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李子花香
2020-11-06吴颖丽
吴颖丽
小时候,住在拉布大林的平房,家家的院子里都有树。一棵是臭李子。另一棵,不是臭李子,就是山丁子。家家的院子里都有架小梯子。果子熟了的时候,这家那家的孩子就会爬上小梯子,开开心心地摘果子。吃美了果子,玩美了心思,这家那家的孩子就会凑在一起玩耍,笑声清脆,合不拢嘴。那些一笑就露出一口小紫牙的孩子,一定是更偏爱臭李子。因为只有臭李子的果汁才会把他们的牙齿和舌头染得黑紫。而这家那家的爸爸妈妈们则不然。他们看一树一树的花开,闻一阵一阵的花香。他们看着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们愉快地采摘,看着他们无忧无虑地长大。
长大后,进了课堂,读了书,我才逐步了解了自己的老家拉布大林,了解了曾在自己身边郁郁葱葱默然生长的臭李子和山丁子。
说起拉布大林,未必会有多少人知道。但额尔古纳这个名字,却早已被蒙古族歌唱家德德玛深情演绎的《额尔古纳河》和民族风格鲜明的“额尔古纳乐队”唱响,被作家迟子建的茅盾文学奖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传扬,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让人们知道了额尔古纳是个有根河湿地有莫尔道嘎林海有景色的地方,知道了额尔古纳是个有成吉思汗铁骑打马走过,有黑山头古城遗址,有历史的地方。而至于蓝天白云,至于樟子松白桦林,至于水草丰美牛羊茁壮,至于民风淳朴歌声悠扬,那是天赐额尔古纳的禀赋,从未改变,也不会绝殇。我的老家拉布大林,这个位于东经120°、北纬50°附近,有汉、蒙、俄、满、苗、达斡爾等十余个民族共同生息的北方小镇,就坐落在额尔古纳的南出口,是它的市政府所在地。据说,“拉布大林”系鄂温克语,意为“尖山下的平原”。确实,拉布大林草原平坦广阔,矿产丰富多样,水利、林业、野生动植物资源丰饶,是“最中国生态城市”额尔古纳的缩影。
说起山丁子,其实它有自己的学名,叫做山荆子,为落叶乔木,喜光耐寒,主要生长于我国东北内蒙古等地及蒙古、朝鲜和俄罗斯的西伯利亚。有段描述它的文字最让我喜欢,“树姿优雅静美,花繁叶茂。白花、绿叶、红枝交辉,美丽鲜艳,是优良的观赏树种”。确实,在我的老家拉布大林,每年的早春,山丁子开花的时候,就是各家院子最好看也最好闻的时候。而当秋天到来,山丁子树结满密密匝匝红红黄黄的球形小果子的时候,各家院子里最美的时光就会再次降临。至于学名为稠李子,花朵洁白繁复花香浓郁怡人的臭李子,自有“最纯粹的俄罗斯诗人”叶赛宁的《稠李树》为它画像:馥郁的稠李树/和春天一起开放/金灿灿的树枝/像卷发一样生长//蜜甜的露珠/顺着树干向下流淌/留下辛香味的绿痕/在银色中闪光//缎子般的花穗/在露的珍珠下璀璨/像一对对明亮的耳环/戴在美丽少女的耳旁//在残雪消融的地方/在树根近旁的草上/一条银色的小溪/一路欢快地流淌//稠李树伸开枝桠/发散着迷人的芬芳/那金灿灿的绿痕/映着太阳的光芒//小溪扬起碎玉似的浪花/飞溅到稠李树的枝桠上/并在峭壁上弹着琴弦/为她深情地歌唱。
流光似水,不舍昼夜。而我们这些当年的孩子也都陆陆续续地因为成长所以流浪,就像那涓涓的流水一样,不断奔向更远的远方。至于老家,那些有着院落包裹在四季树香和人间烟火里的小小房舍和村庄,也日益被钢筋水泥所淹没所销蚀。但是,每每回忆起小时候的时光,我的鼻孔里就会飘过来丝丝缕缕的稠李子花香,那种弥漫在老家院子里,浸染在房前屋后每一个角落的花香,单纯,清凉,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