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未干
2020-10-30董兴泽
董兴泽
窗外,雨雾笼罩下,水箭狂妄地射下。
欲出门,打开许久未用的储物柜,一阵烟尘扑面而来。低头一瞥,一把记忆中的油纸伞正黯然躺在角落。
捧起它,认真而又仔细地端详。泛着岁月光泽的伞面一侧,涂画着几条像青荇一样的兰花叶子,墨色暗淡,渐渐消散。纸皮已被小虫蛀出些许洞眼,却仍能感受到传统做工的精细。浅浅的水斑仍在,仿佛当年的江南烟雨,还未干。
思绪,飘向江南,飘向烟雨,更飘向那绵延几千年不灭的文化精魂。
漫步在江南水乡的石板桥上,细雨点点,从天空洒落下来。“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这样的雨季,应该有一段许仙断桥遇白娘子的佳话吧!说不定丁香花下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姑娘正在凝眸一笑,或许杨花飘飞处远去了喜伞遮面的新嫁姑娘的婀娜身影……正想得入神、心襟摇曳时,“咔——哒——”,我手中的小蘑菇伞撑被风折断了,在簌簌风雨中萎蔫下来。
怎么办呢?正好青石巷几株疏竹旁,有家粉墙黛瓦的小店,只好到那里避避了。刚踏进店门,迎面一架红木彩雕屏风矗立在店内。古朴的雕花框架与素屏上的点点红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凡尘俗世,也仿佛被这屏风隔绝在外,一切又安静下来。木质装修,低调简朴。昏黄的灯光下,老式柜台内陈列的物品也仿佛有了年代,好像它们已经静卧了几百年,只为等待有缘人来打开它们尘封的岁月。
没有一个客人,店内幽静得让人以为进入了宋词。
“请问你想看点什么吗?”一个柔和的聲音从角落里传来。讶异间,一位身着青色长衫的姑娘从幽暗中走了出来。她脚步轻盈,皮肤白皙,眉眼间略带思古之幽情,仿若那水墨画中淡然悠远的山中仙子。她告诉我,小店是爷爷开的。爷爷在镇上做了一辈子油纸伞,开这间铺子只图个喜好。知道来此的客人有喜欢寻点古趣的,就添了些老物件,为的是人们有个念想。她也很喜欢这里,所以闲暇时就过来坐坐。
我这才注意到,古铜色的木墙上挂着几柄色泽清雅的油纸伞,有手绘青花伞面的,有水墨山水伞面的,还有花鸟人物伞面的……每一幅画都是一段被封存的古老记忆。我取下一把素色兰花伞面的油纸伞,在手中仔细把玩,层层叠叠的竹制骨架是千年传承的古法制作。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浸过柿子漆的桃花纸伞面,传统的丝滑手感传遍全身,点燃了血液中流传几千年的文化精魂。姑娘见我轻轻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和宽慰。一边帮我包好伞,一边好似对我说,又好似自言自语:“现在用油纸伞的人不多了,真怕爷爷的手艺会失传!”
我愣了愣,这样造型典雅、古朴怀旧、精致唯美的传统工艺会消失吗?
我沉默地接过油纸伞,又回望了一眼小店。店内的确冷清,但它的古朴雅致和爷孙俩的这份坚守,宛若一汪清泉,正流入每一位红尘过客的心田。走回喧嚣的人群,打开油纸伞,一股清新和宁静扑面而来。芬芳的纸香,带着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化情思,沁入心扉。手握韧滑的竹柄,像蝴蝶一样在人群中穿梭;月白色的油纸伞,也在一个个人们手中的“小蘑菇”上,像精灵一样飘飞。江南烟雨汇聚成细流,从伞边缓缓滑落。
“黑白居,青石巷,柳絮纷飞墨点香;
烟花笑,雨朦胧,是谁持伞独自行?
一路桃花一路开,满是南国烟雨情;
无情烟柳有情雨,油纸伞上绘江山。”
时隔多年,我再次拿起这柄伞,撑起在雨中。雨溅在伞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仿佛千年的江南烟雨,从未干!
(指导老师:王丽丽)
肖尧留言
江南人写江南事,雨天偏巧逢纸伞。
江南雨下了千年,江南景润了心扉。
江南意象写不尽,雨未干透出新意。
小店姑娘爷爷“我”,合奏江南文化曲。
走出“丁香”的遮蔽,走向千年浓情思。
这是“我”眼中江南,是否也让你向往?
江南主题写不尽,欢迎你来叙笔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