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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朝俄属乌梁海越界问题研究
——以观念史视角为中心

2020-10-24

北方民族大学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俄罗斯

谈 汀

(中国人民大学 清史研究所,北京 100081)

乾隆朝俄属乌梁海越界问题研究
——以观念史视角为中心

谈 汀

(中国人民大学 清史研究所,北京 100081)

摘 要:乾隆朝汗卡屯地区俄属乌梁海人越界问题,实乃俄罗斯利用跨界民族乌梁海对清朝领土进行渗透,这一问题的产生与乾隆朝在中俄西北边界的巡边制度实行中之漏洞相关。面临俄国的扩张压力,守土有责的清朝地方官员曾萌生了具有一丝近代色彩的边界意识,乾隆皇帝却为维护中俄关系大局而回归清朝固有的传统边界观念加以应对,由此标志着中俄西北边界政策由积极进取转向消极保守,也为晚清俄国割占科布多大部分地区埋下了隐患。此外,相关满文档案与舆图还表明,乾隆帝对西北科布多辖区中俄“原本定界”有明确认识和在俄方挤压下俄属乌梁海对清朝产生了政治认同,皆有助于从一个侧面澄清国际学界对清朝“扩张性”的争议。

关键词:乾隆朝;汗卡屯地区;乌梁海;俄罗斯;观念史

中图分类号:K2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6627(2020)01-0122-10

收稿日期:2019-10-20

基金项目:中国人民大学科学研究基金(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乾隆朝边界观念与边界管理研究——以边疆满文档案为中心”(20XNH069)

作者简介:谈汀(1982-),女,辽宁锦州人,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博士生,主要从事北方边疆民族史研究。

引用格式:谈汀.乾隆朝俄属乌梁海越界问题研究——以观念史视角为中心[J].北方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1).

乾隆一朝君臣曾为处理汗卡屯地区①汗山一带与哈屯河流域,清朝合称为汗哈屯地区,该地乃清朝唐努乌梁海西北与俄国接壤的边境地区。满文转写为han hatun,满文档案中又写作han katun。笔者所见满文档案及《乾隆十三排图》中,二名皆等同使用,实指一地,故本文语境下视作同义。辅音h,k皆为小舌音,音位相近,k失去送气,就变为擦音h。hatun与katun应为以满文记写、源于其他语言的地名发音所产生的异文。俄属乌梁海人越界事件大费周章,这一事件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它是汗卡屯及阿勒坦淖尔乌梁海地区日后沦为失地的源头,也是乾隆朝中俄西北边界政策由前期积极进取转向后期消极保守的转折点②乾隆朝前中期,由于俄国相继将“西北修筑堡垒计划”“兼并蒙古及黑龙江”等旨在吞并清朝领土的一揽子计划提上日程,对清朝北部中俄边界施加了巨大压力,触及到了清朝的核心地缘利益,乾隆帝被迫以不惜一战的决心展开了坚决的抵御斗争。而通过土尔扈特回归事件,乾隆帝确认了俄国无意与清朝开战,对中俄边界的目标转向了相安无事,对俄属乌梁海人越界问题的处理即是这种转变的标志。,对我国西北边界的格局与历史走向产生了深远影响。而指导这一政策转向的思想根源在于,乾隆朝自有的传统边界观念不同于以近代西方民族国家观念为基础的主权条约边界观念。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所藏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将这一事件相关的行政档案系统保存,故通过深描决策过程,可以充分地还原乾隆朝君臣的边界观念,透析属人观念、屏藩观念以及边界固有的模糊性与多层次性等传统特点,审视皇帝与封疆大吏之间因观念差异产生的张力对决策过程的动态影响。此外,探讨乾隆朝君臣的边界观念,对于澄清国际学界对清朝 “扩张性”的争议①例如俄国边界史领域的权威米亚斯尼科夫近年来的代表作《俄中边界外交史》一书即坚持俄国学界的一贯立场,认为清军在“吞并”准噶尔之后进一步制定了“扩张”疆域及获得新“属国”的长远计划。参见[俄]米亚斯尼科夫,著. 俄中边界外交史[Z]. 王复士,译. 内部资料。(216)具有基础性意义。尽管已有学者注意到清朝对俄国势力在阿勒坦淖尔乌梁海地区的渗透持“默许”态度②樊明方在《19世纪60年代中俄西段边界的划定》一文指出了清朝对俄国势力渗透入阿勒坦淖尔乌梁海地区的“默许”:“俄国政府早已在阿勒坦淖尔乌梁海地区筑屋盖房,而清朝则对之不闻不问。”(《历史档案》2007年第5期),但尚有较大研究空间③例如近年来我国边界史的集大成之作《中国近代边界史》全面搜罗了《清实录》对这一问题的记载,但《清实录》对越界问题的记载有头无尾,最后不了了之,巡边废弛问题更是为实录所隐讳。因此,未见满文档案,难以窥见问题实质。参见吕一燃,主编. 中国近代边界史:上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254~255)。清朝这一“默许”态度始于何时?出于何种具体的历史原因与情境?指导其边界问题决策的边界观念为何?又产生了怎样的影响?诸如此类的问题,专门研究尚付之阙如。有鉴于此,笔者系统爬梳了相关满文奏折及满文彩绘《汗哈屯图》,钩稽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进而从观念史的视角加以剖析。

一、越界问题的源起——汗卡屯乌梁海逃人问题

俄属乌梁海人越界问题与准噶尔战争遗留的乌梁海逃人问题密切相关。曾受和托辉特部羁縻的阿勒坦淖尔及汗卡屯乌梁海部首领鄂木布、果勒卓辉、布图库、呼图克等听从青衮扎布之命支持阿穆尔撒纳,事发后畏罪逃往俄罗斯[1](˙乾隆二十三年二月庚午),清军在这一地区追剿其残部[1](˙乾隆二十二年十月丁丑),该部人众遂纷纷出逃。汗卡屯地区越界者的主要来源便是当年诸部出逃者。

乾隆三十三年(1768 年),副都统莫尼扎布赴布克图尔玛巡边,发现俄属乌梁海人越界现象,报称:“因阿尔泰山兽鱼、土豆丰裕,那边乌梁海人众有在宽阔空闲之地渔猎者,既见之,不可不晓谕之。遂将其驱逐,训以从此再不可如此行走,等等。”[2]三十五年,乾隆帝再次下令巡查乌梁海地方中俄边境。清军再度发现越界耕种的俄属乌梁海人,并证实其身份为原汗卡屯乌梁海部落。该部一宰桑纳木齐与呼图克等一起逃往俄罗斯,另一宰桑博尔呼纳克,居住在jas tura[3],以接受俄国政治庇护。jas tura 应即位于察拉斯河沿岸、距色毕河最近的俄国边堡查雷什科耶(чарышское)(参图1)④jas tura,同件档案中又写作jes tura,应为清朝巡边官兵以满文记写拿获的乌梁海人之口语发音而产生的异体。tura 一词源自突厥语,在新疆西部地区指“古守望台或古塔”(参见冯承钧. 冯承钧西北史地著译集[M]. 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13)。“tura”这一称呼多见于其时俄国在该地区的边堡,例如铿格尔图喇,即位于铿格尔河流域的边堡。jas 的发音,与俄语查雷什(чарыш)河的发音近似,仅脱落大舌音ры。jas tura之名,字面意思指查雷什塔台,因此,从语音、词义及地理位置诸方面来考察,jas tura应即乌梁海人对俄国边堡查雷什科耶的称呼。(47)。据巡边报告,博尔呼纳克认为汗卡屯地区原为该部游牧之地,故将属人复遣至该地耕种:“尔等所谓博尔呼纳克者,不知道理,先尔等糊涂乌梁海大概以为:此游牧地向为尔乌梁海游牧地。遂令游牧”[3]。

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乾隆帝闻知有鄂木布、果勒卓辉等部逃人匿居该地[4],于是派遣集福巡查色毕地方,又发现俄属乌梁海十余户人驻扎耕种,依旧是jas tura的博尔呼纳克①两件档案中的满文拼写不同,一为bolhūnak,一为bolkinok,但发音相近,亦为以满语记写乌梁海人发音产生的异体。宰桑之属。次年,清军巡边时所发现的越界者则是阿穆尔撒纳叛乱后被清朝定性为“首犯”的呼图克之属人[5]。呼图克游牧本在色毕地方,可知其越界理由亦同于博尔呼纳克之属。

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在色毕发现的一干越界者亦为呼图克、布图库等所属,这一个案充分表明,汗卡屯及阿勒坦淖尔乌梁海残部越界耕种乃是俄罗斯有计划的扩张行为,巡边报告称:

八月初九日,公札那巴克等来报:“职札那巴克等遵命,率杜尔伯特乌梁海兵一百,搜查汗卡屯等地。抵达科伊克、色毕地方,俄罗斯地方宰桑呼图克、纳木齐、布图库属下若干卑贱乌梁海已耕种之。就此讯问,供曰:“我名为哈拉。我等约十户居住在此地,俱为宰桑呼图克、纳木齐、布图库之人。我等虽在此地略耕种,然我等之心早已脱离俄罗斯地方。俄罗斯贡赋重,又毫不善待我等。我等已不能居住于俄罗斯地方矣。我等族姓俱归附天朝,现已安生宁居。今我等欲与尔等同往,惟俄罗斯等适闻德德等七户人众归顺圣主,遂收聚我等人众,俱令安置于哈屯之北,将我等约十户留于此处看守田亩。我等宰桑等又恐我等逃脱,轮番调吾父子差遣。”[6]

由此可知,汗卡屯乌梁海布图库、呼图克等残部逃入俄国之后,俄方对其收取沉重的贡赋,并令其宰桑遣回其属民至原游牧地色毕一带耕地,随后该部主体被进一步向南迁移至哈屯河以北,留驻十户看守色毕耕地。俄方为了防止他们追随其亲戚投附清朝,责成其宰桑严加防范,将已经投奔俄国的部落遣回故土,充当为俄国占领其原住地的先锋,以免占用俄国土地、粮食等资源,是俄国惯用的一箭双雕的扩张手段[7](410)。这一行动很可能是为配合当时俄国制定的阿勒坦淖尔地区“堡垒修筑计划”②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俄国沙皇批准了西伯利亚总督提出的将额尔齐斯堡垒线向南向北延伸的计划,将圈占阿勒坦淖尔乌梁海土地正式提上了日程。参见波塔波夫. 阿尔泰人史纲[M]. 莫斯科,1951:180。转引自余绳武,等. 中俄《北京条约》订立前沙俄对中国西北的侵略[J]. 近代史研究,1979(5)。。日后,俄罗斯根据鄂木布等十二首领曾投降俄国为理由,要求将汗卡屯地区的主权归属俄国[8]。

俄国唆使清朝的乌梁海逃人越界耕种背后的用意是占据汗卡屯地方,对于这一点,乾隆帝洞若观火。俄国曾派出两个勘察队在清朝界内进行勘查行动,乾隆帝不断接到其在色毕、布克图尔玛等地修筑栅栏、界标及房屋的情报,早已识破其侵占阿勒坦淖尔乌梁海地区的野心:“在我新定厄鲁特之色毕、布克图尔玛地方,尔方偷设栅栏木桩,已被我巡边大臣等查出拆毁。倘若我大臣未查出,仍然存留,日久之后,尔等必如此狡赖,称系尔等地方也”[9]。

二、汗卡屯地区巡边废弛之始末

为解决俄属乌梁海人越界问题,捍卫清朝版图,乾隆帝完善了汗哈屯及阿勒坦淖尔乌梁海巡边制度。但是,建制以后,由于各种原因,实际执行不力,导致这一问题日益严重。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定边左副将军恒瑞发现汗卡屯巡边中存在漏洞,遂参奏上达,其折内称:

从此每年即自喀尔喀公、札萨克之内派遣一人为首,巡查不已。惟四十三年公伊西扎木楚周历巡查外,自四十四年至去年,此十余年,公米丕木多尔济等全未抵达所指地方巡查,故俄罗斯之乌梁海等渐次居留者方多矣。今年公衔三吉率兵一百二十名往查时,全然未能驱赶俄罗斯之乌梁海等。……为此,将汗卡屯等地方情形绘图谨奏呈览,请旨。奉旨:军机大臣等议奏。钦此。[10]

笔者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所藏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中意外发现一张散落的满文彩绘图,题为《汗哈屯图》,无绘图者及绘图机构落款。经过考证,笔者认为该图即恒瑞此奏折附图。这张图成为解答汗卡屯俄属乌梁海人越界何以愈演愈烈这一问题的关键证据。

图中河中所标hatun bira,即“哈屯河”。现将贴于沿河两岸黄签内容,从左至右编号,依次翻译如下。

1.oimon gool:oimon gool ci gūrban sebi de isibume sunja inenggi on bi.鄂依满河:自鄂依满河起,至古尔班色毕,有五日路程。

2. aniyadari han hatun i jergi ba be baicaha gung jasak sa gemu ere jergi bade tataha.umai han alin cagan usu gūrban sebi i bade isinahakū. 每年巡查汗卡屯等处之公、札萨克等俱于此等地方撤回,并未至汗山、察罕乌苏、古尔班色毕地方。

3.birai muke šumin,niyalma dooci ojorakū. 河水深,人不可渡。

4.han alin cagan usu gūrban sebi i julergi er⁃gide ne oros i uriyanghai sa nukteme tehebi. 汗山、察罕乌苏、古尔班色毕之南面,现俄罗斯之乌梁海等驻牧。

5.ubade ada weilefi niyalma dooci ombi. 此处作筏可渡。

6.altan noor uriyanghai sai nukteme tehe ba.阿勒坦淖尔乌梁海等驻牧之处。

7. hak noor karun ci oimon gool de isibume uyun inenggi on bi. 自哈克淖尔卡伦起,至鄂依满河,有九日路程。

恒瑞折中有云:“将汗卡屯等地方情形绘图谨呈览”,可见该折原本附有地图。而从图的黄签内容来看,有关喀尔喀王公率兵巡边至哈屯河、俄罗斯之乌梁海于汗卡屯地区居住、渡哈屯河巡查汗卡屯路线等,无不与恒瑞此折所奏之事一一吻合,可见上述黄签即是对奏折内容的补充说明。例如,奏折中关于巡边漏洞的关键信息:“自四十四年起到去年,此十余年,公米丕木多尔济等全未抵所指地方查看。”图中黄签2 即是对此的具体说明:“每年巡查汗卡屯等处之公札萨克等俱于此等地方撤回,并未至汗山、察罕乌苏、古尔班色毕地方。”

这张图的珍贵价值在于,它反映了《清实录》失载的乾隆朝后期汗卡屯巡边制度的实际执行情况,据此可以勾勒出俄属乌梁海人越界问题恶化的过程。巡边建制之初,清军在该地区的巡查路线皆远迈哈屯河,巡至“地界”已接近边界,远达色毕河流域。例如,乾隆三十五年该地的巡边报告记载的巡边路线为:“台吉丹津、散秩大臣伊苏特、佐领门吉等总共二十九人渡卡屯河,抵海尔拉克、哈拉胡吉尔、亨吉等地查看,全然无人。自彼处行抵色毕河源。”[3]

《乾隆内府舆图》保留的一条虚线(参见图3)与此路线大体吻合。其应即清军此前在该地区搜剿玛哈沁之巡查路线:从亨吉河与哈屯河交汇处渡哈屯河,进入哈屯河支流亨吉河,由亨吉河进入哈拉胡吉尔河,然后返回亨吉河与哈屯河交汇处,沿陆路北上,越察拉斯河,抵达色毕河源一带山地。

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清朝巡边人员再度抵达色毕河、察拉斯河流域(其地理位置参见图3中五排西二部分),即按制巡抵“所指之地”。

札萨克保拜、台吉敦多布多尔济我等巡查汗山、察拉斯(cars)①查雷什河,清朝称为察拉斯河,满文巡边报告中写作caras(《奏派遣乌梁海部副都统莫尼扎布巡查中俄边界折》);又可见写作cars,r后省略元音a,音译为“尔”,又与《乾隆十三排图》将察拉斯河写作察尔胡河相吻合。、海尔拉克等地之际,共遇十五户人众居留:在海尔拉克地方遇俄罗斯乌梁海七户人,在牙比干岭遇五户人,在察拉斯遇三户人。②《集福等奏报巡查边界拿获俄属乌梁海》。关于yabigan 之地望,清人吴承志《补释哈屯河下流为比牙河又为喀吞河》考牙比为色毕之异名。参见谭其骧. 清人文集·地理类汇编(第四册)[M]. 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481。另据此件档案之内证:“抵达色毕等地方后,即见俄罗斯之乌梁海十余户人居住耕种。”下文又称其分别居住于cars、hairlak、yabigan 岭三地,总计十五户。可推知牙比干岭应为色毕河流域一带山地。

而据恒瑞奏折,自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起,巡边清军至哈屯河不可渡之处即行撤回,未至“所指地方”(即巡边规定应巡至之地界)③清朝巡边会哨有“互换木牌”之制,以此来检查官兵是否巡至“巡边地界”。巡边部队一般兵分几路,取适中之地会哨,交换木牌,并应在指定巡至地界置放一木牌,以备来年考验。例如西清《黑龙江外纪》载黑龙江地区巡边之制:“各书衔名、月、日于木牌,埋在山上。待明年察边者取回,呈清将军、副都统查验。又各埋新木牌以备来年查验。”,“但谎报已换木牌查看”[11]。

《汗哈屯图》以红色虚线拉出了乾隆五十五年(1790 年)恒瑞刚刚恢复的巡边路线。即出哈克淖尔卡伦,分为两路:一路西行至鄂依满河,由此渡哈屯河至古尔班色毕;另一路向东行至阿勒坦淖尔乌梁海游牧地,坐筏渡河;两路会哨于适中之地。将恒瑞所绘巡边路线与前期巡查路线对比,可知乾隆五十五年恢复并外扩的巡边范围及实际控制线仍较前期大大内缩。正因后期清军在实际巡边中不过哈屯河,使俄国向哈屯河以北迁移俄属乌梁海部的计划顺利得逞,汗山、察罕乌苏等地俄属乌梁海人越界愈演愈烈,由最初的十几户发展到二百余户之多,以至于一百余名巡边官兵都难以驱逐,清朝遂对形势失去了控制。

那么,后期巡边至哈屯河即撤回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据恒瑞所说,是由于地理条件所限,通行不便,“但哈屯河那边汗山等地,山峰高大,森林茂密。我每年所派之喀尔喀札萨克等惮于难行,俱未至所指之地”[12]。此外,该图标于哈屯河上的黄签“水深不可渡”,也是不渡河巡查的理由之一,“闻得,哈屯河水甚大,人不易渡”[12]。对照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所藏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中保存的历年汗卡屯巡边报告,恒瑞反映的巡边废弛问题应该是基本可信的。根据录副奏折中所保留的乾隆四十三年(1778 年)以前的巡边报告,可知历年皆发现越界者[13],但自四十四年起,汗卡屯地区的巡边报告变为例行公事,千篇一律,再未发现一起越界之事。例如,乾隆五十一年(1786 年)汗卡屯地区巡边报告内称:“奴才等遵照原奉之旨,为搜查汗卡屯、察汗乌苏等地,派遣喀尔喀札萨克头等台吉齐巴克扎布等前往巡查之处,业已奏闻。现札萨克头等台吉齐巴克扎布等率领杜尔伯特、乌梁海兵一百,抵达汗卡屯、察罕乌苏等地巡查,并无俄罗斯,亦无盗建房屋栅栏耕地之处。闰七月二十七日,抵达乌里雅苏台。为此谨具奏闻。乾隆五十一年九月初六日奉朱批:知道了。”[14]所谓巡查汗卡屯、察汗乌苏等地,实际上至哈屯河即撤回,自然也就“并无俄罗斯”了。

三、清廷处理方案之决策过程

恒瑞提出的处理意见是来年增兵至三百,将越界俄罗斯之乌梁海全部驱逐[10]。从捍卫边界的角度来说,这一方案是最为合理的。乾隆帝第一时间谕令恒瑞来年派兵驱逐[15],并将擅行哄骗之蒙古王公交部议处[11],似乎表明了“理宜驱逐”的立场。但实际对恒瑞此折并未立即准行,而是“交军机处议奏”,表明有所保留。最后,乾隆帝提出了与恒瑞不同的另一种处理办法。因为该寄信说明了乾隆帝决策的思考过程,较为重要,故节译如下。

乾隆五十五年十月初九日奉旨:恒瑞等奏,俄罗斯之乌梁海两百余户驻牧于汗山、察汗乌苏这边,待来年青草萌发之后,发兵三百驱赶办理。恒瑞等呈览之图甚不清楚。汗山、察汗乌苏这边俱我界内地方,现在越界而来俄罗斯之乌梁海等驻牧于此一带地方,虽理应驱逐,但哈屯河那边至汗山等地之间地方,不知我乌梁海等驻牧与否?倘我乌梁海未驻牧,则闲置白河那边,每年虽遣官兵巡查,迄官兵返回,难免照旧越界。此一带地方若不甚大,我乌梁海等亦不驻牧,则阿尔泰乌梁海内有既向我纳贡亦向俄罗斯纳贡者。现在此等越界之乌梁海人等,若照我阿尔泰乌梁海之例纳贡,则将这一带地方赏其游牧,很爽利简单,于事有益。但应清查原定边界,一切无所妨碍,方可如此。将此,著寄信恒瑞等,即派佛柱、三丕勒多尔济于来年青草发萌之后亲往汗山、察汗乌苏、古尔班色毕等地,查明原边界。此一带地方我乌梁海游牧与否,或宜使俄罗斯之乌梁海等,如我乌梁海等纳贡于俄罗斯,将此地赏给彼等,准其纳贡,或宜驱逐,一切有无妨碍之处,著据实议定,绘制详图,将地方之远近里程详细贴签奏览。钦此。钦遵寄信前来。[16]

可见,乾隆帝已倾向放弃恒瑞提出的“派兵驱逐”方案,转而提出了“赐地纳贡”这一保守方案,并谕令谨慎行事,应查明边界、权衡各方利害关系之后再实施。乾隆帝为何做出这一看似与初衷矛盾的选择?这需要从指导其决策的深层次传统边界观念——属人原则上寻求解释。

清朝在汗卡屯巡边过程中发生了以下情况:原本被清朝剿办的汗卡屯及阿勒坦淖尔乌梁海残部投入俄罗斯之后,又得不到生存空间,故纷纷请求重新内附清朝。“此等乌梁海俱系极穷之人,又无好牧地,方才潜越我地驻牧”[12],早在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清朝巡边时发现的越界俄罗斯汗卡屯乌梁海人就请求清朝赐地:“所请者,皇帝使者可否将此耕田赏与我等”[3];又如三十六年集福巡边时,又有先前出逃复又越入清朝界内的俄属乌梁海请求内附纳贡,“‘我等四人,于圣主大皇帝边界处打牲糊口为生,向已怀有成为圣上黎民而纳贡之心。祈将我等并入阿尔泰乌梁海之我亲戚处安置,可乎?’等情,叩请相告。因此,奴才等细思,此辈系相继离散,因全然不得栖身之地,寻来我界这边,闻圣上怜悯其流离失所,隆恩施于阿尔泰乌梁海人众,遂称情愿内附纳贡,既属实”[4]。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色毕地方发现的布图库、呼图克等属人也因俄国贡赋过重而希望像其亲戚一样内附清朝,且提出了具体的实施计划①“故我等现今难以脱身,尚待冬天水流结冰,山岭大雪之时,乘机一起内附”(《奏闻派员巡查汗卡屯等处地方情形折》)。,表明这部分乌梁海人因遭受俄国压迫,于是对清朝自发地产生了强烈的政治认同。

早在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乾隆帝即从俄罗斯脱出的乌梁海人哈哈雅克处得到情报,布图库有投清朝之心,即有意招抚。加之清军巡边中又遭遇诸多内附之请,故三十七年(1772 年),乾隆帝遂谕福德暗中办理招抚乌梁海之事[1](乾隆三十七年八月辛未)。

阿勒坦淖尔乌梁海向多方纳贡的历史也使其身份归属变得模糊。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巡边中发现了巴雅尔等人,当被问及这些乌梁海人是谁之属民,副都统莫尼扎布回答:“乌梁海巴雅尔等原本与阿尔泰淖尔人众一样,每户贡俄罗斯一貂,贡准噶尔五貂,据说为宰桑额勒拉第所属人众”[2]。《恰克图界约》对于唐努乌梁海曾做出过相应规定:即承认纳五貂者为主权关系,而纳一貂者则不视为主权关系,仅视为保护关系。理论上,按照《恰克图界约》的先例,乾隆帝欲将其招抚不无理由。

基于以上情况,乾隆帝欲仿照“阿尔泰淖尔乌梁海本有向我们纳贡,亦向俄罗斯纳贡”之先例来处理,清朝赐地,乌梁海履行纳贡义务,标志着“天下秩序”框架之内的准政治领属关系的建立。乾隆帝的真实用意是将这些投入俄罗斯的乌梁海部落从俄罗斯那边重新争取过来,令其两属于清朝,利用他们来充实汗卡屯这一清朝既“无法”驻兵,清属乌梁海也“无法”游牧的“闲旷之地”。

事实上,汗卡屯地区的中俄交界在清朝追剿玛哈沁过程中已经明确,此即乾隆帝所谓“原本定界”。这一传统边界并非清朝单方面明确,而是得到双方实际默认的习惯边界,故曰“定界”:“原先将汗山、哈屯河等地定界时,并非与俄罗斯相会,明立标记。因平定准噶尔地方之后,搜查马哈沁时,至汗山、哈屯河等地,遂为边界。”[12]

乾隆帝此举无异于将该地区本已经明确的边界做模糊化处理。张永江认为,乾隆帝对越界哈萨克的办理回避了属人、属地的问题[17](164),这一论点也同样适用于乾隆帝对越界俄属乌梁海的处理。从今天的“刚性”边界观念来看,这一允许两属的“弹性”边界观念似乎难以理解。但实质是传统“地随人归”原则与近代“人随地归”原则之间的冲突,乾隆帝心中“地随人归”的观念仍占上风,故其边界观念也具有传统的模糊性。这一独特的“两属”观念正是观念过渡时期的特点。乾隆帝这一策略尽管用心良苦,但他没有深入了解俄属乌梁海越界背后俄国的“修筑堡垒”计划①档案表明乾隆并不了解当时俄国“修筑边堡计划”的详细内容,对于巡边中发现的越界俄人,因言语不通,清朝未进一步盘问即予以驱逐,因此俄人“究系因何缘故而来实属不知”(《奏闻派员前往乌梁海所属额尔齐斯河地方巡查》)。,也无法料到在向属地原则演变的历史大趋势之下,回归属人原则无异于“引狼入室”。

除了属人观念,不予驱逐的另一原因是清朝实际统治力的不足。驱逐越界哈萨克失败之后,乾隆帝深感派兵驱逐的政治成本高昂,如寄信所述:“大兵退却,难免照旧越界”,驱之不尽,“纷纭麻烦”。伊犁将军保宁揣测帝意,阐明了所谓“简单爽利”“纷纭麻烦”的具体所指。

因此俄罗斯之乌梁海等方来越界,居住多年。现今奴才等即派遣充足士兵,作为紧要办理一次,驱逐净尽。迄我兵返回,彼等照旧越来游牧,实属难免;且间隔几年之后,我往巡官兵照旧佯装,不渡河,亦实不能保。又查,我阿尔泰淖尔乌梁海牧地俱在哈屯河这边,此汗山等地于我乌梁海等毫无妨碍。因此,奴才等愚见,与其每年徒劳兵卒,敷衍了事,不如彰显伟大,昭示圣主怜爱天下苍生之至仁之恩,将哈屯河那边我无用闲置之狭地,径直赏与他们居住。每年照旧派官兵,仅周历巡查哈屯河这边地方,则事亦简单,亦不致使官兵怠惰,胡乱哄骗。[12]

可见,实际统治力的不足使清朝边防面临诸多难以克服的困难:该地虽为“大军平定之地”,但未置放界标,也未设立边防设施;山河险阻,交通不便,巡查艰苦;清朝将汗卡屯地区的巡边任务交由喀尔喀王公负责,在这一羁縻色彩强烈的间接管理制度下,将军缺乏有效手段驾驭怠惰的喀尔喀王公,尽管事后将其交部议处,但类似的“谎报”再度发生,实难避免;而按照老传统办理则“简单爽利”。保宁于是提出了一个“简单爽利”的具体办法。

闻得,哈屯河水甚大,人不易渡。但从此倘全不派人,即如此含糊让其放牧亦不成,是以奴才等请,今年出青之后,乘尚未降水,照旧派兵一百二十名(朱笔:无非如此),以晓事札萨克二人为首,再辅以贤明部院章京一员,派至汗山地方,会见俄罗斯乌梁海等(朱笔:尚不必)。即以“尔等俱乃山谷打牲为生之穷人,因尔牧地狭小,方潜行越界,驻牧于此。此数年来,尚属安静,丝毫未生事端。今若将尔等一律驱逐,非但尔等妇孺马匹牲畜俱难免略有损失,亦有违圣上怜爱天下苍生之至意。既然此些许地方系我一块无用闲地,即刻赏赐尔等居住,但断然不可渡哈屯河。我处每年仍遣人巡查,倘渡河为我撞获后,务必治以重罪”等语严饬。将圣上隆恩申谕之后,俄罗斯乌梁海等必感戴圣上殊恩,愈加静守本分,永不生事。但查得,此等乌梁海俱系极穷之人,又无好牧地,方才潜越我地驻牧,但来往无定。既然我本未设立首领,尚请索性弘扬圣主恩惠,免其纳贡。亦请将此一并晓谕彼等。乘此之便,稍微查访得俄罗斯情形,亦不可料。奴才等所想如此,合宜与否,伏乞圣主睿鉴训示,命下之日,奴才等钦遵施行。为此谨奏,请旨。[12]

处理方案再度转变,由“赐地纳贡”变为了“赐地免贡”,个中原因究竟为何?原来,乾隆五十六年(1791 年)正月,萨迈林来投,带来了“俄罗斯将出大兵来取土尔扈特”之消息,乾隆帝命进京陛见的保宁专程经乌里雅苏台回任,与恒瑞会办此事,实为令其牵制后者的激进倾向,以免惊动俄罗斯等[1](乾隆五十六年二月甲寅)。三月初五,领会帝意的保宁遂提出更为保守的“赐地免贡”之策。

乾隆帝认为不予驱逐之议甚妥,但否决了“赐地免贡”之议。原因在于:首先,这一方案几乎将汗卡屯地区拱手相让,届时能够证明清朝对该地区主权的不过是“赐地”这句空话而已,这在乾隆帝看来显然对俄属乌梁海让步太大,决不能准;其次,派人至汗哈屯乌梁海部落公开宣布赐地免贡,违背乾隆三十七年密谕“暗中招抚,派人传话,使其主动来归”之意旨,让清朝扮演了公然唆使越界乌梁海从俄罗斯叛逃的角色,在乾隆帝看来,这对俄罗斯方面无疑会构成一种刺激。综合以上考虑,乾隆帝决定本年暂予搁置,佯装不知,照例巡查,至汗卡屯即撤回[1](乾隆五十六年三月壬辰)。

待到来年春巡之前,恒瑞遵照去年之旨,“再另请旨酌办”,将保宁会议复奏之折一并呈入,援引前例,仍请“赐地免贡”。孰料,同一方案,时隔一年,却致龙颜大怒,遭到严斥。

奴才恒瑞、三丕勒多尔济、伍弥乌逊谨奏:“为钦奉圣主训谕,奴才等惶恐覆奏事。本年四月初六日接到奴才等为巡查汗山等地所奏之折。”奉旨:“恒瑞等奏,于汗山这边察汗乌苏地方,派遣札萨克、章京、兵卒前往巡查,请晓谕越界来住之乌梁海等即以该地赏其居住,又无需向其征赋一折,所奏甚是糊涂,极为混乱。如此无关紧要之事,而将前降之旨、会同保宁等议奏之折,完整列入,想必以为朕不全览奏折,书写啰嗦。朕自始至终阅迄,原来全不紧要。恒瑞等不堪寓目……现今纷繁派遣札萨克、兵卒巡查,虽晓谕将此地赏给彼等游牧,彼等已游牧十余年,亦不知感激。此次派遣巡查之时,无非抵达每年照例查到之处,又不渡哈屯河。如此办理而已,赏其居住,不收取贡物之处,何必纷繁晓谕?将此,著寄信恒瑞等,巡查此一带地方之际,仍照每年巡查之例,遣人往查,命其不予理睬越界来游牧人众。钦此。”[18]

乾隆五十六年乃乾隆帝第三次以恰克图闭关为武器折服俄罗斯之际,当年十月,乾隆最终确认萨迈林书信系伪造,俄国无意因土尔扈特回归与清朝开战,并对土尔扈特属清予以正式承认[19]。乾隆帝历经多年防御斗争,终于取得来之不易的对俄和平局面,但求相安无事。恒瑞却在此时复请公开招抚俄属乌梁海,尤为不合时宜,故他对恒瑞大发雷霆,并借机下令,以后汗卡屯巡边即以哈屯河为限,以回避“俄罗斯越界乌梁海”,对此佯装不知。其主要依据是“汗山、察罕乌苏地方,在卡伦外甚远,又间隔哈屯河。俄罗斯乌梁海人众越界来牧有年。从前往巡未及于此”[18]。

乾隆帝的这一结论与《汗哈屯图》所描绘的多层次的“界”相吻合(卡伦线——巡边实际控制线哈屯河——“俄罗斯地界”),显系以其为基础。《汗哈屯图》内缩的“地界”,当地巡边历史沿革信息在地方将军奏报中的缺失无疑影响了乾隆帝的判断,竟致其遗忘了前期由其亲自决策的、清军周历巡边的行动①这一地区巡边制度乃由乾隆帝创立于三十五年,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所藏历年巡边报告显示,三十五年到四十二年,巡边官兵都渡过哈屯河巡至汗山察汗乌苏地方,并发现越界者,故乾隆帝记忆有误。。最终,地方上喀尔喀王公对巡边的怠惰行为以一种荒诞的方式被朝廷确立为一项不成文的“制度”。乾隆帝强调赐地为“全然不重要之事”“地方不大”,因俄属乌梁海“请求内附”而赏给,反映了典型的“对藩属无需计较寸土”的观念,将保守退让之举纳入了“天下秩序”的话语体系。

这一决策导致清朝在该地区巡边的范围大幅收缩,实际控制线大大后撤,由最初渡过哈屯河巡查汗山直至色毕河源地区撤回到哈屯河以南,严重削弱了清朝在这一地区的边防力量。后来,这一“默许”政策被陈陈相因,使得俄属乌梁海日渐占据这一地区。这又为日后在《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谈判中,俄国认为汗卡屯地区乃“公共游牧之地”提供了口实[20],埋下了严重的隐患。显然,这是传统边界观念导致的一个典型的失误。

四、结 语

这一事件的实质乃是俄国暗中扩张的势力与清朝的屏藩安全体系在中俄西北未定界地区发生的初次正面交锋。俄国的扩张已经催生出清朝地方官员具有近代色彩边界意识的萌芽,例如将越界问题归因于定界后未与俄罗斯一同置放界标等,相对于传统的指山河为界,这无疑是认识上的一大进步。但乾隆帝并未顺应这一思路继续将这一边界“明晰化”,却寄希望于招抚俄属乌梁海来投清朝,赐地纳贡,从而将以清朝自身为主体的“天下秩序”与“屏藩体系”进一步向该地区推进。而俄国却利用跨界民族乌梁海,将其驱至最外围,充当扩张先锋。这是近代与传统两种边界观念碰撞产生的差异。观念差异导致了边界政策的一收一放,遂造就了两国领土不同的历史命运。应该承认,乾隆帝所持有的这一强烈的主体意识和传统边界观念是与清朝在该地区的实际统治力相适应的,对问题做出了消极应对,维持了中俄短期内的和平局面,但是也构成了观念转型的重负,使得康熙时期即已出现的条约边界观念无法在盛清这一关键时期得到自觉的发展,直至晚清才在边疆危机与瓜分狂潮的高压之下被迫开启观念转型,卷入世界潮流之中。其中的深刻经验与教训,是值得我们认真汲取的。

【责任编辑 李延睿】

Russian Wulianghai Cross-border Issues during Qianlong Period:Perspective of the Conceptual History

TAN Ting
(Institute of Qing History,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081,China)

Abstract:The problem of Russian Wulianghai people crossing the border in the Hankatun area of the Qianlong Dynasty was that Russia used the cross-border ethnic people Wulianghai to infiltrate into the territory of the Qing Dynasty,which is related to the loopholes in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important border patrol system in the northwest border of China and Russia in the Qianlong Dynasty. Faced with the pressure of Russia’s expansion,local officials of the Qing Dynasty,once developed a sense of boundary with a trace of modern color. Emperor Qian Long,however,returned to the inherent traditional boundary concept of the Qing Dynasty in order to maintain the overall situation of Sino-Russian relations to cope with it. This indicates that the policy of northwest boundary between China and Russia has changed from being positive and enterprising to being negative and conservative. In addition,the relevant Manchu files and maps also showed that Emperor Qianlong’s clear understanding of the“original demarcation”between China and Russia.

Key words:Qianlong Dynasty;Hankatun Region;Wulianghai;Russia;Concep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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