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市北碚老城区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配置社会绩效评价

陈思锶

杨 岗

梁 荣

刘 磊*

空间绩效的概念源于管理学领域的“绩效”，在当代的经济学领域被广泛用于评价资源配置的效率[1]。“社会绩效”属于绩效的一类，它更倾向于超越经济和法律义务而产生的基于社会公众的综合效益的资源配置效率评价。近年来，以追求资源配置公平为目的的社会绩效理论被广泛应用于城市老旧城区公园绿地空间[2-4]、公共交通空间[5]和教育医疗设施[6-7]等配置的评价。城市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的配置也应具有良好的社会绩效，但中国现有老旧城区中普遍存在公共空间资源分布不均的现象，而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的合理配置关乎每个儿童的健康成长，老旧城区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配置的社会绩效研究是检验儿童享有的公共活动空间资源配置是否公平的重要手段，同时也为推进“城市修补”提供重要参考依据。

1 评价指标和研究方法

城市公共空间配置的社会绩效主要体现空间配置数量的公平性和空间位置分布的公平性。我国在21世纪初开始有学者关注到儿童活动空间在城市中配置不合理，并提出了儿童游戏空间缺乏、空间分布不均等问题[8]。评价角度集中于数量分配，对空间位置分配关注较少。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配置的社会绩效评价可借鉴城市公共空间配置社会绩效评价中常采用的人均享有空间面积[4，9-10]、空间服务覆盖率[11-12]和服务面积(人口)比[13]等指标，来揭示城市公共空间数量和位置分配的公平性。人均享有空间面积是研究范围内不同研究单元常住儿童享有的日常可达范围内的空间面积与相应研究单元常住儿童人口总数的比值，可以有效呈现每个研究单元常住儿童享有的空间配置数量和空间在研究范围内的总体分布情况，是本文所确定的评价城市公共空间配置社会绩效的核心指标。其中，研究范围内研究单元的划定、不同研究单元常住儿童享有的日常可达范围内的空间面积测算，以及不同研究单元常住儿童人口总数的测算，是计算人均享有空间面积的核心过程。不同研究单元常住儿童人均享有的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面积与研究范围内整体常住儿童人均享有的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的对比分析是评价城市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配置社会绩效的核心任务。

首先，已有研究大都基于行政单元(如居委会、街道、社区)进行研究范围内研究单元的划定，但这实际上忽略了人口在城市空间中的分布，夸大了空间服务范围。为了精确人口分布情况和人群日常活动范围，有学者利用已划定的城市管理单元[14]或新构建的泰森多边形单元[15]等更为精细的研究单元探讨分析各评价指标，进而评价公共空间配置的社会绩效，但这些方法较为理想化，忽略了城市实际空间格局和人群日常活动轨迹。本文选择结合地形、道路、边界围合和用地性质等多重因素对研究范围内的空间进行划分，可得到更为微观的研究单元，这些单元的边界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单元中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的功能辐射范围，因此本文也将这些研究单元称为“功能单元”，功能单元的划定更符合人群日常活动规律。对于测算不同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享有的日常可达范围内的空间面积，需要首先确定各空间的服务范围，而后进行份额计算。各功能单元空间的服务范围由单元边界决定，而对于各功能单元间的空间服务范围，本文采用基于GIS技术的空间距离可达性方法[16-17]中的网络分析法予以确定。该方法以城市道路网络矢量数据为基础，适合更精确的城市空间研究，更符合人群的真实活动轨迹。根据统计数据测算出不同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人口数量，从而计算各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人均享有的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面积。最后，采用区位熵法定量评价重庆市北碚老城区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配置的社会绩效，并提出优化建议。

图1 北碚老城区研究单元划定

2 研究范围

《重庆市北碚组团分区规划(2001—2020)》确定的老城区范围主要由嘉陵江、龙凤溪和西南大学围合而成，面积约4.0km2，常住人口9.1万，其中常住儿童人口约0.9万。整个研究范围具有空间布局和人口分布上的完整性，以及服务内部人群的独立性。20世纪20年代末，北碚老城由爱国实业家卢作孚先生开拓，抗战时期为陪都重庆迁建区，老城特征明显，具有典型性；同其他老城一样，北碚老城人口密度大、建筑布局紧凑、公共活动空间和儿童户外空间缺乏，具有代表性。

北碚老城区的附属绿地、公园绿地和广场用地中存在专门为儿童这一特定人群设计的专属型儿童户外活动空间，如居住小区中的儿童游戏场等；也存在可供儿童日常使用的其他公共空间，如小游园、体育场等。在缺少专属型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的条件下，它们即为替代型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由于本文关注的是儿童可进入的实际承担儿童日常活动的开放空间，因此选择上述所有儿童户外活动空间(专属型儿童户外活动空间和替代型儿童户外活动空间)作为研究对象。

3 结果与分析

3.1 研究区研究单元的划定

城市空间在多重因素的约束下存在着有形与无形的分割，进而形成一个个研究单元。北碚老城区传统的研究单元划定会选择以行政区划下的13个社区作为研究单元。与平原城市相比，传统的单元划定方法会对山地城市产生限制：1)因北碚老城区100多米的大高差地形，以及堡坎、陡坡等对儿童日常外出活动的限制；2)因城市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等隐藏边界对儿童日常活动的限制；3)因各单元大院、社区或小区的围墙栅栏等物理边界对儿童交往活动的限制；4)因不同用地性质之间人群活动的不同对儿童交往活动的限制。通过对以上地形、道路、边界围合和用地性质等限制因素的叠加，将整体城市空间划分为68个研究单元(图1)。

3.2 研究区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等级划分和服务范围分析

本文将北碚老城区儿童户外活动空间分为2级：Ⅰ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指儿童可以快速到达的空间，适合儿童在没有父母陪伴的情况下单独玩耍或与邻里儿童结伙游戏，一般为居住区附属绿地中的公共空间，存在于各功能单元内部，为所在功能单元内的人群服务，其面积较小、功能不够完善、服务范围较小；Ⅱ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指儿童有兴趣步行较长距离到达进行活动和交往的空间，通常会在父母的陪伴下前往，依赖游乐设施或参与群体游戏，一般为公园绿地或广场用地中的公共空间，存在于各功能单元之间，可同时为多个功能单元的人群服务，其面积较大、功能相对完善、服务范围较大。

根据以上标准，可得出重庆市北碚老城区儿童户外活动空间包含Ⅰ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204个，其中专属型儿童户外活动空间3个、替代型儿童户外活动空间201个；Ⅱ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35个，均为替代型儿童户外活动空间(图2)。

对于Ⅰ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功能单元的边界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这类空间的辐射范围(图3)，87.39%的功能单元被Ⅰ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服务范围所覆盖。

对于Ⅱ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由于现阶段儿童户外活动空间服务半径暂无相关规范，且儿童出行成本的影响因素众多，因此本文采用对空间使用者进行实地调查的方法，将儿童心理空间距离作为替代数据进行间接测度[18]，探讨各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的步行服务半径。将各活动空间周边区域按0～100、101～200、201～300m等划分百米范围圈，随机访问35个Ⅱ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中各范围圈中的10名儿童，记录他们在此空间的日常活动频率。随着距离的增加，儿童到达空间进行游戏的频率会逐渐衰减[19]，当某个范围圈内访问的样本中没有儿童愿意在此空间进行日常活动，即确定为此空间服务的最大范围圈。利用ArcGIS网络分析工具可将每个范围圈落实到北碚老城区的实际道路网络上。

经调查统计得到35个Ⅱ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的服务半径，利用GIS网络分析工具，以距离为阻抗进行计算，得到所有Ⅱ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的实际服务范围(图4)，覆盖率为58.73%。在68个研究单元中，有32个研究单元被5个或5个以上的Ⅱ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所覆盖，但同时也有6个研究单元不被Ⅱ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所覆盖。

3.3 各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享有的不同等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面积测算

默认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人口均质分布，根据划分的2个等级的儿童空间，各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享有的空间面积PA分为两部分，计算公式如下：

1)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享有的Ⅰ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面积PA1为单元各空间面积之和，其中专属型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面积取实际值，替代型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面积取各功能单元儿童人口占常住人口的比例与空间实际面积的乘积[20]，计算公式如下：

2)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享有的Ⅱ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面积PA2为辐射到该功能单元的各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的辐射范围所占比的份额面积之和，其中专属型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面积取实际值，替代型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面积取空间服务范围内儿童人口占常住人口的比例与空间实际面积的乘积，计算公式如下：

图2 北碚老城区儿童户外活动空间分布

图3 Ⅰ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服务范围

图4 Ⅱ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服务范围

式中，m为功能单元中Ⅰ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的数量；Si为单元中各Ⅰ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的面积；n为辐射到该功能单元的Ⅱ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的数量；Aj为辐射到该功能单元各Ⅱ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的面积；Cj为第j个空间辐射到各功能单元上的总面积；为第j个空间辐射到该功能单元上的面积；为辐射到该功能单元的各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的辐射范围占比。

表1 各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人均享有面积区位熵值等级划分

计算得到各功能单元Ⅰ级儿童活动空间面积和Ⅱ级儿童活动空间面积，并叠加得到各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享有的儿童户外活动空间总面积(图5)。由计算结果可知，老城边缘沿江区域和中心区域享有的空间面积数值较高，而中部区域享有的空间面积数值较低；在68个功能单元中，61.76%享有的儿童活动空间面积为0～150m2，7.35%享有的儿童活动空间面积在450m2以上，既而计算得到研究范围内常住儿童人均享有的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面积为1.25m2。

3.4 各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人口数据测算

根据研究范围内各社区常住儿童人口统计数据，借助居住建筑层高和建筑面积数据测算各功能单元的常住儿童数量(图6)。

3.5 各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人均享有的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面积计算

各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享有的儿童户外活动空间总面积与各功能单元常住儿童数量的比值，即为各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人均享有的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面积(图7)。

北碚老城区各功能单元儿童人均享有的儿童活动空间总面积呈现边缘高、中部低的趋势。在68个功能单元中，50%的功能单元儿童人均享有的儿童活动空间面积不超过1m2，77.94%不超过2m2，仅有4.41%大于4m2。

3.6 研究区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社会绩效总体评价

由于现阶段我国缺乏对儿童户外活动空间人均享有面积指标方面的研究，且考虑到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配置的合理性基于真实的日常户外活动范围，本文选择区位熵法将各功能单元的平均水平与整个研究范围的平均水平进行比较，用来衡量区域水平在整体平均水平中的差距。各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人均享有的户外活动空间面积的区位熵LPn为该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人均享有的儿童活动空间面积PAn与整个研究范围内常住儿童人均享有的儿童活动空间面积Q的比值，计算公式如下：

依据区位熵值，采用自然间断点分级法[12]将各功能单元划分为5个等级(表1)。由结果可知，北碚老城区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的配置达到高绩效水平的功能单元为31个，占研究范围内总功能单元数的45.59%；低绩效水平的功能单元为20个，占总功能单元数的29.41%。

图5 各功能单元儿童户外活动空间总面积

图6 北碚老城区各功能单元常住0～12岁儿童人口数量

图7 各功能单元儿童人均享有的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面积

4 结论与讨论

重庆市北碚老城区儿童户外活动空间缺乏，空间分布不均。北碚老城区儿童日常可活动空间数量达239个，但专属型儿童户外活动空间只有3个，且主要分布于城市更新后新建的居住小区中，反映出20世纪90年代的北碚城区城市建设缺乏对于儿童福祉的考虑。研究范围内常住儿童人均享有的户外活动空间面积均值为1.25m2，与国家标准确定的居住区绿化定额最低人均标准1.5m2存在较大差异，反映出北碚老城区儿童户外活动空间不足的现状。研究范围内不同功能单元儿童享有的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面积最小为0，最大为5.97m2，差距悬殊，反映了北碚老城区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配置的不公平性。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配置绩效水平低的功能单元为20个，占总功能单元数的29.41%，未来低绩效水平的功能单元应成为城市公共开放空间规划管理的主要对象。

低绩效水平的功能单元主要包括以下3类。1)建设年代较早的商业居住区。针对这类功能单元，政府要加强整顿商业环境，拆除商业临时建筑，为儿童活动与游戏规划新增合适的空间；充分挖掘空间潜力，吸引更多儿童前来游戏，分担其他活动空间的压力，营造友善的商住环境。2)绿地率高但儿童可进入空间较少的居住小区。针对这类功能单元，居住区内部要加强植物空间的打理，调查常住儿童日常活动意愿，增设和调整各类活动空间，尽可能巧妙结合建筑物、构筑物、植被以及水面等元素，营造安全、舒适的居住小区儿童户外活动空间。3)邻近封闭式单元大院的居住组团。针对这类功能单元，首先应在单元大院周边的居住小区或社区规划数量适宜的活动空间，另外，政府应鼓励开放式街区的建设，对于完全封闭的单元大院，应响应政策逐步开放，单元大院内的设施和空间在非工作期间应对周边居民开放。

本文选择重庆市北碚老城区儿童户外活动空间作为研究对象，探讨了较行政单元更为微观的研究单元的划定，确定了更真实的空间服务范围，在更精确地得出常住儿童人口数量分布的基础上，计算儿童人均享有空间面积，采用区位熵法定量论述了空间配置的社会绩效。55.88%的功能单元划定受到地形因素的影响，这也是山地城市公共空间规划需要重点关注的因素。调查发现，功能单元内的儿童在一般状态下由于地形、道路、边界围合和用地性质等因素的限制，没有意愿到其他单元区域的活动空间中游戏，因此在限制因素影响下的小尺度功能单元人均指标水平评价更符合真实生活中的人群日常活动规律。处于老城区中部荷花池社区中的某一功能单元中儿童享有的空间面积数值较大，但由于功能单元内常住儿童人口数量较大，导致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人均享有的空间面积较小；处于老城区北部的天津路社区中的某一功能单元中的儿童活动空间总面积并不大，但由于单元中儿童人口数量少，使功能单元常住儿童人均享有的空间面积较大，这也佐证了人均指标水平的高低受人口密度的影响较大，空间配置的公平性研究需要结合更真实的人口空间数据进行探讨。

本研究是一种探索性尝试，今后仍需不断完善。首先，儿童户外活动空间服务半径、人均享有面积指标等相关规范的建立应得到重视；其次，本研究关注了北碚老城区儿童户外活动空间数量分配和人口空间位置的匹配问题，还需进一步对儿童户外活动空间内部环境设计质量进行讨论，以更加全面、真实地反映儿童户外活动空间配置的社会绩效。

注：文中图片均由作者绘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