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散文的性情审美教学
2020-10-26刘其芝
摘要:游记散文在中学语文教材中所占比例较大,常折射出作者的性情世界和艺术审美。在文学审美领域,游记散文性情审美可从文以载道、独抒性灵两个视角生发开来;落实到教学实践,可从德比君子、见景兴情、个性审美、务实探究、诗文互参等方面展开。
关键词:游记散文;性情;审美教学
山川之美,古来共谈。游记散文,虽以写景状物为主,却常折射出作者的性情世界和艺术审美,且名篇众多,通过研读,可提升人们对自然的真切认知,润泽人们在物役下日益干涸的心田。
一、游记散文在中学语文教材的比重
在中学语文教材选文中,游记散文篇目占相当比重,如:人教版初中课本有《小石潭记》《醉翁亭记》等游记散文13篇,加上苏教版多选出《于园》等数篇,合计16篇;2002年人教版高中课本有《兰亭集序》《前赤壁赋》等游记散文12篇;2008年苏教版高中必修本有《赤壁赋》《始得西山宴游记》等游记散文14篇,加上《散文选修》入选的,共20篇。而2006年人教版高中的六册《语文读本》,选入的游记散文则多达33篇。
以上教材涉及众多游记散文,在变幻多彩的景致里寄寓种种情感,为性情审美教学提供了丰富资源。
二、游记散文的性情审美指向
(一)什么是性情
学界关于性情的解释,大致分两类:一类是孔子、孟子倡导的以“仁义”为本质的仁义之情和“食色性也”为核心的欲望之情。孟子认为人之所以区别动物的特征是“人心”,“人心”的内涵是“仁”“义”“理”“ 智”四端,而性在于心。孟子主张通过“存心养性”来达到“尽心知性知天”,終及“反身而诚”“万物皆备于我”的自由感。另一类是老子、庄子倡导的“物物而不物于物”的自然本真与超脱神游。老子言:“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这是要求自己没有善恶是非的成见,而只要应和人情。庄子强调任其性命之情,用心灵冥和自然,融于宇宙万物中,求得无限自由,进入“神游”境界。“盖天地万物与人原是一体,其发窍最精处,是人心一点灵明。”
(二)游记散文的性情审美指向
“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文心雕龙》)在文学审美领域,性情审美可从“文以载道”和“独抒性灵”两个视角生发开来。“文以载道”是中国散文的主流观念。宋代以前,大体走的是“载道”一途。“仁、义、礼、智、信”“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等等,都是儒家极力推崇的。这些品质强力支撑着中华民族生生不息,是时代的需要。“独抒性灵”的观念是明代出现的,其本源为道家的自然本真与佛教的“心性”思想。以人的自然本性、生命意识为核心,强调写作的个性特征与抒情特征,追求“神韵灵趣”的自然流露,如徐渭、李贽、袁宏道、王思任、张岱、袁枚等,写出了许多彰显性灵、充满个性的文章。
三、游记散文的性情审美教学
游记散文表现出哪些不同性情特征?具体到教学层面,性情审美又如何展开呢?以下从五个方面进行探讨。
(一)山川钟灵,德比君子
日月山川,在人类早期是被神圣化的。上古帝王祭祀上帝后,便“望于山川,遍于群神”(《尚书·舜典》)。《山海经》是将山水神化的典型。显然,这是“天人合一”的思维映照。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山水逐渐人化,成了仁人君子品德的寄托。孔子说:“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论语·雍也》)有一次,子贡问:“君子之所见大水必观焉,何也?”孔子说:“夫大水,遍于诸生而无为也,似德;其流也埤下,裾拘必循其理……”(《荀子·宥坐》)这种对山水的认知明显寓含教化性质。当学生们在各言其志时,曾皙说了句“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孔子赞赏有加,誉为知礼。这是对山水的知会与思想教化联系的例子。这一时期,山水不被作为描摹的对象,即使在《诗经》中山水也仅作比兴之用,自然山水由神祗而为君子,在人们心头始终保持着神秘、崇高的特性。
(二)盛衰际遇,见景兴情
魏晋以降,老庄思想格外活跃,山水渐渐成为人们游赏的对象和抒情的凭借,逐渐具有了人的性格面貌。“夫衣食,人生之所资;山水,性分之所适。”(谢灵运)这时期的自然山水既具“目送归鸿手挥五弦”的名士风流,又有“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的隐士品格。随着骈文游记的出现,山水开始成为人们独立的审美对象,人们开始依据自己的思想感情来认识领略自然山川,使自然山川具有了相应的神韵。《答谢中书书》《与朱元思书》《登大雷岸与妹书》,这些书信体游记,都在描述山水中融入作者个人的人生体验,或表达娱情山水的逍遥,或抒写“望峰息心”的隐逸,特别是鲍照的《登大雷岸与妹书》,文辞华美,绘声绘色,既描述了庐山的雄健奇崛和长江的秀美幽深,又注入了强烈的个人情感——“积山万状负气争高”“长图大念隐心者久矣”的寒士不遇的情怀,呈现出极具鲜明的个性和风格。
“古文运动”兴起以柳宗元的《永州八记》为代表,独立完整的游记散文涌现,携政治改革的生气,以山水书写政治感怀,开创了一个时代的特色。《钴鉧潭西小丘记》叙写小丘的遭际,寄寓下层才俊的压抑愤懑;《小石潭记》借小石潭的幽隔清净,显示出磊落的胸襟;而在探望源头的回顾间,又寄寓了志士仁人离群索居的凄怆感慨,在进取与退隐的抉择中无法超脱现实,文章鲜明地印记着时代特征。
北宋承唐,优秀游记多为作者政治受挫、仕途遭贬的产物。如《醉翁亭记》《岳阳楼记》,或寄托与民同乐的仁恻,或呼唤心忧天下的担当。因时局腐败、政治斗争等因素,在苏轼的《赤壁赋》《后赤壁赋》《超然台记》等名篇中,孤愤之情渐失,清高之性趋浓,山水形象日益突出,以“适意为悦”成了特色,亦即苏辙认为的“无愧于中,无责于外”的性情思想。
(三)率性适意,审美川岳
明朝中叶,“书写性灵”的思潮高涨,袁宏道、王思任等人的游记更多表现出个人的审美情趣,关注山水的胜况和奇趣,将自然山水作为艺术美来欣赏,呈现旅游审美化倾向。袁宏道的《游盘山记》,开篇就认为盘山“外骨而中肤”,接着分析这是山石奔泉的具体形态结构所致,之后转入描述盘泉、悬空石、盘顶的奇胜,读来充满快感。王思任以愤世嫉俗的性情旅游山水,常借山水之美来抨击现实的丑陋,其游记抒发着烂漫的快意和不平的激情。“不观天地之富,岂知人间之贫哉。”像《剡溪》《小洋》等都是这般性情。张岱《西湖七月半》更是一篇“得之心而寓之游”的性情审美之作。“西湖七月半,一无可看,止可看看七月半之人。”看达官贵人、名娃闺秀、伎女方外、无赖子弟几类人的喧嚣,也看另一类人“小船轻幌,净几暖炉,茶铛旋煮,素瓷静递,好友佳人,邀月同坐,或匿影树下,或逃嚣里湖,看月而人不见其看月之态,亦不作意看月者”。字里行间虽不见褒贬,但雅俗判然。等到喧嚣去尽,“吾辈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香气拍人,清梦甚惬。”如此性情,非会心山水者不具。《湖心亭看雪》写大雪三日后的西湖,“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这宁静清绝的景象,人们看到的是孤独,是孤独者与天地的感通。互不认识的三个人,不期亭中相遇,继之对酌,临别才互道名姓。舟子喃喃,以三人为痴,殊不知此三人正是性情中人。
这种旅游个性审美化,是古代游记突破性的变化,也为现代游记新辟途径。《故都的秋》《荷塘月色》《家园落日》等名篇,均具有浓厚的艺术个性审美色彩。
(四)务实明理,科学探究
有别于上述几种性情特征,《石钟山记》《游褒禅山记》等,抒写的是一种注重实际和探究的精神。其记述山川风物,重点在游后的感触和说理,有一种“百闻不如一见”之感。这种“究其事为记”的行文,体现了一种可贵的科学务实、探险考察精神。而这种精神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进程中,尤其在文学领域,是比较欠缺的,以至徐霞客所著《游麻叶洞记》的结尾处,才有对士人“何以畏入乃尔”的困惑的记述。今天,当我们翻开《徐霞客游记》,会为之震撼——这些省净的文字背后,体现出严谨而无畏的科学探究精神。虽不见有多少的寄托感慨,却充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快意,更饱含着不畏艰险而得奇观的旅行家的乐趣。
(五)诗文互参,深层审美
陈寅恪先生研究史学,颇多创意,其中有一法即“以诗证史”。其著作《元白诗笺证稿》“以诗证史”法臻及妙境。陈先生认为:“中国诗虽短,却包括时间、人事、地理三点。中国诗既有此三特点,故与历史发生关系”。这是一种比较研读法。同理,我们在研读游记类散文时,诗文互参,于教与学的方法层面力求突破,以期事半功倍。譬如教学《桃花源记》,教师可以还原《桃花源诗并序》,读一读“嬴氏乱天纪,贤者避其世”的长诗,那么学生的文学底蕴必定有所积淀。学习《前赤壁赋》,再吟一吟《东南梨花》“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这样就使学生容易读懂苏东坡先生对人生的澄澈观照。欣赏《山中与裴秀才迪书》,不妨也将《辋川集》中的《竹里馆》《辛夷坞》《欹湖》等诗篇吟诵一番,就能对文中“然是中有深趣矣!”有入心入肺的领会了。
“文章不疗山水癖,身心每被溪山缚。”在教学中引导学生品读游记,审美性情,滋养性灵,不失为一种有益的尝试。
参考文献:
[1]王守仁.王阳明全集[M].北京:中华书局,2016.
[2]蔡鸿生.金明馆教泽的遗响起[J].广东社会科学,2005(3).
【基金項目:本文为大田县重点课题“从游记散文的教学探知地方山川风貌的实践研究”的研究成果,课题编号:KYZ18011】
作者简介:刘其芝(1968—),男,福建省大田职业中专学校高级教师, 主研方向为古典诗词和写作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