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玲琼的诗(八首)
2020-10-30隆玲琼
作者简介:隆玲琼,重庆石柱人,现居重庆丰都,80后,有作品发表于《诗刊》 《红岩》 《星星》 等刊物,获第八届重庆少数民族文学奖。
名 字
有时候我的名字站在其他名字堆里
也有时候独立,在表格中,在一句叙述语气里
在一首诗的前面或者后面
它与我部分分开,与我的
唇舌体发,难以解释的个性特征分开
代表我最令人心生疑惑的神秘部分
有些时候,我的名字会蹦进他人的嘴里
抢吃着辣子和麻糖
会蹦进你眼里,心里
像沙子,也像眼药,像满世界迁飞的小菜蛾
我的名字,在遥远的村落,有一个小小的世界
我的名字,常常被我一头撞上
“喂,我是你吗?”
有挑衅,也有相见恨晚
如果你要来
请你在下雨天来,我们不说雨
不说帘外雨潺潺,听雨歌楼上
我们一起等待雨停,浮云散
等待大地上所有的平坦被吹岀陈旧的皱褶
等待雨不情愿,又不得不离去时
一针一线母亲般,给我们的院坝
打上补丁。等待
我们异口同声
遇见骆驼刺
如果硬要找出我和这株草的关系
那就是我们都叫黄河作母亲
(母亲离我们大概很远吧?)
在这片沙地,四月末
我踩伤了它,它刺痛了我
寄生于南北的两个物界,多年后
就这样一头撞见
母亲啊,一对儿女开始相认了,看
相见让他们隐隐作疼
清明青春祭
走出荟文楼,我们一头扎进暴雨里。七月
七月,雨真大呀
落在桃花山,落在田家炳書院
落在后街拥挤的天桥上
我们呼喊狂奔,嘲笑
匆匆车流,与热心肠的持伞人互不信任
无约束身。挥霍,依然要无度挥霍
挥霍仿佛是我们的信仰
自由的第一个出口,仿佛入口
胡言乱语,当时的道别就如胡言乱语
那白莲花般的爱情与梦想啊
最后我们掐断了107繁忙的电话线
那一条绚丽的线索啊。行署楼前
嘉陵江畔,珠江1000捕捉了圆脸方脸瓜子脸
没有“秀秀”,在那不可篡改的青春
那时,雨不是离散,成长仅仅是成长呵
没有失去,也没有老去
你好,小麦!
我看到了无比亲切的事物
我知道那不是牧草,可我叫不出它的名字
不记得它是否结花果
这个村庄冬去晚春来迟,像极了我
扎根在另一个山顶的故乡
(步履蹒跚的故乡啊,撵着匆匆岁月
像我蹒跚学步的孩子,追着学步车)
偶尔回去,会遇见小麦一样亲切的人
我记得那是儿时亲密的玩伴
可我越急越叫不出她的名字
在她脚边,小麦一样的孩童
一脸茫然,像是不知道如何称呼我
如 果
她喝掉我的感冒冲剂,摇着头告诉我
药太苦
她贴一块创可贴在脚踝,跟着我
一崴一崴的走路
她盯着刚爬出被窝乱蓬蓬的我,咯咯地笑
说我真漂亮……
她是我四岁的侄女
如果她是一个年过四十的男子
我就编一个笼子,把他关起来
用左手攥着,留右手种菜
牛背山上
微微低头,不卑微的早晨
耕牛高高的背脊是一个不聒噪的人间
慵懒浩瀚的云朵倾泻而至
破壳而出的太阳软软地落在掌心
没有理想,没有愿望,也没有心事
多么美好!
我看到,石柱的三星紧靠着丰都的武平
我的故乡紧紧依偎我的家乡
这个早晨没有风!
风车没有搅动乡愁,静若航标,美若岸线
这山顶之物多么沉着,仿佛
并没有一股暖暖的电流刚刚从脚心流出
穿越荆棘、丛林……
挖土时代
人们开始爱上挖土
挖公路边的土,挖水底的土
挖长草的土,挖长虫子的土
也挖童年的土
挖老屋的土,挖祖上的土
有人挖到了土
赶紧将土与土,对号入座
他们给挖来的土砌围墙,喂牛奶和啤酒
用挖来土种黄瓜,西红柿
种葱,清瘦的小葱
他们知道,挖来的土
是长不出稻谷和小麦的
更宽容更厚实的土,在更远处
那里长满了鬼针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