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市

曹志勇

人们都说，北京的大爷，爱摄影;北京的大妈，爱跳广场舞。

其实，您别忘了，还有一拨北京的大爷，喜欢提笼架鸟聊闲天呢。

爱鸟如命

每天清晨，公园里、马路边的小树林里，都聚集着一群喜欢玩鸟的大爷们。他们把鸟笼挂在树杈上，掀开笼罩，听着那清脆婉转的鸟鸣，看着鸟儿那翻腾跳跃的身姿，喜笑颜开。鸟友们晒着老阳儿，在一起交流养鸟的经验，也借机会聊聊家长里短、微信帖子、国内国际的旅游见闻。

我前些日子去方庄公园游玩，看到一位70多岁的老爷子，手托一只装有红子鸟的笼子，听着鸟的鸣叫，老爷子的喜悦溢于言表。我和老爷子聊了一会儿，他的鸟是花了300元买的，养了几年了，每天都要给鸟笼进行清理，鸟食罐也是精致漂亮，老人说：“您看这鸟食罐，是我50元淘换来的景德镇老罐。”爱鸟人玩鸟，真是如命。自己省吃俭用，也不能亏了小小的鸟。人们都说，爱鸟的人，顾家、不爱旅游。是啊，他要出了远门，那谁伺候鸟啊。

如果某天哪位鸟友没来和大家遛鸟，准会有人惦念：“怎么了？难道出去旅游了？还是……”这不，前几天我和一位玩画眉鸟的老同事，住在酒店里参加了几天退休人员交流会，回来的路上，他就收到关心的微信，“怎么着爷们儿，几天没见，住院啦？”您瞧这话问的。

说起玩鸟，那真是有太多的话，有太多的学问和名堂。和人家真玩鸟的北京大爷比，咱是外行。就拣那熟悉的事说说，免得让人家见笑。

北京人爱玩鸟，据说从清代就开始了。我们都看过北京人艺演出的话剧《茶馆》，那黄宗洛饰演的松二爷，爱鸟如命。手托黄雀笼，一声京腔：“我的黄雀儿……”把爱鸟人的性情，活生生地展现在观众面前。但我告诉您，黄宗洛发出的音，可不是“黄雀”，而是“黄巧儿”。

北京的玩鸟人是很讲究的。从对鸟的称呼，就知道是不是玩家。比如“画眉”，您不能叫正音，要叫“画妹”，把“眉”念成四聲，而且要念成轻声;“百灵”鸟，也不能念正声，要叫“白令”，把“百”念成二声，把“灵”念成四声。人家一听，您准是玩了多年鸟的老手。而且玩画眉鸟和玩百灵鸟的，各有各的群体，绝不在一起玩。因为两类鸟，不能串了音。

鸟市的兴衰

1980年左右，北京的鸟市很多。阜成门立交桥东北角的土坡上，有一个花鸟市场，每逢周末，卖花的、卖鸟的，找点建筑材料简单搭起来，找块旧帆布围起来，就开始经营了，热闹非凡，周末时有近千人光顾。那曾经也是我周末的必去之地。经营几年后，因为无人管理导致人流混乱，影响交通，后被有关部门取缔了。

随后在阜成门北面东侧建起了正规的大规模花鸟鱼虫市场。在官园中国儿童少年中心马路南面的空地上，也建成了相对正规的东西两座院落式花鸟市场，这里有着整齐的摊位和遮阳棚。那年代，龙潭湖附近、宣武艺园附近和西便门附近，广安门大桥的东北角和广安门北滨河西岸，也有自发的鸟市和有人管理的鸟市。长长的北滨河东西岸边，遍布着各类地摊，卖鸟笼的、卖鸟食的、卖各种鸟的，还夹杂着卖各种工艺品和家里不用的物品的，足有几百个摊位。卖画眉鸟、百灵鸟、“黄雀”等野生鸟，都是整拍子的让人们挑选，所谓“拍子”，就是大约长80厘米、宽50厘米、高15厘米能装几十只鸟的扁笼子。那时鸟贩子从外面批发来的鸟，都这样贩卖。而对一些精品的鸟，也就是会鸣叫的鸟，鸟贩子会放进单独的鸟笼里，供人们拿到一边仔细挑选。

因为鸟市的鸟大都是候鸟，每年的农历五月，天热了就会从南方飞到北方，在农历十一月天冷的时候，又会飞到南方去。在迁徙的过程中，就会被人截获、贩卖。所以，北京的鸟市，最火的季节就是农历五月和十一月。

那年代，西二环路还没有完全建成，随着北京日新月异的变化，市政府开始了打通西厢的工程，天宁寺立交桥和广安门立交桥，相继建成，二环路也贯通了，西便门和广安门的鸟市，也自生自灭了。随之在丰台区三路居和鸭子桥地区，又相继形成一个自发的鸟市和一个有管理的鸟市。这两个鸟市规模更大，不但有卖鸟的、卖鸟具的，还有卖各种金鱼、热带鱼，做鱼缸以及卖各类宠物的，有的一家人都在做鸟的生意，父母自己加工鸟食售卖、两个儿子卖鸟笼外加修理鸟笼、儿媳妇负责卖鸟和笼罩。老人卖的鸟食调配合理、价格适中，我经常到老人那里买鸟食，导致他们一家人都认识了我。

要说鸟市，北京城内最大的当数玉蜓桥花鸟市场。那是市政府为了整顿自发形成无序混乱的花鸟市场，满足人们娱乐生活，在1988年兴建的。当初规模很大的龙潭湖和宣武艺园附近的花鸟市场都转移到这里，据说玉蜓桥花鸟市场也是当年全国最大的花鸟鱼虫市场，左右着全国鸟市的行情。在繁荣十几年后，因为经营禁止售卖的野生鸟类，还出现了走私现象，在2001年，被有关部门关闭了。再以后，北京市政府在玉蜓桥鸟市原址兴建了绿树成阴花草遍地的玉蜓桥公园，供人们休闲娱乐。每到周末，东城区政府，还组织各个文艺团体，为老百姓免费演出精彩节目，给人们创造了丰富的娱乐生活。从此，正规鸟市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禁止贩卖野生鸟

从1980年左右，北京市为了丰富人们的业余生活，建立多处花鸟鱼虫市场，到1989年发布野生动物保护法，对野生鸟类有了严格管理并取缔多处鸟市，经历了10年过程，这也是现代化进程的一个缩影。

如今人们热衷于养一些能用人工繁育的玉鸟、珍珠鸟、七彩文鸟等家养鸟，这些鸟不属于野生鸟，在现存的玉泉路花鸟市场、天宁寺花鸟市场、十里河花鸟市场等，可以正常合法买卖。

我虽然有几年不养鸟了，但是几个鸟笼子还在。我买了几只电子鸟，放到鸟笼里，摆到书柜上，挂在门外边，稍有动静，就会发出委婉动听的鸣叫。

公园里一位老爷子在欣赏自己的爱鸟

我也加入了鸟友之家微信群，每天可以欣赏鸟友们的爱鸟并交流经验。我写这篇文章，查了一些资料，有些拿不准的内容，就是通过咨询鸟友群得到的。如今人们热衷于野生动物保护，不买卖野生鸟，鸟友之家微信群，也有自己的文明群规：

“本群重在交流讨论养鸟爱鸟及鸟具的相关知识，希望鸟友们保护野生鸟，群内严禁贩卖野生鸟类，一经发现立即移出本群！”

如今，不买卖野生鸟、不养野生鸟，已逐渐成为人们的自觉行为。但对鸟的喜爱，仍然是北京大爷们津津乐道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