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诗对传统的背离
2020-11-06张明荟
张明荟
摘要:“朦胧诗派”是一个很奇特的存在,抛却了赞歌、颂歌的内容,开始书写与“大写的我”相对立的“小我”,而“小我”通常是要受到集体,甚至是历史的排斥,所以自我要重新历史化,与国家、民族联系起来。本文旨在以北岛诗歌为中心,从北岛诗歌意象的破碎性、主题的悲剧性,对朦胧诗中涉及的意象进行简单地再解读。
关键词:朦胧诗;北岛;意象
19世纪80年代兴起的朦胧诗派是中国当代文学走向现代化的重要标志,常以模糊性、隐喻性和多义性的面目出现,表达自己对于时代、传统和西方现代主义的看法。这个时期成长起来的诗人面临着巨大的精神危机,原来奉为皋臬的东西瓦解掉了,统一的价值规范也不能发挥作用,诗人们的心灵受到震荡,他们借助一些独特的意象来寻求一种答案,寻找虚幻的真实。北岛凭借《回答》《宣告》《一切》《结局或开始》等一系列振聋发聩的呐喊声受到诗坛的关注,本文将以朦胧诗派北岛诗歌中的意象特征为中心进行考察。
一、意象的破碎性
北岛的诗中使用了大量新颖的意象表达内心世界,同时把这些意象进行不同寻常的组合,背离来了传统诗歌的表达方法。“破碎”与“碎片”在释义层面上有重叠的部分,破碎的意象使得诗歌蕴含着一种荒诞的意味,造成诗歌的不可解读性,不得不说以北岛为代表的朦胧诗歌带有着朦胧的后现代主义意识。
是他,用手指去穿透/从天边滚来眼圈般的月亮
——《黄昏:丁家滩——赠M和B》
把月亮比作眼圈是很奇怪的说法,甚至用手指去穿透月亮(眼圈),这种意象组合带给读者陌生化的审美体验。中国传统诗歌的完整的语意在这里变得破碎不堪,诗中出现明确的限制性的词语,如“他”这一第三人称。
飘/撕碎的纸屑
——《太阳城札记·自由》
朦胧诗派诗歌的不可解是多面的,意象组合所带来的美感体验是“别扭”,而意象本身的破碎和语序的颠倒形成诗歌内在的张力。如何定义“自由”?这个抽象的问题是难解的,北岛却只用了六个字来概括,但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自由”呈现了“飘”的动态,它与“纸屑”构成了一种隐喻关系;要想读懂“自由”,我们需要还原“纸屑”,回归到“前自由”状态:
纸屑(完整的纸)—撕碎(内外平衡)—(外力,如风)—飘(相对静止)
在还原过程中,加入了“外力”这一作者隐藏的信息;由此我们可以得出北岛所认为的“自由”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或许是毁灭性的,同时需要有所凭借。虚构的“太阳城”里不存在自由,人们被相对自由迷惑,而遗忘了真正的自由。
诗人北岛需要处理时代、个人(知识分子)和事物间的复杂关系。事物是诗人介入挖掘个人和时代联系的工具,事物的工具性决定了诗人在创作过程中不可能让事物独立发声,诗人时时刻刻要紧跟意象,为读者做注解。
二、主题的悲剧性——死亡
北岛的诗歌始终没有离开“死亡”这一字眼。“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回答》),“一切就和死亡有关”(《你在雨中等我》)等,这些是直接突出“死亡”概念本身的,围绕“死亡”展开的诗句色调是灰暗的,使得诗歌在主题上呈现出悲剧的意味。
北岛对于“死亡”命题的思考是指向“人的生存”。诗人与世界是对抗的姿态,试图超越自我,展现孤独灵魂的悲剧美。
以太阳的名义/黑暗在公开地掠夺/沉默依然是东方的故事/人民在褪色的壁画上/默默地永生/默默地死去
也许有一天/太阳变成了萎缩的花环/垂放在/每一个不屈的战士/森林般生长的墓碑前/乌鸦,这夜的碎片/纷纷扬扬
——《结局或开始——给遇罗克烈士》
这两节诗并不是连续的,这里的“死亡”主题是具体的,实指罗克的死——在“文革”中,因为坚守人性理想而惨遭杀害。“太阳”的寓意丰富而复杂,“太阳”是像神般存在的审判者,事件的见证人始终高于一切;“太阳”喜爱不屈的战士,赞美了人性中对于真善美的追求,对集权暴力的嘲讽,对弱者的同情。第二节中,“乌鸦”“墓碑”和“花环”的意象组合,正与鲁迅对于革命者牺牲的意义相衔接:
华大妈跟了他指头看去,眼光便到了前面的坟,这坟上草根还没有全合,露出一块一块的黄土,煞是难看。再往上仔细看时,却不觉也吃一惊;——分明有一圈红白的花,围着那尖圆的坟顶。
……
微风早经停息了;枯草支支直立,有如铜丝。一丝发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愈颤愈细,细到没有,周围便都是死一般静。两人站在枯草丛里,仰面看那乌鸦;那乌鸦也在笔直的树枝间,缩着头,铁铸一般站着。
——鲁迅《药》
1965年年仅24岁的遇罗克撰文批判文章《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中的观点,1966年2月13日文章被压缩并修改题目发表在《文汇报》上,同年年底又因《出身论》一文引起广泛而强烈的反响,1968年1月5日被捕,1970年3月5日27岁的遇罗克被宣判死刑。北岛的诗歌结尾与鲁迅小说的结尾是否存在某种内在的关联性?单从故事来看,遇罗克和夏瑜都是支持正义的少数者,最终却遭到杀害;从诗歌对于小说的借鉴来说,中国古代曾提出“以诗入词”“以文为词”的词学观,这是词与文、诗的融通,北岛当然也有可能从鲁迅小说中借鉴了“冷抒情”的手法,移花接木式地植入诗歌。结尾以假设的口吻结尾,太阳不再具有旺盛的生命力,花环是太阳的献祭,更突出革命者的伟大,可怕的死亡还在延续,寂静的夜乌鸦群起,从诗歌色调和读者心理体验来说都是冷的。
北岛诗歌脱离不开悲剧性的主题叙事,这也是他诗歌创作的重要来源,这与他生活过的时代,与传统的熏陶,以及未提及的西方现代派和从事诗歌翻译的经历都是分不开的。
任何诗歌的解读都离不开对纷繁复杂的意象解读。叶维廉先生曾指出,中国旧诗诗人的观物态度分稚心、素心以及“以物观物”,在北岛诗歌中意象在古代诗人态度基础上赋予了更加复杂的处理方式,意象的选择与主题息息相关,诗人对于时间与存在的压力极其敏感,而且对所处的空间位置亦极其敏感,有意无意地选择一些文化与历史的重要位置。诗中的意象(即事物)被诗人赋予了难以解读的复杂内涵,表现意象本身是最基本的;诗歌意象交织成网,触及一点,其他的点也会随之显现。
参考文献:
[1]北岛,舒婷等.朦胧诗经典[M].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
[2]叶维廉.中国诗学[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