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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冬日上午(外一篇)

2020-10-26李晓君

西部 2020年5期

李晓君

顺着玉带河漫步,可以穿越旧城许多社区、工厂、单位、小区,它既是一些亲水楼盘美丽浮夸的代名词,也是某些城乡接合部脏乱的显著标志。

贤士花园北临玉带河,对岸是废弃的粮油加工厂,几栋年代感很强的圆形水泥建筑耸立在楼群中,显得突兀而醒目。我时常将目光停留在这几栋类似于旧电影中碉堡似的水泥建筑上,这灰旧的建筑体已经丧失了它的功能,就像一些在河边垂柳旁无所事事的老人,沉湎在无用的回忆和梦幻中。我推开窗户,看到这“城堡”耸立在眼前,难免会产生处在卡夫卡小说情境中的幻觉。

周末,女儿去学校上课了,太太出差参加一个写作者的聚会。我从楼栋里出来,来到玉带河边。阳光很好,在冬天,金色的阳光是奢侈品。突然,我发现水面上涨了许多,一個工人站在一条铁壳子船上,用网兜打捞水中的垃圾。水并不干净,但是比起多年前又改观不少。贤士湖与玉带河暗通款曲。这方圆数里,经过费力改造,仿佛一个中年妇女勉强画上了浓妆。旧城其实是很有味道的,比起许多新开发的城区,旧城以它沉厚悠长的气息和永不衰竭的活力,显示着自己的存在。我沿着新铺的花岗岩地砖,漫不经心地从柳荫下走过。南昌的冬天,垂柳并不完全显得萧瑟和干枯,水分和蓬勃的意思还在,迷迷蒙蒙中,还能让人产生一点类似于诗情画意的感觉。

跨在水面上的是一座新桥,也装饰着花岗岩材质。这是一个半月形的拱桥。我已经来到河对岸——我并没有继续沿着河水往下走,来到桥下时我临时起意到河对岸走走。过去的废弃之地现在栽种了花草,立了浮雕,还立着一些树脂玻璃做的时兴口号。工程尚在进行中,几个乡村老妪边捯饬花草边聊天,已经铺好的人行道,不知何故又挖开了,像新耕的土地暴露在阳光下。我注意到,只有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在这里闲逛,看起来与周围的风景格格不入。湖边的亭子里,停满小车的路边,都有不少老人,同样无所事事,坐在阳光里,发呆或眼神迷蒙地看着前方。无所事事正是他们的职业,不像我,年轻力壮,却在这个周末的上午毫无目标和计划地闲逛。

我注意到花圃旁有道围墙,缺了一个口子,便走过去。越过这道围墙,是往日的粮油加工厂。喑哑的机器,灰白色的标语,混合着化工和粮油制品的气味,高大建筑下阳光的阴影,一个临时集市(粮油制品的集散地),运载着面粉的卡车,一间间仍然堆满着面粉的仓库以及来往的居民……我原以为计划经济体制下的粮油加工和供应链,已经成为诚如眼前建筑一般凝固、死亡的景观,却没想到它还在发挥作用。我站在一个机器前,一位工人正娴熟地用一个个塑料油桶,在一个类似于泉眼前的油嘴下装油、安盖。一桶桶贴着某个品牌标签的食用油,在阳光下散发着蜂蜜般金黄诱人的颜色,在灰旧厂房前面显得夺目而鲜艳。我站在源源不断地流出油来的机器旁,仿佛专注但其实一无所知地看着,如同被一个巫师施了魔法,呆若木鸡而又入迷。我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看到一个个堆满了白色面粉的仓库和墙上写着警惕烟火防止爆炸之类的标语,空气中充满了面粉的味道。除了偶尔一辆卡车来回,没有几个人,我像来到一片野地,被抛掷在一片没有人烟的某个现代派油画家笔下的风景中。

仓库的背面是截然不同的景象:这里是个集市,一个个店面门口摆放着米、面、油,贴着不同的标签包装,花花绿绿的颜色吸引着旧城老人、家庭主妇的目光,他们穿梭其间,采购心仪的物品。我之前看到的一桶桶从机器中流出的食用油,也许就摆在各店主的摊位上,当然,也摆在许多隐没在这城市和乡村的各小型超市的货架上。

这一切让我感到新奇。我像是第一次看到一个旧日的粮油加工厂的内部,显然,这不是合上时代节拍的部分,还停留在过去的轨道但又勉力追赶。正是这差异性吸引了我。

从粮油食品加工厂出来,我又返回桥上。俯身桥栏,看着流水(它如同我一般漫无目的、漫不经心)。一段废弃的铁轨——与水泥“城堡”一样,属于旧时代的景观,铁轨之上是立交桥桥洞,里面有个修补自行车的摊位、一个水果店,和几个蹲坐在那里说不清道不明的背影。我的侧后方是个新建的小学,门口是条不宽的街巷,有几个单位隐没在这片灰色的街巷中,记得散步时曾经见过“南昌市建筑设计院”的牌子,后来路两边的口子已经封起来了(意味着改造),不允许汽车开进去,一些临街的店面也关了。这幽深的街巷颇有些八十年代老县城的感觉。我的右后方看起来是一片开阔地,新铺的花岗岩和垂柳沿着玉带河一直往前延伸,那是一片我未曾涉足之处。

下了桥,沿着河流继续往前走,离居住的小区越来越远。为什么陌生之地总能引起我的兴趣?殊异的场景会使我的精神为之一振,使我充满探寻的愿望。这里是片池塘。我暂时离开了玉带河,沿着池塘转了一圈,冬日的阳光冷冷地照耀着,有微风吹动,脸庞感觉到寒冷。池塘的岸边也栽种着新鲜的植物、花草,猩红的泥地上翠绿的颜色呈几何形状分布。几个骑电动车的人从一段围墙出来。有一排筒子楼裸露在池塘边,有几盆花草和人为修葺过的窄小后院,小的窗户和属于厨房设施的排烟管道,没有人影,但让人感到这些砖木混搭的棚户并未曾被放弃。我进入小区,这是个比贤士花园老旧得多的居民区,楼房都是七八层,未安装电梯,便利店、美发室、水果铺、餐饮店,一如在别的小区见的一样。我在小区里转了一圈,这样无目的地行走并不能使我完全安心。我感到周围常有眼睛望向我——一个陌生的闯入者,一个行为和神情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人。我走着,故作轻松其实心里略微紧张地,手心微微出汗。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在寻找什么?或在寻找什么慰藉?我突然发现,一个无所事事的人的状态是荒谬和可笑的。

从小区出来,我并未着急返回,而是从突然逸出的步道中回到了流水边。我倚靠着栏杆,略微整理一下慌乱的思绪,仿佛内心刚刚经历了一场并不平静的冲突。远方有一对情侣坐在石凳上,在池塘边,阳光舒适地照在他们身上,他们完全沉浸在一个封闭的个人世界里,仿佛与外界隔了一道厚厚的透明的墙。我似乎也曾有过这样的片刻,在遥远的过去,在狂热和忘我之间,吮吸那颗黑色但甜蜜的糖。脚下水上的漂浮物,让我想起不久前看过的一个小说:某天早晨,主人公见到海港里有一只死猫,嘴边叼着一个破烂的鱼头……

短暂的歇息并未消减我继续探寻的兴趣。流水将我带到另一段铁轨处(正是之前看到的那段往前延伸的部分)。我拾级而上,来到骑跨在玉带河上的另一条路上——二七北路岔路。二七北路一带全是汽车修理、配件、美容店面,不是那种门面漂亮、炫目的,而是有些灰扑扑、脏兮兮感觉的,不少出租车停在修理店门口。一个粮食学校(现在成了一个职业技术院校的分部)隐没在汽车修理店之间。一个新开发的楼盘鹤立鸡群地耸立着(楼盘的名字有“观澜”二字)。这突兀和醒目,隐含着冲突、平衡、重塑……

我的胡思乱想并未阻止我的脚步。我已经完全偏离了玉带河,沿着旧铁轨继续往岔道的纵深走去。在这城市盲肠一般的弯道上,依然有各种汽车配件店和修理铺。实际上我已经走进了一片旧日的厂区,走进了计划经济体制落幕后一些停留在旧时代沙滩上的遗存——停止生产与运行的车间、办公楼、附属建筑,在经历一阵闲置和荒芜后,突然之间,成了城市的文化创意区。眼前出现了餐饮酒吧、艺术培训、电影院、书店、设计公司等新潮的城市景观。为什么这种本来陈旧、落后、带有废墟性质的工厂,改头换面后反而拥有一种新潮和先锋的气质?

这是一个冬日的上午,我被流水带到了一片似乎未曾到过的陌生之地。在对流水和事物的注视中,时间,也在其中显出陌生的倒影。

小场景

新疆阿克布拉江羊肉牛肉专卖店。

每天上午,这里准时宰杀。屠宰后的羊悬挂在店面门口,地上流淌着腥膻的血水,苍蝇嗡嗡乱飞。店面很小,顾客很多。在一块画着羊群草地、印刷着红色花体字的广告牌下,人们拥挤在店门口,不到一上午,新鲜的牛羊肉便被贤士花园以及附近的居民所瓜分。门口空荡荡的。阿克布拉江也不知去向。只有门口的绿色微信二維码依然紧紧粘在墙上,阿克布拉江的银行账户,通过这饼干大小的图案,将顾客手机里的钱吸纳进来。到了晚上,这里升起浓浓的烟雾,仿佛一台演出拉开帷幕。阿克布拉江像个摇滚乐手,双手忙碌不停,嘴里还叫唤着。他的面前摆放着烤箱,木炭火制造了烟雾,带来了混合着肉的炙烤香的呛鼻气味。

嘿漫成人二十四小时自助售货。

就在新疆阿克布拉江羊肉牛肉专卖店旁边。作为一家专业成人用品店铺连锁点,似乎前两年才开始出现在那里。谁是它的主人,无法确认。谁是它的用户,更是无从知晓。这涉及一个私密、敏感和难以启齿的话题。白天,无人光顾,人们避之不及。也许只有深夜,这助欢的机器偶尔传来隐秘的响声。它的顾客有着隐身人的模样和一颗在深夜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

老涂平价鲜果行。

店主是一对年老的夫妇,他们的儿子,用一辆五菱之光小货车去水果批发市场(在青云谱区建设路上)进货。采购性价比高的水果是保证生意兴隆的关键。尽管贤士横街(包括贤士花园与怡园小区之间的马路上)水果铺很多,但这家店生意最好。它的位置好,处在贤士花园与贤士横街相切的巷口。借用香港一个地名“旺角”来形容很贴切。鲜果行占领着一个“>”字形的门店,水果从室内一直铺到门口,水果鲜艳的色彩(紫红、橙黄、翠绿、雪白),诱惑着人的视觉。每晚,其他店铺打烊,街道光线转暗,这里依然灯火璀璨,如同一幅色彩绚丽的凡·高油画。涂老太坐在电子秤前,几乎不挪动屁股,顾客挑好水果搁到电子秤上,自己扫二维码支付。每一笔交易,涂老太都用一个本子(有时是水果包装壳)仔细地记录。挤挤挨挨的水果士兵一样整齐地列队,等待挑选。每天看着这么多相似的水果,不知老涂夫妇会不会感到厌倦?下班后我总会不自觉地走到那里,在那品种繁多的水果之间思忖(水果很多,爱吃的却不外乎那两三种)。我发现,每次买的水果都和上次买的一样。

伊香飘影品牌女装折扣店。

它的消费群体是谁?在机关事业单位上班的人不太可能会去那里。那些大学生、实习生更不会(她们通常喜欢在网上购物)。它的款式和价格,似乎对应着一些小工商主、品位保守的市民、进城不久的主妇、出租屋里的异乡人。如同店门口模特的缄默和僵硬,这个服装店展示出来的情调,是对周围环境的附庸和融入,是低首和迁就。女店主——那个涂着鲜艳口红、擦着暗色眼影的中年妇女,日渐老相,看起来在徒劳地抵抗时间的吞噬,她坐在店里,坐姿奇妙地呼应了门口模特的站立。

拐子平价土猪肉店。

他的生意应该比市场里的猪肉铺要好一些。下午他早早就收工了,小四轮电动车停在路口,再过一会儿,他将驾驶它离去。冬天,他除了出售新鲜猪肉外,还会卖腌制腊肉、香肠(它们挂在案台的架子上)。被肥瘦相间的猪肉(伴着烧酒)胀满的大肠现在变成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膜,香肠还未晒透,因此显示出一种鲜艳的红白相间的颜色——当它晒成一种沉浊的暗红,外面的膜颜色变黄,用手摸起来有足够的硬度时,才算完全晒好了。藜蒿炒腊肉、大蒜炒香肠,是南昌人的最爱。寻常百姓家到了冬天,都喜欢晒点腊肉香肠。像我这样的人,则会到它这里采购。我们家从不腌制腊肉香肠,但这两者都是我的所爱。我们家,唯有我,在冬天,喜欢在煮饭时蒸上一碗腊肉或香肠。我迷恋揭开电饭煲那一刻,蒸腾扑鼻的肉香。

湖北谷酒店。

像个酒博物馆,散卖的谷酒储放在一个个深褐色瓦瓮和透明的大玻璃缸里。各种浸泡酒:金樱子酒、党杞酒、山楂酒、三鞭大补酒、黄蜂酒、追风祛湿酒、捻子酒、花旗参酒、青梅酒、杨梅酒、蛇酒、蜜蜂蜂巢酒、蚂蚁酒、蜥蜴酒,林林总总。一些药酒里还放了玛卡、鸡血藤、北芪杜仲、鹿筋等药材。四层架子满满当当都是泡酒,酒香四溢,但也让人对这酒的安全性产生疑虑。酒是一种“致幻剂”,是杀死清醒的凶手,是仅次于毒品的人类古老的发明。在饮酒这一习而不察的行为中,有人产生诗意,有人纾解愁闷,有人借此狂欢。酒,像个古怪善变的精灵,在水与火的边界舞蹈。酒有优劣之分,价格千差万别,不同的酒将人的阶层暴露。酒抵达味蕾,带给人的悲欢忧喜却没有差别。这家谷酒店,隐身在这样一条纷乱、狭窄、陈旧的小巷,它的顾客,有着如同它一般的面貌和呛人气味。

丰城佬小黄牛。

与湖北谷酒店共用一个二维码收钱,让人以为是一家的。牛肉店生意很好,如果上午不赶早过去,不一定能买到。其实市场里还有一家店面整洁、看起来品种繁多的肥牛店,但生意没有这家好(兴许是冰冻肉不新鲜的缘故)。如果不是这些悬挂的鲜红牛肉,这个店铺似乎不存在,因为它除了一个挂钩、一杆秤,就没有更多的设施了。肉铺素来是画家钟爱的题材。文艺复兴时期画家的彼得·阿尔岑(约1508-1575年)开创了一种大幅静物和风俗画风格,他喜欢刻画市场和厨房中的情形。在油画《肉铺》中,可以看到摊位上种类繁多的生肉和相关制品,画面右边还有开怀畅饮的人们,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背景中分发救济品的场景。最抓人眼球的,是画幅中间的牛头。在宗教中,牛是神圣的象征,其图像与十字架构成对比,二者都有象征从罪中得到救赎的意味。国内先锋画家曾梵志也曾创作过一幅油画《肉铺》,这幅画中几只倒挂在如同祭坛一样的架子上的家畜,醒目地刺激着眼球,在2018年香港苏富比秋季拍卖会上估价达到一千五百万港元,他另一幅油画《最后的晚餐》则卖出过一点八亿港元。动物屠宰具有的残忍意味和牺牲血腥在艺术的表达中,常常具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张力,更能审视人对生灵的态度,察觉人性的幽暗。正如博尔赫斯在《肉铺》诗中写的:比一家妓院更卑贱/肉铺在街上炫耀着招牌像一个侮辱。/在大门上方/一只瞎眼的牛头/俯瞰着妖巫的子夜会/看那些剥皮肉脯与最后的大理石/带着一尊偶像的遥远的威严。

山东顺康炒货。

这是个最具平民色彩的店铺,比盐津铺子和良品铺子等品牌休闲食品店的价格要亲民得多。炒花生瓜子是主打,凉果蜜饯、饼干、山楂、糖果等零食都有。通常,这种炒货店都隐身在各个小区的农贸市场附近,不会在显眼的、干净整洁的街道出现。它适合人群密集、嘈杂、对环境要求度不高的地方,容易制造垃圾,但不会带来过度污染。这些食品是打发无聊时光的产物,适合在读书间隙、看电视时、等候时以及其他“垃圾时间”咀嚼。当它登场,时间便显得没有重量,呈现出一种可有可无的、轻逸的特质。矜持和讲究的人是不会轻易嗑瓜子儿、咀嚼这些零碎儿的。它不仅塑造了垃圾时间,也塑造了食用者一种轻薄的面相。

牛奶烈火蛋糕。

不同于好利来、克里斯汀等品牌,这是一种金黄色、类似蛋挞的蛋糕。中产家庭对这种食品常常嗤之以鼻。它的主要原料是面粉,辅料是白砂糖、黄油、鸡蛋、水、牛奶。主要靠模具取形和烘烤。如果你只是看到这蛋糕本身,断不会想到它有这样一个具有诱惑力的名字。

眼镜子服装店。

通过地图搜索,南昌有十余家“眼镜子服装店”。眼镜子是南昌方言,是一般老百姓对戴眼镜者的调侃和戏称。这个称呼里,有点嘲弄文化人的意思,一下子将对象降低到说者的高度甚至更低。除了服装店,南昌人还喜欢用“眼睛子”这个词命名餐饮店。大街小巷里,你会看到不少诸如“眼镜子煨汤店”“眼镜子田螺店”“眼镜子馄饨店”“眼镜子夜宵”等等。这个卷闸门内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服装店,其衣服的款式、材质、花样是毫无说道之处的,如果非要说出一个特点,那就是便宜。

贤士花园实信纯手工粽子。

不像我的老家,粽子只在端午节吃。南昌人一年四季吃粽子。每天,小店门口堆着满满的新鲜粽子,店主熟练地包着粽子。一个个金黄的咸鸭蛋黄像生日蛋糕上点缀的草莓,堆积在盛满糯米的盆子的顶部,老远便能看见。不知过去贤湖村的粽子是否有名?我对粽子素来没有兴趣。那些老人,喜欢买粽子吃,这是他们记忆的一部分。饮食比天大,人们的奇思妙想使食物的花样如此丰富。粽子,北方也有叫“角黍”,端午(即端五)食角黍,有取阴阳尚相包裹未分散之象的意思。食粽,是古人四时有序的体现,而食物对四时節令的僭越,是否也是今人古老敬畏之心破碎的表现?我的这一想法无疑有杞人忧天之意。巷子里人来人往,表情平静而冷漠,他们匆匆来去,对周围一切不关心、毫不在乎。这与忙碌、疲倦如机器般地不断包裹粽子的这双手,形成了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