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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柯寨

2020-10-20周锐

小星星·阅读100分(高年级) 2020年8期
关键词:穆桂英

周锐

有朋友建议我画《穆桂英挂帅》,我想了想,说:“那还是画《穆柯寨》好玩。”画穆桂英年轻的时候,还没和杨宗保成亲的时候。

我小时候觉得这戏好玩的是,大将孟良和焦赞用火葫芦放火烧山,反而被穆桂英用分火扇把火扇回,焦孟二将的长胡子被烧得像刷子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

这出戏是杨家将故事里的一段。杨家将的第一代是杨老令公和佘太君;第二代是杨大郎、杨二郎、杨三郎、杨四郎……一直到杨八郎;第三代就是杨六郎的儿子杨宗保了。辽邦的萧天佐摆下七十二座天门阵,为了破阵必须请太行山的金头马氏和五台山的杨五郎相助。但杨五郎提出,他破阵的斧子得用山东穆柯寨的降龙木做斧柄,杨六郎就派手下大将焦赞去取降龙木。焦赞被穆柯寨的穆桂英打败后,就在路上等伙伴孟良从太行山回来,骗孟良接受盗木任务。

孟良有点怀疑:“元帅叫我盗木?”

焦赞说:“正是。”

孟良又问:“有何为证?”

焦赞掏出元帅给他的令箭,孟良就相信了。

但孟良说:“不过那穆桂英不是好惹的,倘若动起手来,愚兄只怕打不过她。”

焦赞说:“不要紧,我会帮你的。”

结果他们想威胁穆桂英交出降龙木,穆桂英用仙绳将二将打落马下。

接着,焦赞捡到穆桂英打猎时射下的雁,立刻藏起。藏在哪里呢?武将穿的“靠”,前后两大片叫“靠身”,焦赞就把雁藏到“靠”里边。

孟良问:“贤弟,方才见有一物,落在马前,你可曾看见?”

焦赞赖得干干净净:“我不曾看见。”

孟良说:“我要看看你的手。”

“你要看哪一只手?”

“左手。”

焦赞就伸出空空的左手。

孟良又说:“我要看右手。”

焦赞把左手缩回去,再亮右手。

“我要两只手一齐看。”

焦赞就伸出两只手——他用双腿把雁夹住了。

孟良笑道:“你还会变戏法哪,玩起二仙传道来啦。你给我走过来吧。”

焦赞走过来,雁就掉在地上。孟良捡起雁,见那箭上有穆桂英的名字。

焦赞说:“既是穆桂英的箭,我倒有了计了,咱们用这箭和雁跟穆桂英换降龙木吧。”

可是穆桂英不答应,又将焦孟二将杀得大败。

焦赞又出馊主意:“我二人杀她不过,不如去把小本官搬了来,打这个丫头。”

小本官就是杨宗保。

孟良说:“好却好,只恐元帅怪下罪来,何人担待?”

焦赞拍胸脯:“不要紧,有我。”

“又有你,好,走。”

他们找来杨宗保。没想到降龙木还是没到手,杨宗保却被穆桂英擒上山去了。

焦赞说:“二哥,你身后背着什么?”

孟良说:“乃是葫芦。”

“葫芦里面是何物?”

“乃是丙丁真火。”

“那就放火烧山,趁穆桂英忙着救火,咱们救出小本官。”

放火的结果前面已说过了,两人的长胡子烧成了刷子—— 一把红刷子,一把黑刷子。我在画图时设计了一下,让穆桂英站在山上扬起分火扇。(传统戏里都是拿桌子当山的,侯宝林说“房比山高”,是因为两张桌子摞起来才算房。)我让焦孟二将各有损失,孟良的胡子和衣甲烧掉了,焦赞损失的是头盔和一面靠旗,这面旗在孟良手里正烧着呢。

紧接着《穆柯寨》的是《枪挑穆天王》和《辕门斩子》。穆桂英看中了杨宗保,杨宗保却说:“我乃元戎之子,岂肯要你这山寇之女。”穆桂英就跟她的随从穆瓜商量。穆瓜说:“您干脆一刀把他杀了,不就结了?”穆桂英说:“哎呀,你哪知道姑娘我的心事呀!”穆瓜懵里懵懂:“我哪知道姑娘您的心事啊!”穆桂英便对杨宗保说:“你要是死了,宋营得不到降龙木,也就破不了天门阵,你可是既不忠也不孝啦。”杨宗保被说服了,就答应了亲事。可这时杨六郎亲自来打穆柯寨,把从外地回家的穆洪举(穆桂英的爸爸)挑落马下。穆桂英赶来救爸爸,也把杨六郎挑落马下。杨元帅这下糗大啦,他气急败坏地绑起回營的杨宗保,要以“临阵招亲”的罪名将儿子斩首。焦孟二将劝不动元帅,焦赞就对孟良说:“你看着小本官,我请老太太去。”佘太君立刻赶来救孙子了,可是杨六郎坚持要斩。焦赞又请来皇帝的侄子八贤王,仍然没用。最后穆桂英带着降龙木来投宋营了。穆桂英的话杨六郎不敢不听,因为他打不过穆桂英。

焦赞和孟良是搭档,一对活宝,所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我们前面说过两位净行大师裘盛戎和袁世海,下面就说说他俩小时候演焦赞和孟良的故事。

怎么是小时候演?原来,他俩小时候都在科班学习,一边学习一边演。裘盛戎的父亲裘桂仙也是唱花脸的,但很多戏曲演员不自己教孩子,而是把孩子送进科班,因为那里非常严格,容易成材。袁世海呢,父亲早逝,他从小被当和尚的四大爷带着看戏,成了小戏迷,也为了早点挣钱养家,就托人进了科班。他俩本来就一起在街上玩,进科班后就成了师兄弟。有一次在广和楼演《穆柯寨》,他俩扮演焦孟二将。因为当晚的几出戏加在一起太长了,管事的就决定将《穆柯寨》“马前”。“马前”就是缩短,提前结束。“马后”就是拉长,延后结束。比如电视里举办青年京剧大赛,规定每个人只能表演15分钟,许多戏只能做“马前”处理。比如要演《李逵探母》的话,只演李逵见母亲这一段,前面的真假李逵较量和后面的杀虎都不能要了。

再说裘盛戎和袁世海演《穆柯寨》。做了“马前”处理砍掉了一段戏,在演到烧山时已近尾声了,但后面戏的演员还没赶到(因为一般情况下《穆柯寨》不会这么早结束),管事的怕造成误场,又叫裘盛戎和袁世海“马后”。裘盛戎就对袁世海说:“不是要‘马后吗?咱们使劲地多烧烧!”

穆桂英扇回的火把焦孟二将烧得够呛,一般是这样演:孟良扑火,焦赞躲到桌子底下,孟就抓住焦的一条腿把他拖出来。然后焦扑火,孟再钻桌子,焦再把孟拖出来……如此重复三回,火就算扑灭了。但那天需要“马后”,那就得多重复几次。裘盛戎和袁世海那时还是孩子,把这当成个好玩的游戏,就很起劲地玩下去。好在他俩在观众中的人缘挺好,这扑火游戏引起全场的哄笑和叫好。台下反应热烈,台上就更“人来疯”了……

终于,管事的在后台觉得不对劲了:只需要“马后”两三分钟,怎么一刻钟还没完戏?只听前台乱锤打个不停。“乱锤”是一种锣鼓点儿,在焦急、忙乱时使用,“呛呛呛呛呛才呛,呛呛呛呛呛才呛……”管事的掀开台帘一看,气坏了:“都给我滚下来!”

这两位未来的大艺术家从此悟到:演出不能随心所欲,服从大局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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