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方言民俗研讨会”综述
2020-11-06蒋小琴
蒋小琴
2020年7月25日下午,出席四川省民俗学会第五次会员代表大会的近100名专家学者,为庆祝四川省民俗学会成立30周年,在成都祥宇宾馆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四川方言民俗研讨会”。此次研讨会有10位专家学者发言。大家围绕四川方言及民俗等议题展开热烈讨论,现将会议成果综述如下。
一、四川方言演变与特点
1.四川方言演变情况
四川位于我国西部,按语言学的分类,四川方言属于北方方言西南官话。四川方言已有二三千年的历史,先后经历上古时期(先秦时期)、中古时期(秦汉至两宋时期)、近古时期(元明清时期)三个发展时段。陈世松认为,在上古时期,巴蜀地区使用的是一种与中原华夏语言存在着较大区别的土著语言。随着秦统一巴蜀以后,华夏大批的移民迁入巴蜀地区,中原语言文化要素与古巴蜀语言相互渗透、融合,巴蜀语言就此归入华夏语言体系。受宋元战争的影响,四川境内人口损耗严重,元明清的大移民运动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四川方言的整体风貌。孙和平认为现在所讲的四川方言,是明末清初“湖广填四川”三百余年来逐渐形成的移民社会的老百姓所讲方言,主要有以湖北方言为特征的四川官话,以陕西、湖南长沙、永州方言为其次,再加上混杂其他方言的川东北达州方言,从而形成四川方言的基本面貌。
各地移民迁入四川境内后逐渐形成大杂居、小聚居的人文居住环境。各移民族群迁入新地后学习新的语言,文化相互碰撞、借鉴、吸收,这才有了现在的四川方言。但这种情况也有例外,在四川境内存在着孤岛式方言。陈世松认为,这往往是因为移民到达新地之后聚居在一个较小的地域内自成社区,跟外界的接触较少,当地人一般也不介入移民社区。这些移民的方言就有可能长期保留原有的面貌特征,而与包围它的当地方言有着明显区别。四川境内的客家方言和湘方言就是比较明显的例子。
2.四川方言的习俗特色
四川方言是五方移民不断交流、交往、交融的文化产物,蕴藏着大量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俗语,沉淀着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陈世松认为,四川方言有好用比喻、爱发惊叹语、好用讽刺语言、俗语中有雅言这四个特点;通过对四川方言的把握,可以了解背后丰富的民俗风情和社会生活。孙和平指出,四川方言不仅能反映某种气质和性格特征,更承载着文化人格與价值观念。方言经过数百年的传承,早已成为地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形成了一定的文化认同。李声斌就四川沱江流域方言做了较为详细的介绍。他认为四川沱江流域方言具有丰富多样性、形象生动与精炼性、实用性等特点,并从人称方言、生物方言、物称方言和其他方言这四个方面开展分类梳理。李鉴踪则通过对“帽儿头”“啃兔脑壳”这两个具体方言词组的深入探讨分析,进一步揭示了四川方言的特点与魅力。
二、语言中承载的相关民俗
1.四川方言中承载的相关民俗
人类的认知活动通常离不开语言,语言是认知得以正常发展的重要媒介,正如萨皮尔—沃尔夫假说所说:人在客观世界中生活,很大程度上受语言的支配,语言决定或影响着使用者的思维。四川方言作为汉语方言的一种,承载着大众对相关民俗的记忆。李祥林认为人类语言是民俗的载体,地方语言是风土人情的重要组成部分,以“俗”著称的中华戏曲与之有较多关联,四川方言就对理解几个世纪前的元代戏曲有一定的助益。他还列举了“老子”“决”“咋”“麻查”“行头”等方言词汇与元戏曲的关系,详细阐释了“言语材料是民俗”的意义。陈世松从四川方言逐步形成的历史角度来探讨四川方言所承载的民俗,认为“摆闲条”“打乡谈”这些民俗都与四川移民社会这一背景有较大联系。刘蓬春、杨柳则从四川话中南部县的方言及其相关民俗展开研究,认为南部县方言中有的词汇很特殊,与之相关的民俗习惯也与四川其他地方不同,并就“客(ka)来哒”和“踩火了”这个方言例子以及背后所代表的民俗中的性别、身体和禁忌做了较深入的讨论。
2.唐诗与四川方言的语言艺术
中华民族语言艺术内容丰富,雅俗共赏。王永波探讨了被誉为“中华民族文化瑰宝”的唐诗,认为唐诗之所以取得杰出的艺术成就,部分原因在于唐代诗人在创作中引入大量的俗语和谚语。他指出正是唐诗中这种以俗语、谚语甚至是白话入诗、对民间诗歌吸收与包容并举的态度,使得唐诗呈现出鲜活多彩的艺术风貌。江玉祥通过考证历史文献,研究了从肩舆到滑竿的演变历史,并详细整理了三种文献收录的川西轿夫报路号子。他通过对报路号子的整理、研究和解读,展现了其所蕴含的民俗意蕴以及号子风趣幽默的表现形式和轿夫职业的辛酸生活面貌。赵长松描述了他与艺人彭家钧相遇、相识、相知的过程,并按照行业语、武打语、农谚、展言子四项详细记录了彭家钧说书时常用的口头语录。其成果具有很强的史料价值。
三、四川方言的保护和传承
“宁卖祖宗田,莫卖祖宗言”。方言既是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载体,其本身也是民族和地方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孙和平认为,当今社会正在发生巨大变化,方言也必将变化发展;因此了解和传承方言的任务更加紧迫。李鉴踪则从民间文学与四川方言之间相互关联的角度论述保护和传承四川方言的重要性。他认为不同地方的民间文学,是用不同方言传播的口头语言艺术;要体会民间文学的地方特色,就要尽可能了解方言字词和语句的具体准则。理解、保留并注释好方言,不仅可以更好地体现和传播文学作品固有的美学价值,也可以更好地保护和传承四川方言。李声斌、赵长松认为尽力搜集当地社会风俗民情方言、艺人口头语录、民谚、民间传说等等相关素材可以较好地保护和传承四川方言。此外,黄尚军、邹毅从四川方言与民俗的关系入手,对田野调查中四川地区清代宗族类牌坊、墓碑铭文所载部分典型方言与民俗进行探究。他们认为,四川地区清代宗族类牌坊与墓碑所载铭文及生活化图像是我们今天研究巴蜀历史文化的重要资料。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快,对产生于特殊地理环境和社会环境中的四川地区清代宗族类牌坊、墓碑等“乡土文本”及四川方言与民俗,已经消失或正在消失的,应加大抢救性调查、记录、整理和研究的力度。
学术研讨会上,专家学者发言踊跃,情绪热烈,态度认真,话题广泛,既有巴蜀地区语言文化习俗的历史追溯,也有对现存牌坊、碑文的解读;既有唐诗、民间文学中的方言文本探究,也有田野调查中的案例分析;既有对四川方言乡俗全貌介绍,也有关于四川沱江流域、南部县方言及习俗的拾粹;既有对艺人口头语辑录,也有对川西轿夫报路号子的民俗意蕴研究。本次研讨会可谓一场精彩纷呈的四川方言习俗的文化盛宴,与会者深感获益良多。
作者:四川省民族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