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美学视域下旅游文本英译策略探析
2020-11-06张可人黄芳
张可人 黄芳
摘 要: 接受美学将研究视角从作者与作品转移到读者身上,给予读者对作品的绝对阐释权。旅游翻译研究不应局限于语言转换层次,应以人为本,从读者本身出发进行探析。本文从接受美学“认知”“期待”“审美”三个层面分析张家界天门山旅游景区英译,归纳旅游文本英译策略。研究结果表明,旅游文本要达到有效译介,译者需要了解译语文化,注重表达规范,灵活变通,明晰译语语用特征,把握读者审美观念,注意译文立体建构。
关键词: 接受美学 旅游英译 翻译策略
我国旅游业已进入高速发展时期,入境旅游人数逐年上升,旅游经济蓬勃发展。中国旅游业对于跨文化交际的需要日益增加,旅游翻译便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跨国旅游中,旅游地本身的文化内涵传达与否,对中西旅游业能否融会贯通就显得尤为重要,势必对旅游翻译的质量提出更高要求。
如要跟上国际旅游业的发展,中国还要进一步提高旅游翻译质量[1](56-59+65)。总的来看,中国旅游资料外译多出现“拼写”“遗漏”“语法”“表达”“中式英语”“用词不当”“语言累赘”“文化误译”等八大类错误[2](49-52+64)。虽然近年来有所改观,但多数旅游景点、城市未解决相关翻译问题,问题范围之广,仍不容小觑。由于旅游交流的目的性和旅游文本的文化性,从本质来看,以上提及的旅游翻译错误都是对受众阐释的阻挠和背离。接受美学将研究视角从作者与作品转移到了读者,给予读者对作品的绝对阐释权,强调读者对文本的感受,与旅游公示语翻译服务外宾,以文衬景,提升游兴的目的交相辉映。本文结合接受美学理论,以张家界十大景点之一的天门山景区公示语英译为例,从认知、期待、审美三个角度探析旅游文本英译策略。
一、接受美学与旅游翻译
接受美学是跨学科的产物,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出现的文学评估理论,以姚斯(Robert Jauss)与伊瑟尔(Wolfgang Iser)的思想为代表。接受美学的理论基础主要是现象美学和阐释美学,吸收了海德格尔(Heidegger)、伽达默尔(Gadamer)“先见”“视域融合”等阐释学原理,又借鉴了布拉格学派结构主义理论家穆卡洛夫斯基(Murkarovsky)的“空白”思想,萨特(Sartre)恢复读者地位的理念,将马克思的“循环思想”纳入内涵[3](47-51)。该学派的理念在于回归读者,作品由读者的审美决定。正如姚斯所述:“若没有读者(addressees)的积极参与,就不能感知文学作品的历史生命。”[4]因为只有读者的接受层度才可决定作品的美学价值[5](119-144)。伊瑟爾更进一步认为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可以建构意义,是作品积极的且具有创造性的接受者。他们让作品中的不确定性(uncertainty)变得明晰,最终达成文学作品的意义、美学价值[6]。综上而言,接受美学关注的焦点超越语言本身,转而将视角投射在接受者,即读者身上,他们的阐释,对原文的美学价值及作品的延续会产生决定性的作用。
旅游翻译是为旅游活动、旅游专业和行业进行的翻译,属于专业翻译,旅游翻译是一种跨语言、跨社会、跨时空、跨文化、跨心理的交际活动[7](59),而且在跨文化、跨心理交际特点上表现得更直接、更突出、更全面[8](30-33)。游客不同的文化惯习、诗学传统、审美趣味、情感特征等社会、文化势必会影响他们对翻译景介的阐释,进而影响游客心理。从国内相关研究来看,自我国第一篇探究旅游翻译的文章问世以来(陈小凡,1988),我国的旅游翻译研究蓬勃向上,多讨论旅游翻译策略(张彦鸽,2007;白蓝,2010;李江春,2012;孙洁菡,2015;李红娟,2016;邓蓉娟,2017等);旅游翻译教学(曾倩,2011;冯建平、杨迎华,2017;陈刚,2017);旅游翻译的传播与接受(文军等,2002;谢庚全,2015;牛新生,2013;李强,2018等)。国内旅游翻译研究视角不断拓宽,但是主要集中在目的论(侯迎慧,2010;马蓉,2011;梁秀红,2014等);生态视角(郭英珍,2012;邹建玲,2013;李强,2018等);认知视角(李江春,2012;汤敬安,余叶子,2019等)。可惜的是,利用接受美学探讨旅游翻译的高水平文献至今只有一篇(洪明,2006)。当前全球化不断深入的形势使对旅游文本语言转换的探讨,以及单方面研究文本接受程度不能满足进一步提高旅游翻译质量的要求。旅游文本的文化性及读者的主观性驱使旅游翻译策略的研究方向靠近读者,以及所处的社会文化语境。因此,以受众为中心的接受美学介入相关研究大有裨益。
二、接受美学关照下旅游文本英译策略探析
接受美学重点关注“视域融合”“读者期待”等概念,旨在从形而上而非单纯语言的层面阐释读者与作者的关系。从接受美学视域出发译者应当从适应读者认知心理、满足读者期待、考虑读者审美三个角度对译文进行调整。
1.关照认知的英译策略
接受美学主张以读者的认知与阐释为文本的标杆,游客对旅游文本的心理认知自然是旅游文本的归属。游客在社会环境、教育体制、文化传统、宗教信仰等方面的差异势必导致对旅游文本信息提取、加工、反映的偏差。由此,旅游文本不仅为游客提供景观的基本信息,还跳出了信息传递的藩篱,上升到认知心理交流的层面。最大限度地缩减认知差距,使文本基本信息与深层含义明晰化为旅游文本翻译的首要任务。正因如此,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应最大限度地拓宽游客的认识面,达到有效的译介,而非闭门造车,生搬硬套,或过分发挥,偏离源本。下举几例说明。
例1:
原文:求儿洞
译文:Son-craving Cave
改译:Cave for Worship
例1的“求儿洞”是张家界天门山十六洞天之一,据当地传说,送子观音在此地显圣,故在此地虔心求子可得后代。此地名带有浓厚的中国传统特色。因为中国曾为封建大国,盛行宗法制,人们十分看重传宗接代,在西方文化当中罕见。可以说,外国游客,特别是欧美人士在没有相关文化储备的情况下看到这样的标识会产生疑问,甚至恐惧心理。这样的翻译对地名的传达、文化内容的传播起负面作用。鉴于此,笔者将“求儿洞”改译为“Cave for Worship”,将Cave一词前置,符合英语世界先主要后次要的叙事手法,突出“洞”这一含义,保证基本意义的传达,其次,for体现了该洞的用途,Worship从语言层面传达了“求、拜”这一含义,在文化层面规避了西方人士的盲区。总体而言,改译最大限度地扩大了受众的认知范围,避免文化冲突,契合了受众的认知心理预期。
例2:
原文:山顶游览环线东线,自索道上站东侧起至天门山寺樱桃湾广场止。
译文:The east route, the circle line tour on the top, is from eastern of the upper Cableway Station to the Cherry bays square.
改译:The East Route of the Loop Line on the mountain top is from the east side of the Upper Cableway Station to the Cherry Bay Square.
例2更侧重于分析旅游翻译在句法层面对读者心理认知的影响。许多旅游景点,特别是自然旅游景点都会设立诸多游览路线,而对游览路线、缆车、摆渡车、轮渡的说明关系游客的旅途选择,以及景区运营效率。对指示性的景区标识语而言,纷繁复杂、模棱两可的翻译会误导游客,影响顾客游兴。上例译文错将“东线”与“游览环线”的从属关系译为同位语形式,势必导致信息传递错误,背离西方人士追求精准的表达方式。其次,英文中特殊名词需大写首字母,以示区别。如译例,“east route”“circle line”不做区分,或做部分区分:“upper Cableway Station”“Cherry bays”会模糊读者的认知,缩小认知范围。再次,句法层面的翻译一定要将信息明晰化,如译文“on the top”没有任何语境,孤立出现,会让目标语读者出现阅读障碍,阻碍认知。
总结而言,为了照顾读者认知,译者应主动了解客源国的文化传统,避免文化盲区;在语言组织上需要切合译入语表达规范,并且在措辞上符合他国的逻辑思维,在认知层面照顾读者需要。
2.关照期待的英译策略
“期待”是接受美学最常见的概念之一。由于读者或阐释者的权利无限放大,他们对文本的期待会最终影响对文本的解读。然而,他们的期待主要来自用语习惯及过往经验,因此,在旅游文本的翻译中需力求信达,避免中式英语,依托实景客观翻译。下举几例说明:
例3:
原文:防火通道,游客止步
译文:Fire Engine Access, No Admittance
改译:Firemen Only
雖然防火通道有“fire engine access”这一译法,但读者的期待是此通道为消防车设立,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此外,禁令标识语需要短、精、准,要一目了然,但译例稍显冗余,并不醒目,从形式上与英美人士的期待不符。就英语国家“staff only”出现的频率来看,若要表示“止步”这一含义,则英语国家人士更期待阅读到切合语用习惯的表达即“... only”。如译文一般,顾客或许会甚觉生硬,不能达到与读者的视域融合和交际目的。
例4:
原文:请排队等候
译文:Line up and wait as directed by the arrow
改译:Please line up
前文提及,公示语具有短、精、准的特点。若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没有实际体会到公示语的特征,就未能满足期待,丧失文本功能,反而让读者生厌。译文不仅显露出Line Up 这一核心信息,还另补“wait”一词,与前词意义重复,不免在意义传达上出现冗余现象。此外,译者更是添加了“as directed by the arrow”,试图说明排队的方式,但是现实语境会在读者脑中建构出“排队”的情景。因此,他们的期待是出现一个简短、明确的标识,指示他们排队的动作,而不是教游客如何排队。所以,根据英语国家的标识语惯习,改译为简单的“Please line up”。
例5:
原文:裂隙两侧壁立千仞
译文:A deep precipice towers into the clouds on the both sides of the crack
改译:Two high precipice tower into the clouds on both sides of the natural moat
例5出自天门山鬼谷天堑景点介绍。原文指代天堑两边巍峨耸立的高峰。原译“precipice”用词准确,指代指示牌前垂直而立的山崖。但是“deep”一词往往用以形容山谷等中低两高的自然景观,如“deep valley”,然而此处应满足游客欣赏两方悬崖之高耸的期待,所以“high”一词更贴切。其次,crack一词所指为裂缝,而非天堑,若误将裂缝译为天堑则会背离读者的期待,影响游客对景点基本情况的了解。
例3至例5展示的译例是达成翻译“视域融合”的反面案例。总结而言,译者若要照顾读者的期待,在旅游文本翻译中需依照语域灵活处理文本内容,使其符合目标语读者的用语期待;还需要深入了解客源国语用特征,准确翻译,避免缺失或冗余,造成交流障碍,影响读者阐释。
3.关照审美的英译策略
旅游景点,特别是自然景点以美著称,自然而然,相关景介或旅游文本的翻译应该契合目标语读者的审美需要。但是,汉语对景物的描写大多文笔优美,用词凝练、含蓄、充满音韵之美,景物刻画讲求情景交融[9](85-89),体现的是汉民族天人合一、万物齐一的审美观念。西方在景物描写上侧重于信息,善求实,好突出景观的客观数据,少有多余的刻画、描写,在这背后是西方罗格斯哲学的痕迹。双方美学价值观念的差异让审美方式产生差异,只顾源语文化的审美观,忽视目标语文化的审美习惯不能达到有效的译介。下举一例说明:
例6:
原文:乘坐缆车缓缓飘行在林海之上,绝美的原始空中花园风景尽收眼底,白云袅袅,满目碧翠,时有飞鸟在脚下掠过,时有树梢花朵似探手可及,如在碧波上荡舟滑行,悠然惬意。
译文:By taking the cable car and slowly floating above the forest, you get a full panoramic view of the beautiful, original, mid-air garden landscape, with white clouds curling upwards. And green on every side, there are often birds flying beneath your feet and you can often reach out to touch the flowers of the tree tops. It is just like a care free boat ride down a river of jade.
改译:You will have the panoramic view of the spectacular natural hanging garden with up-curling clouds and verdant plants on the car above the forest sea. Sometimes, birds would flit through beneath the car and it always seems that treetops and flowers are within your reach. It is like rowing in blue waves.
本段原文译文都出现在天门山观光缆车处,目的是介绍乘坐观光车的审美体验。原文行文流畅,多四字词语,重构意境,是典型的中文自然景介。仔细观察译文不难发现,译者通篇采用的是字当句对的翻译方法,但是文中不乏出现将“时有树梢花朵似探手可及”译作“you can often reach out to touch the flowers”,漏掉“似”字的语言转换错误。抛开语言转换不谈,译文未适当做到对读者的审美关照。前文提到,英语旅游文本以直观信息传达为主,外国游客的审美重点并非所谓的修饰,而是直叙的重点,因此“缓缓飘行”“悠然惬意”这类修饰词直译为英文虽然在形式、意义上完全正确,但由于外国游客在修饰语这个层次上的审美观与中国游客不相符合,若直接照搬则会背离英语景介文本主张精简的原则,让译文的整体美感尽失。其次,“白云袅袅”“满目碧翠”的信息重心即为“白云”与“碧翠”,原文作者应用转喻手法,用“碧翠”之名指“植被”之实,因此,译文在此应该剥离语言外壳,将中心意象首先译出,另作简短修饰。再次,中文常常指代模糊,如“脚下掠过”并非指在人脚下掠过,而是在缆车之下,同理“碧波”更不是如玉一般的河,而是碧绿的河流。旅游文本翻译一味死守原文或超出界限均会增加读者的阅读负担,破坏流畅的审美体验,甚至让景观与游客之间出现更深的鸿沟。
总结来看,首先,在审美关照层面,译者应该把握译语受众的审美观念;其次,译者要将具体的词句转换上升至“格式塔”[10](54-57)层面,即从词、句、篇各方面立体构建审美意象满足游客需要;再次,要理解中文景介的修辞,在翻译过程中适当对原文进行解构,以便在译文中更为地道传神,符合顾客的审美习惯。
三、结语
本文借用接受美學视域下的各概念,将旅游翻译研究视角从语言转换、翻译传播转向读者个体,并尝试以实地调研收集的天门山景区英译材料为例,从照顾读者个体的认知、期待、审美三个层面管窥旅游英译策略。分析结果表明,高质量的旅游英译本应重视译入语读者的文化习俗、语用习惯与审美价值,并且译者要善于变通,注重表达规范,重视译文的立体建构及语用特征。
旅游业以游客为中心,旅游翻译研究理论应从客源国游客本身出发探讨,不能割裂语言与社会、语言与个体的内在关联。因此,接受美学介入翻译研究值得进一步挖掘,为中国旅游国际化贡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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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题基金:本文受湖南省科技计划项目“吉首大学张家界学院引进美国文教专家从事外国文教工作”赞助(项目编号:2019YZ30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