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致李惟建一信
2020-11-06李恕豪
李恕豪
安徽的黄山书社1994年12月印行的一套四十二册本的《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第三十二册,和杭州的西泠印社2004年5月出版的一函五册本的《徐志摩墨迹》第四册,都收有一封徐志摩写给李惟建的书信手迹,很漂亮的行草,影印得非常清晰,稍加细心赏读,都会觉得不难辨认,全信如下:
惟建我兄:
得书借知诗侣已自西湖迁回沪上,至以为慰。北来正逢东省大事,心如悬旌,竟不能作事,每日心烦自恼,不知如何乃可。兄等在南,想亦有同感。承询译莎翁事,函到适胡先生已南行,或兄已与见面谈过,亦未可知。此函到时,胡先生当仍在上海,其寓址可由洵美得之,能与面定一切最妥,因此业乃胡先生独立主政者也。庐隐近来有何作品,久不见颇想念也。此念双佳。
志摩十月二十六日
此封信的收信人李惟建,是四川成都人,1907年7月生,1981年11月去世。1930年8月,经过两年半的苦苦追求,李惟建与比他大9岁的女作家庐隐终于结为夫妻。庐隐立即辞去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的教职,与李惟建东渡日本;但终因经济不支,二人年底只好回国,在杭州住了一段时间后,移居上海。徐志摩书信中的“得书借知诗侣已自西湖迁回沪上”,就是指这件事;雅呼“诗侣”,指庐隐、李惟建夫妇。
信中说的“译莎翁事”,当指李惟建准备翻译莎士比亚的戏剧剧本交付出版。但徐志摩没对这事表明态度,让李惟建迅速与前不久刚刚自北京赴上海的胡适直接交涉:“能与面定一切最妥,因此业乃胡先生独立主政者也。”包括“译莎翁事”等在内的译事,胡适的日记有一些载录,如胡适1931年9月26日的日记所记的:“十二点,子高和我邀一班物理学者餐叙,谈翻译物理学书的事,到者:丁西林、叶企孙、吴正之、萨本栋、王守竞、严济慈、丁绪宝。今天谈的很好,六个人(除丁绪宝君)都允担任译书。”从胡适这一天的日记推测,他这回“独立主政”的该套翻译著述,规模比较大。“其寓址可由洵美得之”,是告诉李惟建如果要去找胡适,可以从诗人邵洵美处知道胡适下榻哪个旅馆。
从收有这封书信的多种徐志摩著作的排印本上,可发现该信共同的手迹辨识差错有六处。第一处是“借知”误为“藉知”,规范简化字中“藉”作“借以”讲时不能用“藉”,只可以用“借”。第二处是“迁回沪上”的“迁”,被误辨为“边”,繁体字的“遷”和“邊”不注意确实会弄错,但人家徐志摩是写得明明白白的。第三处“心如悬旌”误为“心如热旌”,徐志摩手迹中“懸”也是看得清楚的,再说“心如热旌”在语法上是不成立的。第四处“函到适胡先生已南行”中的“适”是“刚巧”,被误辨为“时”。第五处“此业”的“業”的繁体字,辨认不出此字就用了一个方框。第六处女作家的名字“庐隐”,被误为“卢隐”,徐志摩手迹写得很清楚,同时人名是固定搭配,不得随意改变的。短短的一封书信,如此被对待,叹叹。
还有,在徐志摩这封书信手迹中,提及收信人时其前都有空字表示尊敬,也应该依据手迹照空,如书信开始的“诗侣”前就有一处空格,最好也空出一个字的位置来。
作者:四川师范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