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经典叙事学对影视情景喜剧的现代启发

施艳敏

摘    要：本文试图通过对经典美国情景喜剧《老友记》（又名《六人行》）第一季第一集的叙事分析为当下情景喜剧的影视创作提供启发。在回归内容本位的同时，结合剧作的社会历史背景对作品进行更全面的解读。经分析后发现，人物刻画的真实性、剧情方向的一致性、情节设置的逻辑性、场景结构的暗示性、影视传播的市场化是该剧大获成功的必要因素。

关键词：老友记;影视剧;叙事学;叙事分析

一、一代经典《老友记》的光辉十年

《老友记》是美国电视史上最受歡迎的情景喜剧之一，讲述了生活在美国纽约曼哈顿的六个好友莫妮卡、瑞秋、菲比、罗斯、钱德、乔伊共同经历的十年人生。十季《老友记》共236集，自1994年9月首播后便一炮而红，直到2004年5月剧终，该剧始终位列年度收视前十，共获55次艾美奖提名①。

《老友记》的终结引发了强烈的媒体关注，并激起了粉丝的集体哀悼，人们设置网络信息公告牌来与这部剧对话，说明了该剧对受众社会观和文化认同的深远影响②。而该剧的流行远不止于美国，它还被翻译成20余种语言，拥有超过6000万来自不同国家的粉丝。③在中国，直至2019年，《老友记》十季的豆瓣评分始终不低于9.6分，第十季更是以9.8的高分盘踞美剧排行榜第二的位置。

这一超越国别和文化而经久不衰的剧集背后，有大众媒介（家庭电视）高度普及等社会环境的助推，也有作品本身叙事方式的驱动。全面分析《老友记》第一季第一集叙事和社会背景，有助于我们从经典中汲取成功经验，获得关于未来情景喜剧生产的启发。

二、叙事学的传承和发展：经典叙事学与后经典叙事学

叙事学按其发展进程可被分为经典叙事学和后经典叙事学。早期以结构主义为基础的经典叙事研究着眼于文本自身，④强调文本形式和静止的文本结构，而回避文本以外丰富的历史环境。意识到这一缺陷后，美国叙事学家戴卫·赫尔曼率先提出了“后经典叙事学”的概念。后经典叙事学将叙事研究从作品本身转向了读者阐释、从单纯的文学叙事转向了文学外的叙事，在引入大量其他研究领域和研究方法的同时，开始关注社会历史语境、形式结构与意识形态之间的关联。⑤

突破了静态文本的束缚，获得发展的后经典叙事学得以被用来研究影视剧。电影叙事深受文学叙事的影响，又突破了文学叙事的间接性和抽象性，使叙事更加直观、真实⑥。例如，电视叙事可将任何传统叙事文本以声音和画面的形式具象地呈现在观众面前⑦。继承叙事性文学的研究视角，我们可以从人物、情节、结构三方面来分析《老友记》第一季第一集，而从后经典叙事学的概念出发，我们还可以从社会历史语境的维度来扩展对剧集内容的理解。

三、叙事分析：《老友记》第一季第一集

《老友记》第一季第一集由3个独立事件组成：莫妮卡约会新男友遭欺骗、瑞秋逃婚后谋求谅解并艰难独立、罗斯离婚后试图重整生活，这3个事件分别被打碎成若干片段交叉播放。

（一）人物：真实就是不完美

故事通过6位主角的言行和神态表明了其各自鲜明的性格和特殊的处境：被骗、“被离婚”和逃婚，这些戏剧化的情节与人物本身开朗善良、耿直老实和骄纵自主相互碰撞，让人物变得鲜活、真实而有层次。

以莫妮卡为例，她是整个朋友圈的“粘合剂”，在聊天中真诚坦率，对待并不熟识的老同学瑞秋温暖善良，对待在约会事件中也表现出爱憎分明、果决洒脱的人物特点。在与保罗约会后的喜悦让她忍不住与同事分享这段经历，却意外发现自己被“套路”了。转喜悦为愤怒的莫妮卡在与朋友倾诉的同时甚至产生了自我怀疑。最终，她的约会风云以其故意“不小心”踩碎保罗遗落在自己家中的手表而告终，这一脚既踩出了莫妮卡的脾气，也踩掉了观众胸口淤积的愤懑。正如莫妮卡在本集末所言：欢迎来到这个真实的世界，它很糟糕，但你还是会爱上它。

（二）情节：事件内在因果和现实价值取向的逻辑组合

情节是一种服务内容主题、展示人物性格的内容组织方式，⑥事物内在的因果关系不断推动着故事的发展，行为、反应、决定成为故事前进的逻辑。本集中，罗斯前妻因为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而和罗斯离了婚。“被离婚”的罗斯由此倍感苦闷，而这又导致了朋友们对他的安慰和劝解。面对乔伊和钱德“天涯何处无芳草”的论调，罗斯一时不置可否，却在面对自己昔日的暗恋对象瑞秋时决定听取朋友们的意见，开始了对逃婚新娘瑞秋的情感试探。

整个事件表面上是一连串因果的排列组合，而这些因果以何种方式组合依赖的却是人物自身的性格和价值观。若罗斯是一个圆滑世故的角色，那么他“被离婚”后的处境便会与剧中呈现的大不相同。

（三）结构和场景：交织、共在和呼应

故事结构是情节根据其内在逻辑而组织串联的形式，《老友记》第一季第一集采用“线性叙事”的手法，按故事情节发生的自然顺序展开，将莫妮卡约会、瑞秋逃婚、罗斯“被离婚”这三个独立事件的发展过程穿插播放，制造出了3个人物命运同时发展的叙事效果。同时，罗斯和瑞秋同时的遭遇也在情节上形成了未来发展的可能，为观众提供了想象的空间。

剧中涉及的场景也是塑造故事、烘托情感的重要因素。在片头的第一个场景中，乔伊、莫妮卡、钱德、菲比4人面前的茶几上有颜色各异的咖啡杯和彩色杂志，乔伊面对皮椅靠背反着坐在椅子上，而本集的最后一个场景以同样的座位安排结束，前后的呼应是对生活一如往常滚滚向前的暗示，也是对6位好友友谊常在的隐喻。

（四）剧集的社会化传播：迎合市场并影响文化

从西方后现代主义的角度看，室内剧最大的特点就是“投入市场、迎合观众”，它通过讨好市民情趣使得受众完成精神消费。⑧莫妮卡的暧昧约会能够唤起观众普遍的八卦心理、罗斯的“被离婚”让观众对他充满同情，而瑞秋作为逃婚的富家千金又让普通观众产生了对另一个社会阶级的好奇。

《老友记》通过各种叙事手法不仅吸引了作为个体的观众的注意力，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整合社会的语言和文化。有学者在研究《老友记》台词中的程度副词“really”“very”“so”后发现，剧中这些副词出现的频率与当时社会中这些词出现的频率相一致，可见剧集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真实语言世界的现状，甚至可能为其后的语言创新发展奠定基础。⑨同时，《老友记》也参与了社会倾向中对父亲角色的自然化以及对母亲角色去自然化的共谋。它作为一种教育范本，有效地向观众展示了具体情境中后女性主义的性别话语，《老友记》的文化生命力在剧集完结后仍然如此顽强正是因为它能够激起新时代观众的共鸣。⑩

四、结语

作为叙事的“三足”，人物、情节和结构能对于故事整体的影响深远，我们在看到视频媒介丰富的表现手法的同时，更应重视叙事最根本的要素。

《老友记》第一季第一集在人物刻畫上力求真实和丰满，在情节设置上重视因果的逻辑和人物价值的统一，在叙事结构和场景设置上重视角色之间的共在感、整体剧集的延续性，以及角色和观众之间的共鸣。在文化工业产品的维度上，它是迎合市场的，而同时它也大众文化、语言文化的一部分。作为经典的美国电视情景喜剧，它为现代新媒体环境下的视频创作提供了最朴素也是最有生命力的叙事范本。

注释：

①曾一果，蔡哲（2007）。美国情景喜剧《老友记》中的“中国形象”。《中国电视》，（11）：80-84。

②Todd A M. （2011）. Saying Goodbye to Friends： Fan Culture as Lived Experience. Journal of Popular Culture， 44（4）， 854-871.

③焦磊（2006）。《十年笑声，风雨同行——评北美经典剧集《老友记》（又译《六人行》）》。华中师范大学硕士论文。湖北。

④申丹（2003）。叙事学。《外国文学》，（3）

⑤齐蔚霞（2012）。《广告叙事研究》。陕西师范大学博士论文。西安。

⑥闫春奇（2011）。《电影叙事对文学叙事的继承与突破》。青岛大学硕士论文。山东。

⑦彭娜（2010）。《中韩综艺节目叙事结构对比分析》。重庆大学硕士论文。重庆。

⑧曾庆瑞（2002）。《守望电视剧的精神家园》。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

⑨SaliTagliamonte， Chris Roberts. 2005. So Weird; So Cool; So Innovative： The Use of Intensifiers in The Television Series Friends. American Speech， 80 （3）， 280–300.

⑩Hamad， Hannah. （2018）. The One with the Feminist Critique： Revisiting Millennial Post-feminism with Friends. Television & New Media， （19） 8， 692–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