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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博川产科全书》考略及学术思想探析*

2020-11-05上海中医药大学上海201203宋琳奕

中医文献杂志 2020年5期
关键词:宋氏北川全书

上海中医药大学(上海,201203) 宋琳奕

宋氏妇科是浙江四大妇科流派之一,历史悠久,源于唐朝开元年间(713—741年)。始祖宋广平(字璟),通儒学,精医门,子孙相承遂成“宋氏妇科”[1]。其后人宋博川,录家传之所藏,记生平之所验,编撰成《宋氏博川产科全书》。书中对产后诸病作了详细阐述。全书理法方药俱备,为后世产后病临床治疗提供了很好的参考资料。兹就书中论治经验、学术思想作粗略探讨,供妇科临证参考。

其人其书

《宋氏博川产科全书》为宋博川所著,而宋博川的生平尚有待考证。有观点认为宋博川即宋北川。康熙年间的《鄞县志》和雍正年间的《宁波府志》中均有记载:“以方脉杂证名者……女科则宋北川……”而流传医书抄本中则写作“宋博川”,未有“宋北川”。由于浙江方言“博”“北”同音,故确有同一人的可能。关于宋博川生活的年代,1962年编印的《宁波市中医临床经验选辑》中《宋氏女科产后篇》序言指出,宋博川为明朝嘉靖年间(1522—1566年)御医院太医。但从康熙《鄞县志》和雍正《宁波府志》的记载编排上看,宋北川也有可能生活在清代。清人徐兆昺所撰《四明谈助》载:“国初,有宋北川者,精于女科,名载《闻志》。”其出处也应为康熙《鄞县志》,“国初”之说也未必成立。从嘉靖年间到明末清初,相距近百年,虽宋北川生活的年代待考,但必不晚于明末清初。

《宋氏博川产科全书》载医论41篇,载方82首,有诸多抄本流传。民国时期上海著名中医冯绍蘧对抄本进行整理,以《四明宋博川先生产科全书》为名,自1929年始在《中医杂志》(后更名为《国医杂志》)上连载。后冯绍蘧将抄本进行系统梳理编撰,于其后添加各方方评,及增编《蓐劳》,共形成四卷,于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由大通图书社出版,上海中西书局发行。书名为《四明宋氏家传产科全书》(见图1、图2),内有夏绍庭、戴达夫、冯绍蘧等人分别作序[2]。值得一提的是,冯绍蘧增纂出版该书恰值民国时期中医存废之争最剧之时,冯在序中表达了他在产科之学中对中西之医处理的见解。他钦佩西医在妇人生产时所应用的精良器械和手术,但更推崇中医“合于自然”,合于“生产之本能”的理念。序中提出“甬江宋氏博川以产科名浙东,一时声名雀起”,赞赏书中“对难产及产后各病莫不条分缕述,靡然无遗,诚不可多得之本也”,在抗争中医存废中发出自己的声音。

图1 《宋氏博川产科全书》封面

图2 《宋氏博川产科全书》内页学术思想

1.总则:法自然,崇丹溪,毋轻产,护脾胃

法自然 有两重含义:第一重意思,认为生产一事,是为本能,本法自然,为天地阴阳造化之道,如瓜熟蒂落,静待此一“刻时”。故在候产之时,不可用力过早,亦不可忍痛过久。如有横生倒产者,安睡后托入,自待翌日生产。若无旁生枝节,不建议临产妄用药。既不扩大生产的凶险,给妇人造成心理压力,亦不轻视之,在生产过程中有变化之时,以退为进,以期转圜之机。而第二重意思,即用药亦要顺其产后之病机。对于新产后,化瘀血与生新血之间,需根据个体情况,掌握度量,以免去血过多过久以致羸弱者,或是补益太早太过呆滞碍血以致腹痛。文中指出,何时去血,又何时补益,其时机的掌握非常重要和关键。其中强调如有病危急重者,当以救刻下之急为先,而不必拘泥于产后当祛瘀为先的普适理念,当明辨病机,灵活运用。

崇丹溪 其思想崇丹溪论产之论,即产后“多虚多瘀”。治疗化瘀与生新并行,推生化汤为首方。“丹溪论产,必大补气血为先,虽有他证,以末治之……”“丹溪云:虚病犹以邪为祟……散泄其邪,先补其虚,调其气血,次论诸病。”书中承朱氏对于产后之论,认为产后之气血大亏为产后诸病之源,当生新化瘀兼顾并行,瘀化方能避免产后诸症横生,益于气血速复。故用药上,以归芎配伍使用,承生化之意,补中有行,补而不滞,经脉充盈,脉遂通达,气血各有所归。产后百节空虚,其虚既有气虚亦有血虚。在益气方面,以人参大补元气,陈皮醒脾理气,黄芪健脾益气;养血方面,以荆芥调气养血,甘草理脾养血,人参补气养血。补益同时观察患者对药物的反应,适时调整剂量,使补而不滞血脉,补而不碍中焦。

毋轻产 博川云:“有气不行,毋专耗气;有食不消,毋专消食。”毋单用攻邪之药,毋轻用峻猛之药,时刻不忘产后之特殊时期。血分药用当归、川芎之类活血养血之品,禁用红花、苏木,恐有破血之虞;气分药用荆芥、防风之类,禁用青皮、枳实,恐有破气之弊;以人参、甘草之类补养中焦之气,禁用黄连、栀子等苦寒之剂,恐克伐胃气……缘于上述禁用之药药性过于生猛,恐犯虚虚实实之戒而速其危矣。故全篇用方无至险至奇,所用之药亦为常见常用药,然实用性佳。

护脾胃 宋氏指出产后形体劳倦,脾胃俱伤, 气血亏损,无以濡养肠胃,故饮食以清淡为主,不可过食过补。饮食太过则脾胃俱伤,或成食积,甚至绝谷不食。或完谷不化,发为飧泄。另宋氏提倡产后乳养,故遣方用药上都会兼顾补养乳汁。薛立斋云:“血者,水谷之精气也……在妇人则上为乳汁……补脾和胃,血自生矣。”故脾为水谷之海,气血生化之源,而乳汁亦以血为用,故亦为乳汁生化之源。治疗上多以健脾助胃,兼以消导,使胃气复,中宫健运。一方面各脏得其所养,余症方可从容调治;另一方面,精微充盛,则乳汁丰盈。同时嘱日常饮食中,“薄味渐进”,使中州调节得宜,庶无弊耳。

2.治法治则:分度分期,攻补兼行,量病度人,辨证治之

书中指出产后病之分度分期论治;量度病情,分危、急、平症。若为气脱、形脱、暴崩、妄言等危症,则生化汤倍加参频灌回生。若为痉症一类急症,为元气亏极,速大补气血为先,庶保其身。若为平症,新产二三日内,服生化汤二三帖,化瘀生新,安神定气,后脾胃虚弱者再补脾胃,气虚者补气。所谓“恶露未消,难以骤补”。瘀血不下,不可骤用黄芪、白术,防其碍瘀血下行,补虚留瘀耳。旬日以后,量人虚实辨证治之。产后半月而血崩者,升麻大补汤升举益气止崩。血块日久未消,则补气养血行血,脉内气血充盈而走,推运血块而自消。总之,邪盛不可独攻邪,恐伤其元气;亦不可尽攻其邪,方才用补。攻补兼行,通中带补,化瘀生新,方得万全。

另,书中强调量度病情及量人虚实而辨证治之,即根据个人病情及体质不同,遣药之剂量也要作相应调整。病势危急、平素体壮者,用量稍大;反之病势平缓、平素虚弱者,用量相对小些。

3.用药特色:遣药精当,颇具匠心

书中各方用药精简,但各药运用颇费心思,每每根据症状特点,各有所偏向。如同为化瘀之药,川芎通三阳之血滞,丹皮行三阴之血滞,蒲黄祛瘀生新,五灵脂祛瘀导窍。又如同为理气之药,木香理气开郁,砂仁理气降逆,陈皮理气醒脾,香附理气行血。又如同为散风行血药,“荆芥散血中之郁结,独活清阴中之阳结,防风开阳中之阴结,肉桂清阴中之阴结”。

宋氏不仅注重单药之间应用上的区别,也注重其应用上的侧重,而配伍不同佐药。唐宗海云:“运血者气也,守气者血也,气病则血不能独行,血病则气不能独化。”宋氏注重气血之间的相互关系,同为产后补血养血,同以当归作为君药,配伍不同,衍生有调气养血、理脾养血、补气养血等诸法。川芎配当归,宣畅气分,补中有行,使经脉充盈,脉遂通达;甘草配当归,相携入脾经,鼓舞清阳,振动中气,气调血和,中焦气血生化有源;人参配当归,大补元气,阳生阴长,气旺血生。

凡此种种,各方初看平平,细品各有玄机,其用药精准,处处是法。

惜古籍罕录宋博川其人事迹,岁月既淹,其书亦湮没不闻,现代医者闻博川者鲜矣。今重理此书,可丰富传统医学对于产后病的临证诊疗经验,窥得宋氏妇科学术思想之一斑,对妇科临床遣方用药亦有一定的借鉴和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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