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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 蝉

2020-10-26敬一兵

延河(下半月) 2020年10期

敬一兵

大暑小暑,有米也懒煮。说起夏季的谚语,人就会想到高温溽热。但对我来说,只有溽热缺少蝉鸣,夏天就没有真正抵达。

现在回想起来,我才发现蝉是夏天会飞会叫的一个符号。即便蝉大多数时间隐遁在树上,但它们鸣叫的声音,依旧如高傲的隐身使者,旁若无人飞翔在溽热的天空中。鸣叫声来无踪去无影,似是而非的诡秘,在我的感觉里积淀下来,形成了有关夏天的记忆年轮。

我的童年是在一个大院坝里度过的,天真活泼很少有怨恨。我在夏天不怕溽热怕雷雨的情况,与胆大或胆怯无关,而是与蝉有关。就连我眼里的夏天,也始终是与蝉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一到夏天,“知了,知了”抑或“知——,知——”的蝉鸣,就会从院坝四周的桉树上传出。蝉鸣很有耐心,叫声可以持续一个下午。鸣叫声轻轻松松占有了院坝,院坝里的溽热,溽热中我一笔一画写字的时间,还有我懵懵懂懂的想象。在蝉鸣和溽热的合围中,我总是感觉蝉与溽热在对话,声音和温度在彼此寻找对方。

我看不出蝉鸣叫有固定的听众,也能断定蝉不是向着我鸣叫的。每次我人还没进院坝,早已听见蝉对着没有我在的院坝鸣叫。没有固定听众,让蝉鸣显得随心所欲。

蝉声肯定不是优美声音,特别在午后,类似砂轮打磨金属的蝉声,非常刺耳。蝉声肯定也不是世俗声音,蝉声此起彼伏,像商贩卖零食的吆喝一样,对我具有强大的吸引力。这个吸引力与吃油炸蝉无关,出于反感和恐惧,我从来不吃蝉。真正的吸引力来自于我想占有它,然后掐断它嘶叫声的强烈欲望。

捕蝉是我童年最有趣的一件事情。将蝉据为己有,让它老老实实停止叫唤,俯首帖耳听凭我指挥,把我调皮捣蛋被父母教训而丧失的快乐和勇气补偿给我,足以使我在开心之际,瞬间忘记溽热的煎熬。

我捕蝉靠的是运气和热情而不是技巧,而且我的运气并不好,涂抹在竹竿顶端的粘胶还没有接触到蝉,蝉就吓跑了。毕竟蝉的翅膀不是白长的,周围出现的动静太大,蝉就会飞走,还会把自己受到的威胁递送给旁边的蝉,旁边的蝉又会把威胁信号传交给更远处的蝉。有勇无谋,笨手笨脚,缺乏敏感性和沉着的定力,是孩童的天性,我没有办法克服。

在院坝里我不是捕蝉高手。捕蝉高手是一个绰号叫“捕蝉王”的孩子。我们都愿意跟在他屁股后面去捕蝉。我们当中谁最唯唯诺诺乖巧听话,谁从他手里分到的蝉就最多。这个看得见摸得到的事实证明,只要我们俯首帖耳听凭调遣,不搞破坏不和他对着干,我们都会按照他的论功行赏准则,得到心满意足的分配结果。

“捕蝉王”的绰号是名副其实的。在我们这群孩子中,只有他是初中生,我们都是小学生或学龄前儿童。这还是其次。关键是他脑袋灵光,听觉也很敏锐。蝉鸣在我们听来仅仅是一种欲望和冲动的召唤声,可是到了他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他捕蝉的工具,情形很像渔民手中的渔网。他能够沿循蝉鸣的方向,准确捕捉到蝉,并且叫声最响亮的蝉,往往都逃不过他带来的捕捉厄运。

我向往能够在一夜之间,把“捕蝉王”的捕捉诀窍全部学到手,我也很想让“捕蝉王”为我指点迷津,为什么蝉知道自己的叫声是“捕蝉王”的工具,还要年复一年把不好听的叫声世代相传?每次我问他,“捕蝉王”都要把话题岔开,用秘密这两个字来敷衍我。

那时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捕捉的动作上,不可能也没有能力明白,“捕蝉王”讲的秘密,是不是故意不说出来的真相?我也没有心计留意到,蝉的祖先用鸣叫的方式打造了蝉与众不同的特点,而它们的鸣叫,又为它们自己打造了失去自由的樊笼。

让蝉失去自由的樊笼,就是我肮脏的小手。我捏住蝉的身体,蝉再也不能畅快地发出叫声,变成了一只哑蝉。就连之前叫得最响亮的那只蝉,在我的手掌里也放弃了不可一世的骄傲姿态;身体像一截柔软的乳胶水管,时不时传来一股一股膨胀的动感,然后胆怯地发出低沉短促的哀号。

我汗津津的脏手紧紧捏住蝉,手上热烘烘的气息死死贴在蝉身上。蝉也许知道,它再天真幻想希望我放弃它,它就彻底完了。它拼命嘶叫和蠕动,想摆脱我的手。几番尝试失败后它放弃挣扎,把叫声和蠕动老老实实收回到身体里,彻底变成了哑蝉,像周围的狗尾巴草在烈日下垂头丧气萎靡不振。

哑蝉用自己失去叫声、一动不动装死的卑微模样来重新适应我的脏手,想以此换取我的怜悯。蝉肯定不知道我不会放开它的原因是我的占有欲太强,我也不知道装哑装死是蝉绝境求生的本能。

放弃抵抗任人宰割的事实,一遍又一遍提醒我,受制于人,自己的命运不能自己掌握,绝对是一个悲剧。等我明白在厄运中生存的能力,需要经历隐忍、蛰伏、沉默的过程才能得到锻炼的道理后,我已经成为一个高中生了。

我读高二时,刚好迎来了1978年全国恢复大学招生统一高考的机遇。面对机遇,没人愿意放弃,更何况考上大学等于端上了铁饭碗,趋之若鹜的追求具有很强的执着力,像肌肤上的胎记无法抹掉。

夏天的教室里,老师给我们上复习课,教室外面树上的蝉,也在用嘶叫给我的记忆上复习课。遥相呼应的场景,弥补了我儿时对蝉记忆和认识上留下的空白。

班上的同学自习课忙着复习功课准备参加高考。父母望子成龙,老师希望学生不丢自己的脸,学生也想考出好成绩提高自己的形象……太多的企盼,类似一根绳子,把焦虑、压力、负担和烦躁不安的情绪捆绑在我们身上,使我们变成了教室里一群失去了歌声的哑蝉。置身在捆绑和挤压的情形里,我隐约感受到了曾经被我捏在手里的蝉,因为无法动弹而变成哑蝉的难受、无奈、绝望和悲切滋味。

倒霉的时间,倒霉的地点,倒霉的叫声,让蝉不得不在粘胶的控制下,糊里糊涂地经历一场自由落体运动,倒霉地把自己的身体投放在我的手掌里。万般无奈中,蝉只好停止嘶叫接受身陷囚笼的事实。它长时间静默无声,看上去像是用这种方式向离开了的树木和小伙伴告别,向渐行渐远的自由进行祈祷。

除了忏悔,也只能忏悔,哑蝉的种种迹象表明,忏悔是自我救赎的开始。

我们班上的同学要是拿出吃奶的力气刻苦复习,他们都有把握考上大学,这种形势对我构成了极大的竞争性威胁。谁都不想输在起跑线上。我也不想输。

孩童时代我无法确定蝉鸣叫的目的是什么,然而蝉强迫我听它无休无止鼓噪,吵得我头昏脑涨的事实,我经历过多次,所以十分确定。确定的事情大多都有确定的结果。我由蝉鼓噪这件确定的事实,滋生出了像“捕蝉王”那样,把蝉声当工具利用的险恶念头。

我在家里刻苦复习,情形堪比一只哑蝉,一心一意为达到摆脱樊笼的目的而安静蛰伏伺机而动。但到了教室里,我想麻痹同学,给他们制造我放弃高考的假象,我也想给同学制造麻烦,让他们无法安心复习,减少他们在高考中对我构成的潜在威胁,于是我瞬间就从哑蝉摇身一变成了叫蝉。我这种趋利避害和自私的举动,与蝉的生物本能是非常相似的。

我在班上很调皮,和另外两个同学对教室的静谧氛围进行大肆破坏,不是高声喧哗,用粉笔头打人制造混乱,就是相互飙歌。我们的歌声仿佛喋喋不休的蝉鸣,不仅让同学们的复习时间在歌声中飞逝,还让他们的高考自信心,在我们的歌声冲击下不断坍塌。同学们气得浑身颤抖,我们这个三剑客组合却幸灾乐祸。

我用响亮的声音、发烫的词汇和舞蹈般的姿势,向高中同学炫耀考上大学的得意举动。没有考上大学的同学对我嗤之以鼻,他们把自己没有考上大学的结果嫁祸给我,甚至把我曲高和寡的孤单身影,当成了狰狞恐怖的幽灵。事实上我在此刻,也觉得我破坏他们复习的举动十分卑鄙。我没有抱怨他们,也没有资格抱怨他们。

我停止了自己的高调表演,任由树上的蝉用竭力嘶叫代替我的高调。经历了一次充满变数的优胜劣汰过程,蝉摆脱了地下世界的黑暗束缚,置身在树上,那无疑也是它一生获得的最高位置和最惬意美好的环境,确实值得它用嘶叫向周围宣布自己的喜悦。我想蝉鸣本身也是在用声音纪念自己曾经处在泥土之下,始终不能也不忍用声音,去访问树上呈现而出的美好环境的哑蝉阶段。

我进入大学犹如蝉飞进了树林。

我很喜欢大学里的欧式建筑、阶梯教室、钟楼、图书馆和银杏小道,感觉这些地方住着神灵——那些最初和我一样考进大学,毕业之后成为科学家、史学家、作家的人蜚声海外,最后又以文字或科学成果的形式,功成名就遁入到大学的景观之中。他们通过这些景观向我散发出蛊惑、感召和吸引力,我像一只破土而出的蝉,用持续不断的鸣叫方式,吸纳着他们身上的灵性和能量。

我们的教室外面既有参天大树,也有低矮茂盛的花草。它们共处在一起,彼此相安无事,是我们复习和交流的理想场所。我们互相学习和请教,此起彼伏的话语声仿佛蝉发出的叫声。蝉的叫声可以勾勒出夏天的溽热,我们的话语声,可以映衬出同学之间纯粹的情愫。这种纯粹,类似蓝天下堆积在山巅的皑皑白雪,不带功利性质,也没有利害关系的潜在威胁。

同学之间存在差异,仅仅是性别、年龄、方言、经历、个性和习俗上的差别,不伤大雅也不伤和气。蝉从来不相互攻击的现象,源源不断地在我脑袋里复制出物以类聚的画面。当然,也有例外的情形出现。我的老乡李同学,就与其他同学存在着很明显的差别,很少与同学交流,独往独来,寡言少语,像一只独处的哑蝉。

风吹拂的时候,教室窗外或者我头顶上的枝叶在摇曳,周围的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它们用动作和声音,掀开了草木先前未曾暴露出的隐秘空间。恰恰是风的出现,间接佐证了我们照本宣科、死记硬背、书上来书上去的学习方式,俨如蝉的鸣叫声音,是多么的单一、单调甚至刻板僵化。

风用它的走向、强弱和吹拂的时间长短等方式掀开的隐秘空间,像一页说明书摊开在我面前,让我看见声音离开蝉的身体后,像一截无形透明的线条随风飘动,直到隐遁在纵横交错的树枝和草茎之间,用安静的姿态,与其他声音对抗或者迂回。

如此来看,风是循声而去或者循声遁入的一个过场,也是我认识风,哑蝉,还有如哑蝉一般的李同学的一个抽象概括。

保持沉默是金的格调,不与他人争论和来往,成了李同学区别于我们的性格坐标,也成了同学们渐渐疏远他的原因。他格调缓慢,仄韵狭窄,静水流深的神情,以及行为上表现出漠视或者熟视无睹的态度,让人没有机会看到,或者很难看透他的内心。情形俨如夜晚的大地,远远要比夜空更模糊也更具体。

风在此刻成了我揣摩李同学不爱说话的导游地图——等高线是他期望抵达的目标高度;又粗又黑的旅行路线,是他不爱说话或者无话可说的痕迹走向;标注了景点名称的红色圆圈,是他竭力避免遁入喧嚣的警示符号……我按图索骥的种种迹象表明,没有红色警示符号的地方,大抵都是他能够驻足的驿站,或者愿意遁入的一个又一个静谧的御花园。

这张导游地图是一条重要线索。于我,是认识李同学的基础。于李同学,是他灰飞烟灭后留给我继续思索和甄别的依据。

儿时捕蝉中,我看过蛴螬蜕变成蝉的现象——外皮从蛴螬的背部裂开,渐渐脱落,蝉从里面慢慢钻出来……那种情形,总是掺合了我遭遇过的牙龈肿痛,肌肤被外物擦伤火烧火燎无法忍受的成分。我不敢说深刻的印象会影响我一生,但读大学时这种印象依旧没有减退的迹象,却足以让我把期中测验和期末考试,看成是另外一种蛴螬蜕变成蝉的形式。

李同学的天赋很高,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可是在大二化学期中测验中,他的成绩并不理想,一下滑落到了及格线上。其实那次测验,其他同学的成绩都不理想,有的还没有通过测验。同学们用惊讶的眼光看成绩单的时候,他自认为是同学们用讥讽或鄙视,甚至幸灾乐祸的眼光看他。自尊遭受打击,清高的形象被羞辱,顷刻之间击碎了他玻璃般的自信心。

考试前一天他还精神抖擞,就连感冒的症状都没有。可是第二天得知成绩后他就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离开教室时他怨恨的目光,像凉飕飕的风刮在我的脸上。我俩是老乡,平时还算走得比较近,所以我猜测他不是真病了,而是想用寂静来治疗他受损的自尊。并且,他对我的关心和问候反应冷淡,一副不屑的表情暗示出,卧薪尝胆考出优异的成绩,才是他的最佳治疗手段。

一个星期的时间很快过去了,然而李同学却没有按时返校。我们几个比较关心他的同学心里着急,便去他家里一探究竟。他的家里没有人,他父母都在外地工作,房门紧锁,上面还贴了公安局的封条。一打听才得知,他因为杀人被刑拘了。

二十岁他就走完了他的一生。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他因为杀人而被法律带走了他的一生。

大学生变成杀人犯,无异于蝉倒行逆施蜕变成蛴螬。不可理喻的荒诞成了现实,不是晴天霹雳,胜似晴天霹雳。

猜测和议论掀起的惊涛骇浪,状如贴在人身上很难扯下来的狗皮膏药,在那段时间内始终与我们如影随形。警方来同学中调查李同学平时的表现情况时,猜测和议论的惊涛骇浪达到了高潮。

面对警官的问询调查,班上的同学言无不尽,完全如同蝉鸣那般尽情发泄着情绪。我在这里单独把情绪两个字挑出来,不是我对这两个字有多么独特的钟爱感受,恰恰相反,这两个字到了我的脑袋里,就有一种近乎夜晚独行的恐惧与不吉利的性质。

李同学很自私,住在同一间学生宿舍里,我们宿舍里的人从来没有看见他扫地,抹桌子,打开水。

他很少在同学面前说话,估计如果不是受过某种刺激,就是心里面比较阴暗。别人常说,爱说骚话的人,心并不一定骚;不爱说骚话的人,心里难免很骚。

他这个人在班上太清高,目空一切,唯我独尊,充斥着雄性激素过剩的那种极端性。

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

警官飞快摇动笔杆记录下同学们对李同学的看法。而不在场的李同学,像一个靶子,悄无声息地接受着射向他的子弹。他的哑蝉模样,连同这个模样背后潜伏的自尊,早已被子弹射出了无数的洞孔。

我旁听过法庭里关于李同学的公开辩论。没有轮到李同学说话的时候,他面对别人的指控与推论三缄其口,就像天生没有发音器官,或者已经把发音器官的功能丢掉了,情形类似从猿进化而来的人,不知不觉身上的尾巴、阑尾功能和背上的体毛就丧失了。

控辩双方的证言,和盘托出了李同学杀人犯罪的真相。

李同学在家一边反思自己成绩滑坡的问题,一边潜心学习。楼道里突然传出了一个小学女生唱歌的声音。李同学糟糕的情绪,像一台绞肉机,把小学女生优美的歌曲绞成了蝉刺耳嘶叫的碎片声。

他按捺住烦躁的心情,打开房门对小女孩说你能不能小声点唱。小女孩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继续高声唱歌。情绪失控恼羞成怒的他,抡起巴掌就给了小女孩一耳光。小女孩顿时号啕大哭起来。他怕哭声惊动了小女孩的家人,赶紧捂住小女孩的鼻子嘴巴并把她拖进家里。等他发现小女孩不再吵闹安静下来时,她已经窒息而亡了。

法庭上轮到他自我辩护时,李同学的辩护词意思大致是:我承认我杀死小女孩是犯罪行为。我不想替自己的犯罪进行狡辩,我愿意以死谢罪。我没有杀人动机,在杀人之前我和大家一样都是普通人,不是生下来就从头烂到脚的坏人,也不是大家说我的那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从一只哑蝉变成了一只石破天惊的叫蝉。而我却从一只叫蝉,变成了一只无言可说的哑蝉。虽然他的这种变化发生在不适宜的时间和不适宜的地点,虽然我在一个下午就知道了他犯罪的答案,但我要知道他是怎样形成一只哑蝉的秘密,他不说,我是很难知道,那种难度“比用沙子搓一根绳子还要难”。

他的父母没有到庭旁听,我不难想象他们儿子的情况是他们难以承受的痛苦。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是人最大的悲剧。但更大的悲剧,则是一个人以死刑的代价认罪伏法后,他的父母还要不断被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语纠缠折磨。

流言蜚语是致命的病毒,你永远不知道它会有多少版本,也不知道为了维护诋毁的功能,它有多少升级的空间,让它像癌细胞那样从一个局部的病灶部位,扩散蔓延,直到把毗邻的器官乃至整个身体,当成全方位的致命杀戮战场。

李同学用自己灰飞烟灭的结果,提升了我对哑蝉的认识层面。

叫蝉通过声音来感知和表述它知遇的世界,哑蝉通过无声融入它知遇的世界。二者都是用自己精细的方式在了解世界,得出的了解结果自然也就不尽相同。

我接触过嘶叫中的蝉,也接触过静默无声的哑蝉。它们像一对冤家,用自己的声音和沉默来相互展示各自的特点。蝉嘶叫可以让世界知道它的存在,明白它的心情。哑蝉用沉默让世界忽略它的存在,甚至回避世界,它不想让世界凭借蝉的嘶叫来甄别自己,它只希望用静默来尊重世界。

不求声音响亮与深刻,不要单凭别人的嘴巴去认识一个人和一种环境。现在,一只哑蝉,向我和盘托出了它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