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好莱坞电影中的华人形象（2009-2019）

◎肖芳芳

（三亚学院 海南 三亚 572000）

电影作为当今最普遍和最受欢迎的大众文艺形式之一，在国家形象建构和传播方面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好莱坞在电影界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推行和传播着美国主流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同时也勾勒和塑造着他国的形象。自20世纪以来，好莱坞电影刻画中国形象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对华人形象的塑造，是好莱坞电影呈现中国形象最主要的方式。从20世纪至今，美国电影中的华人角色经历了从阴险邪恶的男性、顺从神秘的女性等刻板印象到正面多元的华人形象的转变。这些银幕形象建构着中国形象，同时也反映了西方想象中的中国，影响着世界各国人民对中国的看法。近年来，国内对好莱坞电影中的华人形象的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大多数研究侧重于分析好莱坞电影中华人形象的变迁史，集中分析新世纪好莱坞电影中的华人形象的作品相对较少。此外，目前研究21世纪好莱坞电影中华人形象的作品大多以2008年以前的好莱坞电影为依据，较少涉及到2010年以后尤其是近五年的电影中华人形象及中国形象的呈现。

一、21世纪以前好莱坞电影中的华人形象

好莱坞电影对华人形象的塑造具体可细分为华人男性形象和华人女性形象。西方文学传统对中国男性的诋毁源远流长，总体而言可归纳为两个典型，即“黄祸”傅满洲和少数族裔模范陈查理。傅满洲是美国电影中华人形象塑造史上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华人“定型化形象”。电影中的傅满洲几乎穷尽了所有对邪恶撒旦的想象，其作恶程度令人发指。他几乎无人不知，他是东方恶魔，是一个由美国电影人精心制作出来的脸谱化形象，成为了刻画东方恶人的范本。除了“傅满洲”系列电影外，其他很多电影中的华人男性形象实际上是“黄祸”形象的蔓延。例如，《龙年》（1985）中的华人乔伊是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黑帮头目，是“黄祸”的象征。

与邪恶、阴险的傅满洲形象相对应，出自美国作家厄尔·德尔·比格斯之手的华人侦探陈查理以一种新的同情性形象出现。电影中的陈查理挺着大肚子，举止行为具有女性特征，以女性化的方式完全去除了陈查理侦探的力量感。他谦逊、低调，出口成章，充满东方智慧。他彬彬有礼，与人说话总是微微欠着身子，待人接物非常谦恭。从某种程度上看，陈查理更像一个没有脾气的侍从或家臣，而不是主持大局的名侦探。

总的来说，21世纪以前，好莱坞电影中的华人男性形象绝大多数是负面的，他们或是心狠手辣的东方恶魔、或是阴险狡诈的小人，或是对白人唯命是从的“家臣”。华人女性是种族秩序下的待拯救与被支配者，她们外形妖娆性感、地位低下、职业卑微，且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柔弱、顺从、地位低下。同时，华人女性还有另一个特点，那就是恶毒，如《龙的女儿》中的凌公主。

二、21世纪以来好莱坞电影中的华人形象

进入21世纪后，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快速提升，中国在国际的地位和影响力逐渐增加。由于多方面原因，好莱坞看中了中国这个巨大的电影市场，各电影公司纷纷寻求与中国公司合作，电影中塑造的中国人形象也逐渐正面化。有些电影为了打开中国市场、迎合中国观众，甚至制作了中国“特供版”。

总体而言，进入21世纪后，好莱坞电影中的华人形象逐渐趋于正面化和多元化。这一时期，好莱坞以华人为主角的影片逐渐增多，如在《龙之吻》（2001）、《玩命快递》（2002）、《功夫之王》（2008）、功夫梦（2010）、《敢死队》（2010）、《生化危机5：惩罚》（2012）等电影中，华人均以主角身份出现。同时，好莱坞频繁出现以中国功夫或华人作为电影主要线索的影片，“中国功夫”开始在好莱坞银幕上大放异彩。在2000年至2008年期间，电影中的华人主要扮演杀手或打手的角色，多以功夫、身手好示人，其中以成龙、李连杰、甄子丹为代表的演员使好莱坞电影中的中国形象更加多元，构建和传播了正面的功夫形象。此外，封建时期的华人形象逐渐淡出舞台，越来越多现代化中国的行业精英形象跃上银幕。自2009年至2019年，华人开始在电影中扮演医生、生物学家、科学家等角色。影片中的华人女性不再全是柔弱、顺从、充满神秘感的东方女性形象，而是更多地以知性干练的职场精英或专家亮相。

《功夫之王》电影海报

三、近十年好莱坞电影中的华人形象

尽管新世纪好莱坞电影中的华人形象总体正面且多元化，但相比21世纪的前10年以功夫为主的形象，近10年来电影中的华人形象有了新的改变，华人科学家形象开始登上舞台。按其职业可分为三类：医生、科学家和职场精英。

电影《抗癌的我》（2011）中出现了华人医生的角色，同年上映的《传染病》中也出现了香港医生一角。影片中，由徐天佑饰演的香港医生在传染病流行之际，尽己所能，挺身而出保护村民。在2012年上映的《黑夜传说4：觉醒》中，中法混血女演员何家蓓出演了片中的一名善良且专业知识强的研究医生，并帮助给吸血狼小女孩灌输人的特性。在著名的漫威影片《钢铁侠3》（2013）中，王学圻出演了电影中的吴医生，给钢铁侠做手术去掉了胸前的反应堆，救了钢铁侠。而在大陆版本中，范冰冰在镜头的最后几分钟作为吴医生的助手出现。王学圻和范冰冰虽然只有寥寥几个镜头，但中国医生救了钢铁侠这一剧情，体现了好莱坞对中国医学技术的认同。此外，2013年上映的《超体》中，也出现了中国医生的面孔。以上影片中的中国医生角色虽然都是配角，有的甚至只有一个镜头，有的连台词都没有，但总体上来说，影片中塑造的这些医生形象都是善良的、正义的、有着扎实的专业知识和高明的医术，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好莱坞甚至是国际社会对中国医疗水平的肯定和认同。

近年来中国航天技术不断发展，许多科幻题材的好莱坞电影开始将中国作为竞争者或合作者，于是，电影中的华人科学家角色应运而生。在2017年上映的《金刚：骷髅岛》中，景甜出演了生物学家一角，但在整部影片中，该角色毫无存在感，没有展现人物的任何个性特征，对推动剧情也没有什么明显作用。2015年上映的《火星救援》中出现了多个华人角色。其中，在美国国家航天航空局负责火箭补给的负责人是华裔，该角色是专业性极强的技术人员，有实力，有责任感，抗压能力强。影片中的另一华人面孔为中国国家航天局的高管，该角色严肃、自信、愿意为美国的火星救援提供帮助，在银幕上呈现的是一个有实力的盟友形象。在《独立日：卷土重来》（2016）中，杨颖出演了太空防御总署的战斗机飞行员，在外星人入侵之际与盟友一起对外星人发起了反击，为保护地球做出了最后的挣扎和努力，是一个性格十分坚强又勇敢的女孩。在2018年在美国上映的《巨齿鲨》中，李冰冰饰演华裔海洋生物学家张苏茵，她勇敢且坚定，与深海潜水专家联手，与巨齿鲨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自2010年以来，职场精英的中国人形象也时常出现在好莱坞的银幕上，尤其是女强人的形象越来越多。在2012年上映的《生化危机5：惩罚》中，李冰冰饰演了一名身手了得的前伞公司精英员工。《变形金刚4：绝迹重生》（2014）中，李冰冰则饰演了中国建能科技集团负责人苏月明，影片中，她一直以强势的职场女性形象出场，作为公司中国区的CEO，她与约书亚形影不离，且能文尚武；在汽车人和霸天虎杀到香港的时候，是她保护着约书亚和凯德护送重要的种子到某个地点。在2018年上映的《环太平洋：雷霆再起》中，景甜出演影片中女强人邵丽雯。作为集团总裁，她行事果断，雷厉风行，在无人机甲被对手操控袭击了基地后，坚持操控小机甲“拳击手”协助复仇流浪者，最终击败合体怪兽。2018年上映的《摘金奇缘》更是打破了华人女性在好莱坞电影中的传统形象，塑造了一名华裔女性高级知识分子的形象。片中的朱瑞秋是一名三观端正、不拜金、追求爱情的华裔经济学教授，凭借努力为自己赢得一席之地，成为圈内精英。此外，中国男性也打破了以往单纯打手的形象，在影片中以有智慧有担当的精英出现。例如，在《星际特工：千星之城》（2017）中，吴亦凡饰演的纳泽为阿尔法空间站控制队队长，他英勇与智慧并存，是将军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经常能够在关键时刻凭借他的聪明才智和能力扭转大局。

无论是医生、科学家还是职场精英，银幕上的角色总体上来说是积极正面的。但是，值得一提的是，以上影片中提到的医生和科学家，他们都拥有着超群的实力和智慧，但他们的本质角色是一个协助者，存在的目的都是为美国服务。例如，《火星救援》中的华裔技术人员无条件听从美国航天局的命令，而影片最后中国航天局的高管决定与美国航天局合作，该所谓的合作实则于美方有利，于中方无利，该合作纯粹属于为美服务，为其提供技术支持，帮助美国实现救援计划。职场精英形象也不例外，他们要么是附属于片中的美国公司，要么是听从其命令行事，要么是有合作，最终都是协助美国完成任务或完成其拯救人类的计划。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好莱坞电影中的华人角色难以摆脱陈查理这一“家臣”和“助手”的传统刻板印象。

《生化危机5：惩罚》电影海报

此外，从以上例子中，不难发现近十年好莱坞电影中的华人女性形象有了较大的转变。例如，《变形金刚4：绝迹重生》（2014）中李冰冰出演的集团负责人和《环太平洋：雷霆再起》（2018）中景甜出演集团总裁均是专业干练的职场精英形象。《巨齿鲨》（2018）中的华裔女生物学家和《摘金奇缘》（2018）中的华裔女经济学教授则是高级知识分子形象。这些银幕角色都打破了以往神秘顺从的东方女性或心狠手辣的“龙女”形象，呈现了更加丰富多元的华人女性特征。当然，也有极少数电影中的中国女性依旧以神秘的形象示人。例如，在电影《环形使者》（2012）中，许晴出演了主角的妻子，影片中该角色一句台词都没有，镜头也只有短短几十秒，但她表现出了典型的东方女人的神秘美与温柔。

四、原因分析

在上述提及的影片中，华人形象基本都以配角出现，但与以往一闪而过的配角不同，这一时期的华人形象大多与主角一起出现，却缺乏独特的人物个性与特色。很多电影甚至出现了中国特供版，例如《钢铁侠3》（2013）的海外版本中并没有范冰冰饰演的角色。中国及中国人形象逐渐正面化、多元化，大多数华人形象不再一闪而过，这都跟近年来中国的迅速发展及巨大的电影市场密切相关。

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中国普通民众的消费能力逐渐增强，对电影及文化产业的需求也日渐增大。对好莱坞来说，庞大的具有消费能力的人群，无疑是一块巨大的蛋糕，因此，中国无疑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市场。此外，21世纪以来，中国电影市场发展迅速，成为好莱坞片商眼中首要进军的海外阵地。因此，许多美国电影公司纷纷寻找华裔顾问或中方合作，想在中国电影市场占据一席之地。同时，由于好莱坞近年来大多以科技大片为题材，好莱坞要想吸引中国观众和迎合中国观众的审美，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安排中国演员饰演一些体面的角色。这样既能吸引中国观众，打开中国市场，也不影响电影的剧情走向和质量。尽管电影中呈现出的中国角色整体趋于正面，但这并不意味中美国电影对华人形象有了彻底的改观，实质上这一切只是好莱坞的宣传策略。这些电影中的角色，或多或少难以摆脱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表面上是好莱坞和中国演员取得双赢的局面，各方合作愉快，但实际上对中国形象的对外积极传播并没有起到明显的推动作用。

五、总结与启示

截至2019年，虽然好莱坞电影中的华人形象在往正面多元的方向发展，但归根结底，华人形象或中国角色只是电影的一副调味剂，一方面是为了展现国际视野，提升自身格局，另一方面是为了迎合中国观众的口味。

电影在建构和传播国家形象方面有着其他媒介无法比拟的优势，能够通过生动的剧情、特定的环境和鲜活的人物呈现出一个国家的整体或部分形象，结合电影的艺术性，很容易让观众印象深刻。好莱坞电影在全球电影中的取得的成就和地位有目共睹，它在建构和传播美国的正面国家形象方面更是功劳不小。价值输出和文化渗透是一个国家成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大国必不可少的两点，好莱坞之所以在建构国家软实力方面如此成功，正是深谙此道，其成功之道值得借鉴。相比于其他媒介，电影更容易在满足大众趣味的要求上潜移默化地进行价值输出和文化渗透，这就要求中国电影树立文化自信，并深入挖掘和呈现优秀的传统文化。2015年上映的《战狼》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电影以爱国情结和集体英雄主义这一中国传统价值观为内核，点燃了观众内心的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塑造了强大、负责任、爱护公民的大国形象。由此可见，挖掘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和价值观的电影有着巨大的市场，关键是看有没有找到合适的表现手法，这需要各界持续不断的努力。同时，也要借助文化交流，学习好莱坞电影创作及营销的可借鉴之处，让更多展示中国人和中国文化的电影走向国际，让更加深刻、多元和包容的中国形象通过中国电影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