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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阿穆尔到北京

2020-11-11曹磊

北京纪事 2020年11期
关键词:人力车城楼骡子

曹磊

伯顿·福尔摩斯(Burton Holmes)是美国著名旅行家,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拿着相机满世界瞎溜达,身后留下了10卷图文并茂的环球影集。今天的人旅行途中喜欢用手机拍照,然后晒个朋友圈。伯顿·福尔摩斯生活的年代没有手机、互联网,可是有朋友圈。

《从阿穆尔到北京(Down the Amur,Peking, The Forbidden City)》 是伯顿·福尔摩斯环球影集的第9卷,出版于1917年,收录了作者1901年前后从俄罗斯亚洲地区一路南下,途经天津,抵达北京过程中拍摄的约500张照片,还搭配了作者亲笔撰写的文字讲解。译者节译了其中与北京相关的部分,筛选了作者当年拍摄的照片,适当补充了相关的背景资料,以连载的方式呈现在这里。希望伯顿·福尔摩斯的Travelogue能够引领大家神游100多年前的那个北京,感悟100年间的沧海桑田。

百年前的永定门火车站

火车向着北京开了一站又一站,铁路附近的景色可谓每况愈下,目光所及只有玉米和高粱,再就是沿着铁路架设,连接天津和北京的电报线和线杆。我们就这么枯燥乏味地走了5个小时,一座高大的城楼(指永定门,1897年马家堡车站落成,这是当时北京最大的火车站。1902年,马家堡火车站更名为永定门火车站。1988年,永定门火车站又更名为北京南站)突然在眼前拔地而起,那是北京城的南大门。这座城楼的屋顶已经严重损坏,但主体部分依然保持完整,城楼两侧东西延伸着同样高大的城墙。令所有人吃惊的是,火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而是如同发狂野牛般地朝着城墙冲了过去,就好像要撞倒它一样。火车上的所有人都闭眼缩头,作好了撞车的准备。当我们再次睁开眼睛时,大家目瞪口呆,火车居然从城墙穿了过去,来到了这个古老国家的首都!

图书作者乘火车进入北京

开阔地上零星点缀着几个小池塘,它们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火车进入开阔地后,很快就被北京标志性的尘烟给笼罩住了。又过了一会儿,我们的火车停靠在了月台上。这个火车站几乎就在天坛的大门外边。大家可以想象一下,曾经无比威严的天坛,现在却要日复一日地忍受火车的噪音和浓烟。月台上的站牌缓解了我们拿不准自己是否已经到了北京的焦虑,那块站牌上清楚地写着“北京”的字样。

负责接站的中国车夫赶过来提起我们的27个大箱子、照相机和三脚架,把它们一股脑儿塞进骡子拉着的两辆骡车里。很多来过北京的西方人都曾热情洋溢地提到过这种骡车,甚至赋予它种种传奇色彩,然而百闻不如一见,在我们眼中,北京的骡车无非也是在路上跑的交通工具而已,哪怕它使用了一种非常独特的蓝色车篷。北京骡车使用的牲口主要是骡子,骡子非常适合北京糟糕的道路情况,这种牲畜的优点是吃苦耐劳,缺点是永远跑不快。话说回来,这倒免除了翻车的危险(直到民国早期,骡子车始终是北京城最主要的载人工具。这种车中国南方并不使用,主要集中在北方地区,北京使用最普遍,因此也被称为“京车”。京车最明显的特点是它使用的轴承,这种轴承运转时能发出特殊的声响,让人一听就知道是骡车过来了。今天传统相声、评书里所说的大鞍儿车、小鞍儿车指的就是这种骡车,它们的区别只是车厢大小不同而已)。据我看,恐怕只有北京人自己能够无师自通地知道如何灵巧地钻进这种骡车的车厢,然后舒舒服服地坐在里面的技巧。外国人要想掌握这种技巧,就必须有人示范、说明。例如我们亲眼看到的一位旗人妇女,只见她娴熟地爬进车厢,不断调整身体,最后端端正正地坐在了车里。这位女士坐进车厢后,又把她的两个孩子拉了进去,让他们坐在自己两侧。她的丈夫跨坐在车沿儿的一边儿,负责赶骡子的车夫跨坐在另一边儿。

图书作者拍摄的骡车

骡车体验

身为外国人,第一次乘坐北京骡车的体验可谓神奇无比。我总觉得北京的騾子跟袋鼠有几分相似之处,因为它们跑起来经常是一跳一跳的。话说回来,这可能不怪骡子,而是因为北京的道路情况实在太遭,路面上净是大大小小的坑,有的坑里还有水。路面上的坑,再加上奔跑中的骡子,就令我们的镜头在拍摄时显现出了跳跃的感觉,让人看起来眼睛难受,心里更难受。北京的骡车没有弹簧软垫,北京的道路又是这么个糟糕状况,坐在骡车里,感觉就好像是有成百上千的拳击手在合伙儿揍我一个人,不是这儿磕一下,就是那儿碰一下,每下都痛入骨髓。

对西方人来说,首次乘坐北京骡车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历险,一种生命中绝无仅有的历险。糟糕的道路,加上跳跃的骡子,疼痛的体验可谓排山倒海。为了减轻痛苦,我试着用手把身体撑离车厢的底面,可脑袋又撞上了车篷。车子每颠簸一下,脑袋就会被狠狠地撞上一下,还不如就老老实实坐在那里舒服。再说,由于骡车不停地颠簸,这种手撑身体的姿势也保持不了多久。即便你最终狼狈不堪地爬出了车厢,那种身体上残留的痛感也将在未来若干天里不断纠缠你的坐卧行走。由于事先被告知了这种危险,我们下火车后并没有乘坐骡车,而是把体验的机会留在了离开北京的时候。抵达北京时,两辆骡车只负责运载我们的行李,我们自己则乘坐新近引入这座城市的人力车(作者所说的人力车就是骆驼祥子拉的洋车,这种车19世纪末首次在亚洲国家开始使用,后来也传入到了西方。中国的人力车是从日本传过来的,因此被称为“东洋车”,北京人简称它为“洋车”)前往准备下榻的旅馆,一位驻扎北京使馆区的英国士兵自告奋勇为我们充当向导。就这样,我们乘坐一辆人力车,那位英国士兵乘坐一辆人力车,还有一辆人力车专门负责运载相机和其他易碎的物品,粗笨的行李则交给了两辆骡车,向着使馆区行进。

焚毁的前门楼与皇家私人专列

北京的街道好像两个极端的混合体,要么泥浆遍地,要么就跟撒哈拉沙漠一样尘土飞扬,让人无论怎么样都觉得很难受,具体怎么难受又说不出来。街道的兩侧挂着不少招牌,这些招牌很多都是用英文或德文写的,可以辨认出“苏打水”“啤酒”“雪茄烟”之类的字样儿。

现在,我们走在了北京城贯穿南北的中轴线——前门大街上。出了火车站,沿着这条大街一直向北行进,就到了前门。这座城楼连同它东西两侧的城墙,就是北京城满族和汉族居住区的分界线。

面目全非的前门城楼,遭受战火蹂躏的商铺,让这个北京的地标性区域,在我们眼里呈现出了与往日迥然有别的景象。

毁于战火的正阳门箭楼

所谓的前门其实是由一前一后两座城楼组成的,两座城楼中间是个开阔的区域。临近城楼的地方人很多,大家熙来攘往,我们的车队因此受到阻碍。眼前的景象极具东方色彩,无法用语言形容,我只能连续按下快门儿,记录眼前走过的一切。骆驼、骡车,还有运送大米的货车不断闯入视野,又匆匆消失在滚滚黄尘当中。我们穿过第一座城楼的门洞儿,来到两座城楼间的开阔地。这个开阔地是被城墙全部围起来的,可能是整个北京最繁忙的路段,开阔地上空笼罩着的黄色尘烟也要比北京其他地方浓得多。这里的道路两侧照旧悬挂着不少时髦的招牌,高耸却破败的城楼耸立在我们面前。城楼左侧,我们看到了一列小火车。这列小火车曾是大清皇帝的私人专列,他喜欢乘坐这列小火车在紫禁城里兜风。现在,它被放在这里当作遮风挡雨的歇脚场所(1863年,清同治二年,直隶总督李鸿章为换取慈禧太后对在华修建铁路的支持态度,提议首先在皇城西苑,也就是今天北海、中南海的范围内修一小段儿铁路,弄辆小火车,供太后体验。1886年,清光绪十二年,西苑铁路正式开工。这条铁路的起点在中海的瀛秀园,终点在北海镜清斋,也就是今天的静心斋,全长1510.4米。1888年,铁路竣工。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西苑铁路遭到破坏,后被废弃。本书作者看到的有可能就是慈禧的那辆小火车)。这个东西实在不应该被放在这里,因为太妨碍交通,也妨碍我们欣赏北京的视线。

《 从阿穆尔到北京》作者

还好,第二座城楼的门洞总算顺利通过了,周围新奇的景观立刻吸引了我们的视线。离开前门的第二座城楼,车队向右一转,很快便进入了使馆区。这个地方跟我们刚刚看到的北京似乎完全是两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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