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赋
2020-10-27习毓琪
习毓琪
维此太平不易之年,艰辛岁月之后,携友人共会于大明宫,吊古迹也。
是日也,天朗气闲,慎风隐约。自知唐之雄风早衰,今之景色异悲。昔者承托碧玉,雕梁画栋,今化无边青草,斜映暮色。昔者画舫穿行,夜宴流光,霓裳作舞,诗仙赋词,太液池是也,只今清水寒凉,映带枯枝。风华已逝,秋槐凝碧。遥忆明皇崇道,建玄元皇帝庙以记老子,径往观之,竟不可得。细土银杏,即是其址。复寻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之含元殿,龙阶默荡,宫舍无踪。断壁残垣隐没于尘灰之中,千年繁华只似铜镜浮云。今人再修之丹凤门亦辉煌,其后也暗淡。坦荡史路,万代如一,而又何叹焉?
此即大明宫之今状也,悲泣长恨又何足道?见一老者垂袖俯叹,谓余曰:“太宗文皇帝为其父建此永安宫,宫未竣而人殁。高宗落此宫,武氏大修之,历大唐之荣耻,证百年之风烟。甘露之变,安史之乱,黄巢之犯,而今何人痛之?北击突厥,蛮夷参天,百姓和乐,而今何人喜之?百年辉煌,后梁一炬。其心也狂躁,其欲也汲汲。纵诗圣之肺腑,萦文墨之口诵。”国之建成,数代之功,国之消亡,瞬息之间,岂有帝王欲先祖基业毁于一旦?而自夏朝以来,封建之制,兴亡盛衰,岂有变更?
古之国如斯,为人亦如斯。事业有成,全家和乐,步步高升,是时上坡,喜乎难止;生计为忧,骨肉两地,忧从中来,是时下坡,悲乎难止。宠辱不惊,悲喜无忧,孰能达焉?但悲喜相绕,人之常情,盛衰相形,事之定理,岂有别乎?一生如梦,好梦难长,喜极而悲,固千古之同路,因人之心而异,人之心常有,世事方有多滋味。
临迹而悲己者,羲之是也,子安是也;临迹而悲国者,杜甫是也,王维是也;临迹而伤时者,孔丘是也,万代是也。其悲其伤,莫出于畏死。人之所疑,在于三也,己为何物?己来于何?己归于何?妄言深思,迷而难解。“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老子言也。方生方死,行于无有。则生不足贵,死不足惧。然吾以何处世?尽心而矣。人人不重生死,则国之风崇上,国之风崇上,而民岂不尽心,万代如一,风气已化,何来盛衰之分?何来感发之痛?然吾亦知我大国思行之难定,民心之难安。沉浮于忧乐之中,争夺于无妄之事,教之以“终期于尽”,则愈不自历,皆缘生性之好闲。闲之有度,绝非如今之汲汲世状,而其至境,余亦未尝达也。
甚爱古之文学,“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纵《关雎》《蒹葭》之清美,亦有在水一方之未得;纵六月飞雪之大冤,亦有访使昭雪之心安;纵兰桂齐芳之再兴,亦有生死离别之暗悲;纵英台哭坟之悲怆,亦有化蝶成双之相守。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此艺术之默然相合也。纵观之为一,而细究之又各不同。
封建之兴,在于礼乐,礼乐之兴,有钟磬之刚,丝竹之柔,禋祀之华,服饰之朴。此中庸之道也,盖华夏之地,水土丰厚,气候润泽,不欲极行,唯以守中。中之定,介乎人心,行于变与不变之间。世事之律为不变,世事之小节为变,宇宙之中,星球绕心,往返不息,而纵恒星之定,亦有黑子之动,其此之谓乎?
甚爱自然之化,春色斓斒,木兰绰约,桃花映红,牡丹雍容,丁香隐露,桐华送香,待到阑珊后,芳绒满青石。烈阳高照日,夏首启节时。绿意满枝头,终有枯落下。梧叶舞秋风,翩然故缠绵。待到飞雪袭,寂寂山河空。而后复有春花夏风秋月冬雪,交替不息,大同小异。上坡下坡,亦复如是。
《欸乃》有词曰:“清泉汩汩流尘外,白石巖岩赖醉眠。山色里,水声边。留连风月话重玄,溪童欲问人间事,笑指漫空柳撒。”人间之事,岂可较之与漫空杨花?飘飘洒洒,借清风而飞升,游于丝绦之中,观乎四季盛景;因清风而落下,化于尘土之中,浮乎清水之上,万种风情,其致一也。“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老子言也。自此观之,万物于世,方生方死,行于无有,齐彭殇,一死生之论,岂无妄之虚言哉?清静无为,少思寡欲,处事何益?故人有七情六欲,天有盈虚阴晴,此喜彼悲,昔乐今哀,一处风景,两般心境,万方浮沉,共成锦绣,生生不息,绵绵若存。
今人行事,或忙于学业,或耕于田垄,或伏于企业,或忙于国事,辗转家校之间,忧虑成绩上下,苦求风调雨顺,欲知经济之浮,行走于悲喜之间,碌碌于眼前之事,迷茫于汽笛之中,寻觅于桃源之外,是未谙至理也。
龙首映浮云,太液点芙蓉。是方大明。
(指导教师 焦 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