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头并进的母子俩:一个志向远大一个“文”遍天下
2020-11-09金凤
●文/金凤
杨芳兰原本只是一名卖烟酒的个体户,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柜台里给客人拿烟递酒。那时,杨芳兰的儿子刚上初一,因为每天要写一篇日记而沮丧抱怨,杨芳兰便和儿子立下誓约:妈妈陪你一起写日记,每天完成一篇,不得耍赖。母子俩相互监督,相互鼓励。结果,儿子如愿考上了重庆大学;妈妈则被推荐到鲁迅文学院学习,成了颇有名气的作家。
和儿子约定一起写日记,个体户妈妈重拾写作爱好
杨芳兰今年44 岁,家住贵州省榕江县,初中学历,在当地做烟酒生意。杨芳兰从小就喜欢文学,上学的时候就爱写作文。老师对杨芳兰的文章也是赞誉有加,常常鼓励她参加各种作文比赛,还笃定她一定能成为作家。可惜因为家中变故,初中毕业后的杨芳兰不得不中断学业开始谋生。从此,当作家的理想幻灭了。
2011年9月,杨芳兰的儿子杨正果刚上初一。有一天放学,杨正果垂头丧气地跟母亲抱怨说:“老师要求我们每天都要写日记,这是想把我们累死啊!”正在整理货架的杨芳兰毫不客气地回道:“写个日记能有多累?不就是动动笔的事儿。”
“您以为写日记容易啊?说得轻巧,你怎么不写?”杨正果很不服气。杨芳兰停下理货的手,回身看向儿子:“写就写,我就不信有多难。”杨正果以同样倔强的目光看向母亲:“好,每天写一篇日记,说到做到,到时候我检查!”“没问题!”杨芳兰应答得很干脆。
杨芳兰最后一次写作文还是多年前,现在猛然拿起笔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写。她便从儿子书柜里翻出几本《中小学生作文选》,白天忙里偷闲读上一会儿。书里一个个熟悉的命题,将她儿时的记忆一点点拉回来。杨芳兰那颗热爱文学的心愈发炙热。终于,杨芳兰在电脑文档里敲出了第一篇日记。
放学之后的杨正果照常到烟酒铺里玩。昨天和妈妈打赌的事,他好像已经忘记了。杨芳兰从电脑上把自己的日记调出来,得意地说:“这是我写的日记,你的日记写了吗?”杨正果一愣,扭头看向电脑:“您……您还真写了啊?”杨正果有些吃惊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杨芳兰更得意了:“我可是一诺千金。你呢?今天的日记写了吗?”杨正果挠挠头,又羞又愧地说:“现在就写,马上就写。”说完抓起书包奔向楼上的书房。
从这之后,杨芳兰和杨正果每天都会交换日记以达到彼此监督的目的。可孩子毕竟是孩子,约定才过去十几天,杨正果已经没了刚开始和母亲比赛的新鲜劲儿。那天,杨芳兰照例向儿子展示自己的日记,杨正果看了只苦着脸不说话。“你的写了吗?”杨芳兰问。杨正果无精打采地埋着头,低声说:“不想写。”杨芳兰见儿子情绪非常低落,便追问原因。杨正果叹了口气,滔滔不绝地诉起苦来:“每天做那么多作业已经很累了,还要写日记,还让不让人活了?”
杨芳兰一听,儿子还是嫌累,她转身指了指店里满墙满柜台的烟酒,说:“正果,你数数妈妈这里有多少烟和酒。”杨正果数了一会儿,有点厌烦又不解地看向妈妈。杨芳兰慢条斯理地说:“对妈妈来说,这里的每一瓶酒每一包烟都是一门功课,它们的细枝末节我都要熟记。还有搬货理货那些总也干不完的体力活,妈妈每天都要从早上7 点忙到深夜11 点。另外,你的一日三餐和家里的各种家务也是妈妈负责,你说妈妈辛不辛苦,累不累?”杨正果原本底气十足,听了妈妈的话脑袋渐渐低垂,一言不发。
“正果,妈妈是初中学历,而你正在读初中,咱俩水平差不多,所以妈妈写日记不会比你轻松。不过,妈妈有信心能坚持下去,你能吗?”杨芳兰目光殷切地看着儿子。杨正果点点头,脸上焦躁的情绪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成年人艰辛生活的理解。
儿子写作水平提高,母亲文坛初露锋芒
从那之后,每当杨正果产生放弃的念头,只要一看到妈妈忙碌奔波的身影,就会乖乖地拿起纸笔。大约过了1 个月,杨正果不再需要妈妈监督,开始非常自觉地写日记。只是在日记的创作灵感上,杨正果和杨芳兰又遇到了瓶颈。
“我一个学生,每天除了上学就是放学,哪有那么多事写日记啊?”杨正果晃着脑袋,唉声叹气。儿子的苦恼杨芳兰感同身受,她也厌倦了每天只是简单地记录生活:“要不咱们换个方式,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杨芳兰提议说。杨正果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老师说的是日记,那样就不是日记了,要被批评的。”杨芳兰却不以为然:“老师让你们写日记主要是为了提高文字水平,不用那么刻板地拘泥于形式,你就照我说的写,老师真要批评你,我去帮你说。”妈妈的果敢,让杨正果一下卸掉了包袱,他身形轻快地跑上楼,让灵感在纸上自由发挥。
果然,老师看到杨正果不是日记的日记非但没有批评,反而表扬了一番。这件事彻底扭转了杨正果被动写日记的心态,作为班级的模范带头人,杨正果之后写日记完全出于自觉自愿,每一篇都饱含了真情实感且经过反复雕琢打磨。很快,杨正果的作文水平突飞猛进,直至名列前茅。与此同时,杨芳兰也迎来了自己在文学创作上的小高潮。
2013年,杨芳兰试着把自己的散文投给《古州文艺》,没想到居然顺利发表了,不久还收到了样刊和稿费。
那天儿子放学回来,杨芳兰特意请邻居照看店铺,自己带儿子去了平时很少光顾的餐厅。“今天随便点,妈妈请客!”杨芳兰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微笑。杨正果好奇地问:“妈,您遇到什么好事啦?”杨芳兰脸上的笑更是藏不住了:“我的文章在杂志上发表了,今天发稿费了!”
杨正果撇撇嘴:“肯定是没人看的杂志,所以您一投就中了,换个畅销点的杂志您肯定不行。”“谁说的,好多人给这本杂志投稿呢,妈妈的文章是因为写得好才能发表。”杨芳兰乐得合不拢嘴。杨正果看着浑身洋溢着自信的妈妈,忽然有一种被赶超了的感觉,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是时候全力以赴了。
杨正果开始像妈妈一样,不仅写还看大量的书籍,力求稳扎稳打。努力之后的收获是,杨正果中考时语文考了130 多分,顺利进入当地顶尖高中。
进入高中后,杨正果不再写日记,而杨芳兰却陷进文字里不能自拔。2015年,她的中篇小说《滨江花月》登上刊物《民族文学》。同年,她被直接推荐进入贵州省作家协会。
杨芳兰给在校寄宿的儿子打电话报喜:“正果,妈妈进贵州省作协了,厉害吧?”杨正果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妈妈喜不自胜的样子,现在的他是真心佩服妈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怎么感觉一不留神您又跑到我前面去了,不行,我还得加把劲。”电话那头的杨芳兰笑个不停。
母子俩齐头并进,一个志向远大一个“文”遍天下
杨芳兰每上一个台阶,都会给杨正果带来压力,但压力很快又会变成动力。多亏了母子俩有你追我赶的竞争意识,2016年高考,杨正果考上了建筑学专业全国排名前十的重庆大学。
儿子高考结束后,杨芳兰被推荐到北京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习,学习为期37天。杨芳兰不禁踌躇起来,37 天,烟酒铺怎么办?家里大人孩子吃饭怎么办?杨芳兰的丈夫杨俊宽慰妻子说:“去吧,机会难得,店铺什么时候都能开,但文学院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去的。”杨芳兰还是放心不下。这时,杨正果抱着篮球回家了,听说妈妈要上培训班,便拍着胸脯许诺:“妈妈,你放心去上学,店铺交给我,我肯定给您看好店。”杨芳兰仍有些迟疑:“你们能行吗?”“行,肯定行,不行也行。”父子俩齐声回答。杨芳兰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心里像灌了蜜似的,去往北京的脚步轻松不少。
妈妈不在的日子,18 岁的杨正果挑起了看管店铺的重任,他学着妈妈的样子,拿着记事本对着货架上的烟酒一一比对,哪件该进货了,哪件断货了,哪些涨价了,事情繁琐细碎,一干就要大半天。下午,从农业局下班的杨俊从食堂里打上两三个菜,和儿子窝在柜台里凑合着吃几口。食堂饭菜的味道与杨芳兰做的相比差距太大,父子俩食之无味。吃完晚饭,杨俊接力看管店铺,儿子上楼看书,少了女主人的家陡然清冷许多。晚上杨芳兰给家里打电话,父子俩却配合极默契地让杨芳兰好好学习,不要有顾虑,家里一切正常。
杨芳兰不在家的37 天,对杨俊父子俩来说格外漫长。杨芳兰回家的前几天,杨正果就急不可耐地在QQ 上倒计时:“最后一天,终于可以吃到妈妈做的菜了!开心!”杨芳兰看见儿子发的说说才知道,原来父子俩过得并不好,这些天报喜不报忧也全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刹那间,一股幸福的暖流在杨芳兰的内心蔓延伸展。
上了大学的杨正果时间更加充裕自由,读书成了他闲暇之余最爱做的事。而妈妈杨芳兰的作品他自然不会落下,总是第一时间读完。有一次,杨正果看妈妈的小说,因为有几处读起来有点别扭,他立刻给妈妈打了电话,一边点明不足之处,一边把修改后的语句读给妈妈听。还有一次,杨正果直接给妈妈寄了几本外国小说,原因是他觉得妈妈的文章有点浅显,不够有深度。杨芳兰态度很谦卑,她知道如今儿子的阅读量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真要较起真来,自己的文学素养不一定高于儿子。所以,对于儿子的意见,杨芳兰视若珍宝。
因为有儿子这个特殊又挑剔的读者,杨芳兰脑中始终绷着一根弦,时刻提醒自己要更加谨慎细心地选择小说中的每一个字。无形中,儿子促进了小说变得完美,也让杨芳兰有机会走上更广阔的平台。
2019年9月,杨芳兰又一部小说《七街来客》在《民族文学》上发表。截止到目前,杨芳兰已有5个中短篇小说相继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4 个中短篇小说在省级公开刊物发表。如今的杨芳兰终于实现了自己儿时的愿望,成为了一位名副其实的作家,儿子杨正果也在积极备战雅思,为学习世界一流建筑学知识厉兵秣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