灵崇拜等。这些相对保守、单纯的崇拜与信仰,在相对封闭和独立的民族经济与文化环境里,需要带有一点宗族性的家长式的民族管理组织——寨老制和有一定的能力能够与鬼神相通的特定群体,起到经济的管理与文化的沟通工作。而这样的能够与鬼神相通的“使者”就是巫师(各民族叫法不一,有法师、祝师、道公、师公、神婆等),由他们来组织祭奠、还原等宗教与民事仪式活动。他们在组织和主持仪式的过程中要唱礼仪歌,在各种各样的礼仪歌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们在与大自然、与社会之间的渗透、交流、转化以及和谐之中的与本族族民共有的欢乐和眷恋、惆怅和怨愤。
在缺乏文字的少数民族里,语言和民歌就是最好的传递民族文化信息的方式。另一方面,每一个民族都由其辉煌的历史和其引以为傲的英雄人物,因此就有其历史故事的讲述和史诗性的传统歌谣(例如:苗族的《古歌》、瑶族的《盘王歌》、壮族的《布洛陀》等)。赫尔德(Herder)说:“一个民族的灵魂就表现在该民族的民歌中。”从桂北各民族史诗歌谣里,可以窥见各民族灵魂之一二。通过各民族文化载体——民歌的传承,实现桂北山歌中固有的教化功能、凝聚功能、文化调节功能,从而进一步实现其价值功能、动力功能和创造功能。
其次,桂北山歌传承的另一个主要的传承者就是歌师——专门在婚丧嫁娶等仪式或歌墟等场合以替人歌唱或展示其智慧与即兴编唱才华的群体。他们是桂北山歌传承的主要群体,桂北各民族礼仪歌演唱活动中缺少不了歌师的重要组织和参与。礼仪歌,是人们在节庆、贺喜、祭祖、吊丧、迎新送友等活动中吟唱的歌,也叫仪式歌。礼仪歌开始有一定的程式,但在长期演唱实践中有的脱离了原来固定的仪式,从娱神转到娱人,从祈神转到人自身的感情宣泄以及对生活期待的倾诉。例如:在灌阳县洞井瑶族乡,姑娘出嫁前一天晚上,主家会邀请亲朋好友和临近各村的歌师,在家里开歌堂,庆贺女儿出嫁,这种歌堂叫做媳妇娘堂歌,亦称之为开堂歌。歌堂上唱的主要有启堂歌,对答歌,安慰新娘及其父母歌,媳妇娘坐歌堂的哭亲歌,歌师告辞主家时唱的辞歌。仅举例歌师辞别主家歌:
少陪朋友少陪亲,今夜少陪主家人。
歌堂宾朋将离散,相邀结伴转回村。
茶莫再煮酒莫斟,喜满厅堂歌满门,
吵扰主家今宵夜,招待周到又热忱。
多谢礼来多谢情,多谢主家酒三巡,
今夜喝你歌堂酒,明年贺你仔结婚。
多谢礼来多谢情,祝贺主家喜临门。
出嫁迎来发财运,贵买良田子孙耕。
多谢礼来多谢情,恭喜主家万事兴,
家业兴旺人安泰,金玉满堂福临门。
歌师在瑶族婚礼中充当重要角色,他们善于理解主家的祈福心理,并将之化为歌加以传扬,增进主家亲朋好友之间的感情和理解。
桂北苗族、瑶族、壮族、侗族的歌师在各民族婚丧嫁娶等礼仪中都担当着重要的作用,他们是传统文化的主持人、执行人,是人际关系,乃至人神之间的“粘合剂”和“使者”,是传递和传承民族传统与文化的不可或缺的文化旅者。正因为歌师的独特文化地位和影响,各族年轻人,纷纷拜师学习歌师的演唱技巧和应付各种礼仪场合的智慧和经验,这无形中为桂北山歌的传承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笔者2019年国庆期间采访龙胜龙脊古壮寨山歌传承人侯庆恒老师,他讲述了他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随老一辈民歌手学习古壮寨壮族传统山歌,以及他本世纪初教年轻一点的农民学唱山歌的传承古壮寨传统山歌的经历。从中可以窥见桂北山歌的歌师授徒的两种稍有不同的传承方式。侯老师当年的学唱和后来的教唱壮族山歌主要是出于侯老师的民族文化自觉性,因为如果没有人来传承这些传统的壮族民歌,古壮寨的壮族传统民歌即将失传,而随他学唱壮族民歌的年轻人,一方面也是出于民族文化的喜爱所致的文化自觉性和责任感,另一方面又有旅游经济中文化创收的经济目的需求。采访中了解到这些徒弟大都在一些旅游酒店等场所为游客演唱壮族民歌获取一定经济报酬,与侯老师主动自觉地学唱和传承古壮寨传统山歌的那种热爱壮族山歌文化的拳拳之心稍有不同,但所幸的是他们也在传承着悠久的古壮寨传统山歌,只是打上了当今时代商品经济的烙印。至于民歌的传承方式,侯老师说,基本上是采用“口传心授”的独特的传承方式,在定调、起音等方法上有他们独特的、心领神会的手段,传唱着壮族传统民歌。
最后,最具有广泛性的传承方式,还是生活需要所促成的全民参与所致的全民传承。据桂北各少数民族民歌手讲述教他们的老一辈歌手向他们描述,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前,歌墟连情、对歌择偶是男女青年求偶的主要方式,如果想要寻得心上人的喜爱,必须有很高的演唱技巧和智慧。
饭要吃来衣要穿,山歌要唱田要耕。
荒了田地要挨饿,断了山歌不开心。
五排有个烟竹坪,日子快活人开心。
年年有个七月半,山歌搭桥好连情。
野鸡过岭尾拖拖,三岁娃仔会唱歌。
唱歌没要爷娘教,聪明肚子是歌窝。
通过这些山歌内容就可以得知在改革开放之前,尤其是“文革”前,亦就是如今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大都是在对歌连情的时代寻找到人生伴侣的一代人。通过实地采风也基本佐证了这个判断,笔者2015年冒雨对资源烟竹坪苗寨“七月半”歌节进行实地调查,虽然那天整天阴雨绵绵,但全山寨到处都弥漫在苗族山歌的嘤嘤歌声中,通过观察和了解,也基本上是六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在歌唱,没有多少年轻人参与,这些老人通过歌声,缅怀祖先,怀念过去那些艰难的岁月。
三、桂北山歌的文化传播功能
文化有着传递思想感情、宗教信仰、价值观念、科学技术知识以及文化艺术等文化信息的功能。桂北山歌作为桂北各少数民族文化传承的重要文化符号,亦具备以上所述的文化传播功能。
桂北各少数民族同胞都有自己民族的歌节、歌墟和歌场。有了这样固定的唱歌场所,就有了宣扬民族宗教信仰、价值观念以及追求情爱的场所和机会。正如闻一多谈到《九歌》时指出,人类的原始生活中,宗教和性爱很难分开。另外,桂北各民族传统的历史、传说、文化以及生产知识、技术与生活经验也能够得到传递与传扬,通过本族历史的传承与发展,山歌所歌唱的内容和演唱的艺术技巧能够得到极大的发展和繁荣,例如侗族大歌的多声部演唱技巧就是多少代侗族歌手不断演唱、总结形成的主唱、和唱层次分明的多声部、错落有致的效果,既有西方音乐理论的和声效果,又有别于西方和声的东方原生态自然和声的多声部天籁之音。
歌节、歌墟和歌场的形成,与原始宗教——巫教有密切联系,也与人们生产与生活的需要有密切关系。因为宗教要借助群众性的聚会去宣扬,而人们的生产知识、生活经验也要通过聚会向广大的青年人传授;而人类自身的繁衍和发展更要借助年轻人聚会的场合,通过唱歌、对歌连情,寻找到心仪的人生伴侣。这样的歌墟、歌场的年年举办,起到了很好的传播民族文化观念、宗教信仰、道德规范的作用,并能起到约定俗成、安民教化、文化调节等效果。
晋人干宝在《晋纪》中云:“杂糅鱼肉,叩槽而号,以祭盘瓠,俗称‘赤髀横裙’,即其子孙。”盘瓠为神犬的名字,瑶族先祖视之为自己的祖先而崇拜。这里记述的一种祭祀场面,“叩槽”是一种节拍,“号”可以理解为一种歌唱。这种原始宗教的图腾崇拜祭祀,由一批为数众多的师公、道公、佛公积极参与其中,他们既是半职业的宗教工作者,又是本民族文化的传承人,桂北各民族的史诗歌谣(《古歌》《盘王歌》《布洛陀》《开天辟地》等)都是由他们传抄和传唱下来。因此,桂北各少数民族的师公、道公、佛公、巫师、祝师、神汉、神婆等与原始图腾崇拜、祖先崇拜、鬼神崇拜、多神崇拜的半宗教工作者和各民族的歌师一样都是桂北山歌文化的传承与传播者,如果没有这些人和这样的宗教与民俗活动,就很难使桂北山歌在桂北各民族文化传承中运用与传播。
四、在文化生境重构下桂北山歌传承与传播模式的调适
桂北各少数民族千百年来遭受着来自强势民族以及统治阶级的压迫和追杀,尤其是明末苗、瑶民大起义,以及清乾隆年间、太平天国时期以苗、瑶、壮为主体的农民起义此起彼伏,但都遭到了失败,桂北各少数民族的生活越发艰难,为了躲避迫害,他们到处迁徙、逃亡,现在迁居越南、老挝、泰国等东南亚国家以及欧美国家的苗民和瑶民大都是在近三四百年迁徙到这些国家。即使到了民国期间,桂北苗、瑶等少数民族在新桂系的经济压迫和民族迫害下,1933年还是爆发了苗、瑶民起义,虽然遭到失败,但1934年底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突破国民党反动派设置的湘江封锁线,来到桂北,给桂北苗、瑶、壮、侗等少数民族带来了曙光。湘江战役红军浴血奋战,虽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但渡过了湘江,进入桂北苗族、瑶族等民族聚居的桂北五县,红军宣传了党的民族政策,宣传汉族和少数民族民族平等,汉族工农群众和受压迫的苗、瑶民是一家,只有推翻剥削制度,苗瑶民才能够当家作主。工农红军经过桂北的半个月内,对苗、瑶、侗等少数民族秋毫不犯、纪律严明,给桂北各少数民族留下的深刻的印象,给他们带来了希望的种子,也得到苗、瑶等民族群众的支持和帮助。
笔者2019年夏天调查灵川县新寨瑶寨瑶族民歌时,村民讲述了当年红军经过寨子旁的才喜岭(过去属于兴安县,是兴安通向龙胜的界山),他们的爷爷辈(一位民歌手,86岁盘秀明老奶奶的父亲),帮助红军领路,打死了国民党设置管理山口的队长,使红军顺利翻过才喜岭,为此,后来的国民党兴安县委追查下来,几位瑶民为此被国民党残忍地杀害。桂北各少数民族同胞只有到新中国建立后,才真正的当家作主,过上民族平等、和平幸福的美好生活。
建立新中国七十年以来,桂北各少数民族的经济和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少数民族群众当家作主,不再受到民族压迫和阶级压迫,桂北民族地区成立了民族自治县和自治乡和村,少数民族群众享受着更多的民族权力,经济和文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尤其是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桂北少数民族地区和全国人民一样,经历了经济和文化全方位的发展,无论从生产和生活等各方面,桂北少数民族已经完全摆脱了过去东躲西藏、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虽然与东部发达地区还存在差距,但已经在温饱到小康的道路上不断前进。
在文化生境上的变化,首先在交通环境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基本上做到了山区村村通公路,城镇之间通水泥公路,县城大都通高速公路,甚至高铁,这样就大大地开阔了桂北各族群众的眼界,对于少数民族与外界的经济与文化交流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其次在生产方式上,运用现代农业生产技术,因地制宜,进行多种经营,农民进行特色养殖业和特色种植业,例如:龙胜等山区县利用高山无污染的清澈溪水进行中华鲟鱼的饲养,取得不错的经济效益;龙脊地区为了配合生态旅游进行水稻统一种植,并在田里饲养禾花鱼,取得生态农业和生态旅游业的双重效益;泗水乡白面瑶寨进行菊花等中药材的种植,有的乡镇进行百香果、猕猴桃等特色水果的种植均取得了相当可观的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再有一点就是在居住环境上,大多数的桂北各少数民族都盖起了两三层的楼房,有不少群众为了发展旅游的需要保留了传统的少数民族“干栏”式风格,或纯木制建筑,或砖木混合建筑,也有的是砖石建筑,但都延续各民族特色的建筑式样,几十年前的老式木制“干栏”式房屋已不多见了,大都废弃,或修缮作为旅游观光。在民族服饰上,则是更加鲜艳夺目,更加自信,尤以龙脊黄洛等红瑶寨为代表。最后一点在文化生活上,桂北各少数民族早已不是封闭保守的民族山寨了,网络、电视、手机等自媒体早已在桂北山区普及,年轻人的兴趣和爱好随着山寨的对外交流,走出了山寨去求学、工作,他们的文化兴趣趋于多元,不再是民族山歌、歌谣,而是现代都市的流行音乐、通俗文化。
桂北地区对少数民族群众经济和文化的管理不再像过去一样类似自治的寨老来管理,而是乡镇和村级行政机构进行统一管理,各少数民族山寨虽然也建立起了议事和集体活动的场所——类似礼堂,也有一定的牵头人,但已经很难有过去类似寨老一样的权威了,一些礼仪歌的仪式虽还有一些,已经缺少了很多的庄严感,婚丧嫁娶等民俗仪式,已经比较少见了。过去的师公、道公经过“文革”所谓反“四旧”的打压,已经很少有这样传承文化的“使者”了。唯有为数不多的歌师还活跃在桂北为数不多的婚丧嫁娶的民俗仪式活动中,而且多以经济利益为目的。至于过去出于个人生活需要的全民传承桂北山歌的形式基本不存在了,从改革开放以后,甚至“文革”后,桂北各少数民族基本上没有歌墟对歌、连情择偶的情况了,现代社会人际交往更加广泛,交友的手段也更加丰富,过去那种唱歌交友、择偶的社会基础已经不复存在,加之,年轻人的文化兴趣的变化,桂北山歌在年轻一代的传承上出现了基本断层的现象。
面临当下桂北山歌传承与传播的文化生境变化,必须对产生和滋养桂北山歌的文化生境进行重构和重建,即对桂北山歌传承与传播的模式加以调适,才能进一步传承与传播桂北各民族重要的文化符号——桂北山歌。首先,应该给予桂北各少数民族充分的文化自治权,各级政府在指导其经济和文化生活时,可以恢复过去的寨老制来管理民族山寨的文化生活,虽然没有过去在山寨里生杀予夺的权利,但对于山寨经济和文化的管理起到一个主导和传承作用,恢复和保留师公、道公的宗教仪式活动,使史诗性的歌谣世代有传唱;另外,进一步加强歌师队伍的建设和管理;把这些师公、道公、歌师评定为国家、省、市、县级山歌传承人,给予他们一定的待遇,鼓励他们传承桂北山歌的积极性和使命感。其次,配合民族文化旅游,鼓励进行传统的婚丧嫁娶民俗仪式活动,可以进行一些引导,减少一些落后的、封建的因素,增加一些文明、和谐、健康的内容,这样既有传统,又有创新的民俗仪式音乐会更加吸引年轻人的兴趣,也会给旅游者全新的文化感受。最后,就是积极引导各族群众回乡创业,进行生态农业、生态旅游业的创业与就业,进行民族经济和文化的建设。当然,桂北山歌传承与传播模式调适和文化生境的重构,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而是一项系统工程,除了以上几项工作要进行之外,在民族山寨的生产和生活方式、山寨建筑风貌和风格、民族饮食与服装、民族文化场所建设、民俗节日的恢复和氛围营造、民族文化教育、山歌文化传承与传习、少数民族年轻人就业与经济收入等多方面要多部门多方努力、多措并举的状态下,桂北山歌才能在新的文化生境下重新繁荣、更加辉煌,为中华民族文化的大繁荣、大发展增添一抹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